女,或许就是阿市了,作为信长最宠爱的妹妹,她和归蝶夫人一向非常亲密;然后是第二桌的吉乃夫人,带着奇妙丸与茶筅丸,怀里还抱着一个,应该是去年年末出生的德姬……我低下了头,没有再看。
“都过来近些,陪我喝酒!”
“是!我和藤吉郎来到他的下首。
“喝啊,喝啊!”他举着瓶子喊道。
我学着他的样子各拿起一瓶清酒,立刻往嘴里灌去。反正清酒度数不高……就当是啤酒吧!
几瓶清酒全部喝完,织田信长挥了挥手,于是家人们全部退去,自有近侍上前收拾。
“哎呀,很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有好几年了吧!”信长毫无风度的敞开衣襟,躺到了地板上。
“……是!”猴子恭敬的伏在地上,几乎是五体投地。
“是臣等的荣幸。”我撑着地板回答。
“米五郎在做什么?”信长问。
“长秀殿下正在调集军粮,安排人修缮弓箭和铁炮。”
“那你呢?”
“臣下正在等候主公的号令。”我回答。
“知道为什么要问你这些?”
“臣下不知。”
“那天结束评定后,长秀和你是最早来求见我的人。然后是权六和胜三郎,坚持让我发布征召令……那两个家伙!”信长笑骂了一句。
“主公!”藤吉郎语气哽咽了,“虽然成为了武士,但是反而不能经常见到主公,接受主公的教诲了……能够再次回到主公身边,小人实在是感激莫名……”
“两位也是出于对主公的忠诚吧!”我只好说,同时暗暗佩服这只猴子的“深情厚意”。
“可是,召集他们做什么呢?和我心意相同的人,自然会做好准备……但是很有些家伙,已经被今川义元吓破了胆子,还有些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指望他们?”信长望着天花板说道。
“是。主公英明。”
“景次郎,听说你上月有了一个女儿,名叫雨津是吧?”
“是,主公!”我回答道。
“那么,长大以后就做三七丸的正室好了……当初三七丸出生时,你正好刚来到清州,想来这也是一种缘法。”
“可是,臣下只是侍大将而已,身份低微,小女如何能配得上三七丸公子!”我惊讶了一下,然后连忙谦辞。
“你这么说就太没出息了,”信长斜着眼睛望了我一眼,“十几年后,难道你还是个侍大将不成!可别告诉我,你就这点儿抱负啊……没有野心的话,还叫什么武士!”
“但是小女是侧室所出……”
“又没有期望你家支持三七丸做什么事情!”他提高了声音。
既然信长话都说到这份上,我没有理由再疑惑和犹豫什么了。
“是。全仗主公栽培。”我深深的伏下身去。
透过袖间的空隙,我看见了身后一双发光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满含着羡慕、嫉妒和欲望……
也许,那就是武士的野心?
“禀主公,梁田出羽守求见!”近侍忽然进来禀报说。
“让他进来。”织田信长翻身坐起,整理了一下衣裳,立刻恢复了俨然的气度。然后他站了起来,对我和木下藤吉郎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也来听听吧!”
我和藤吉郎跟着信长进了会见室,一左一右坐在主位的侧后方。
“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信长问道。
“禀弹正殿下,已经清楚了。今川治部白天在沓挂进行了评定,松平元康的3500三河军势攻击丸根砦,并且向大高城内运粮;朝比奈泰朝率3000远江军势攻击鹫津砦;葛山氏元父子带领5000人绕过大高直驱清州;三浦备后守义就率3000人随后接应;本阵约5000骏河军势,由今川治部亲领,濑名氏俊担任先发……听军营的人说,明天早上,本阵将从沓挂出发,傍晚要到达大高城扎营。到那时如果两呰还未攻下的话,松平元康和朝比奈泰朝两位必须负起武士的责任……”
“完全没把我等放在眼里……”信长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十分奇怪,让人难以琢磨。
“听说昨日今川治部换上了朝服,涂黑了牙齿,在池鲤鲋举行了连歌会。”梁田政纲继续禀报道。
“哦,今川治部还真是轻松啊,是来郊游的吗!”信长呵呵一笑,“做得很好,继续打探吧!”
“是!在下告退。”梁田政纲退出了会见室。
刚出了会见室,近侍又来报告了:“禀主公,从丸根等砦有信使过来,佐渡守殿下、柴田殿下和丹羽殿下等十几位大人联名要求主公立刻展开评定!”
“真是的,又来了……”信长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吩咐我和藤吉郎,“景次郎不用参加了,准备一下,今晚就和赤母衣众在城里执勤。猴子你下去,要好好照顾我的马!”
第二十八章:同忾之师
这次评定的情况,丹羽长秀几天后和我描述过。据说柴田胜家、森可成和池田恒兴虽然跟着在联名书上署名了,在评定中却很反常的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丹羽长秀自己带着几个奉行坚持笼城,而林秀贞、荒尾美作守善次等人则提出暂时依附今川家。笼城派和依附派争论得十分激烈,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信长用折扇敲着地板,让两方结束了争斗。但是信长并没有决断什么,他只是说了句“就到这里吧!”,然后就离开了评定室。临出门前,他甚至非常敏捷的吹灭了主位两边的灯台。
在那一刻,可能不止一个人在心中暗想“织田家要完了”之类的事情吧。林秀贞出门的时候,满脸都是怒气,还说了两句很激烈的话。作为信秀时代仅存的顾命家老,也只有他敢当众批评信长了。
而荒尾善次连夜就离开了尾张,很显然,他是向今川方报信去了。可以想见,从他口中得知织田方最后一次会议的情报后,今川义元自然更加信心十足。后来之所以那么大意,这也许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从这方面来说,此人于织田家“功不可没”啊!
可惜战后他没能得到什么封赏,反而急忙将女儿嫁给了池田恒兴,以此和织田家修好关系。四年后,此人于荒尾城隐退,将家督让给恒兴刚出生的次子古新丸(辉政)……
即使是丹羽长秀,当时也免不了有些丧气的意思。但是出于对织田家、特别是对信长本人的忠诚,他仍然兢兢业业的安排着当晚军粮仓的防卫事务。
而我在回到酢菜屋后,就在小夏的帮助下穿好御亲卫具足,进入清州执勤。对此小夏并不感到惊讶,虽然执勤的一般是母衣众,有时候也会有亲信的大将临时受命,池田恒兴以前就曾经作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我知道,这次的情况非常特殊。
秀景和一丰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然而要不要让小夏作好出阵的准备,我心中还在犹豫。
这次战役非常凶险和关键,如果想提高在本家地位的话,作为直臣的我一定不能错过。家臣也需要带上,以示全力以赴。但是小夏毕竟是女性,不上战场是可以说得过去的。我也不要求她像其他人的陪臣那样,必须舍身奋战,一定要替主家建立什么功勋。
看着小夏略显憔悴的面容,我最后作了决定,就不要让她去涉险了吧!
“小夏,今晚可能有事情,但请你务必留下。家中的一切,就全仗你照顾了。”
小夏看了我两眼,慢慢的点头答应。
屋里忽然传来了雨津的哭声,然后是於加的小声抚慰。我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静静聆听了一会。直到雨津再次安然入睡,我才继续出了家门,前往清州城内。
今天执勤的是赤母衣众夜班的五人,佐胁良之、岩室重休、山口教经、长谷川桥助和加藤弥三郎。在我进入清州城时,他们已经和白班换岗了。我和他们几个汇合后,就以我为主,一起留在信长的寝居外面。
“藤八,主公有没有交代什么?”我问道。
“主公吩咐说,如果前线有什么紧急的消息传来,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要马上禀报。”佐胁良之回答。
“那么,反正不会有什么事情,我们就分成三班吧!我和藤八一组,重休和教经一组,桥助和弥三郎一组。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班,让其他人休息。”
“这是为什么?明天换班后就可以尽量休息啊。”加藤弥三郎问道。
“但是明天很可能会和今川家接战了……谁想错过,或者无精打采的上阵去?”
几个人一起摇头。
“那就听我的吧!我和藤八第一班,然后是重休和教经。有消息的话,立刻叫醒休息的人。”我说。
这算是军令了,其余五人一齐答应。
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听到城下的打更声,我推醒了岩室重休和山口教经两人,然后和佐胁良之盘膝靠在了墙边,闭上眼睛养精神。中途我俩又当值了一个时辰,然后再次交给下一班,和佐胁良之两人一起休息。
这次似乎没过多长时间,就感觉到有人推我,我连忙睁开了眼睛,长谷川桥助正站在我的面前。
“怎么,就到换班时间了吗?”我问。
“宣景殿下,刚才有紧急军情送来,是丸根呰的佐久间殿下飞马派来的信使……大约子时的时候,松平元康率领两千五百人,试图把一批军粮运进大高城中。我方已经击退了他们,还抢到了部分军粮,但是损失了四十多人。之后松平元康似乎有先攻下丸根的意思,佐久间殿下请求主公务必派出部分援军!”
“两千五百人?他不是有三千五百人么?”我嘀咕着,用手掌搓了搓脸,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
脑筋活动开来后,我就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松平元康这两千五百人肯定是佯动,而另外一千人或许已经护着军粮进入了大高城。
“我立刻去禀报主公——现在是什么时候?”我问他。
“似乎快到丑时了。”
那就是凌晨三点的样子。我站了起来,走到信长的寝居门口。
“主公,前线急报!”我大声道。
寝居的门很快就开了,信长穿着一身白色绸衣走出门外。
“什么事情?”他沉声问我。
我连忙把长谷川的话转述了一遍。
“终于来了啊……”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