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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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荷记-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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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我,一双褐眸中的璀璨光采化作哀绝的空茫。那空茫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器从我心上狠狠划过。

终于,她哭起来:“你就是我想要的全部!我是小,见过的人也不多。可是我明白我自己的心。”

那是种让人听了,肝肠寸断的哭泣。

我呢?我明白我的心吗?我爱她吗?

她离我,仅咫尺之遥。只需一伸手,我便可以得到她。我便再没有矛盾,再没有挣扎。

可是,她还没有成年,我怎么能?

在她还没有清晰的爱情概念的时候就占有她,误她一世,我怎么能?

如果她为我错过她生命里那个真正能渡她过重重劫难的人,而害她一生,我怎么能?

她哭得全身打颤,我却第一次硬着心肠,不再像以往那样搂她,吻她,哄她。

我不能再误导了她。她的生命该有一个除了我以外的,新的,更广阔的世界。这才是她该有的,健康正常的成长。

“你爱我吗?”她仍坚持着要答案,但声音却比刚才更小。

我转过身体,背对着她,许久,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说:“我只像长辈一样爱你,再没有更多。”

我不敢转身,因为再看她一眼我就会彻底土崩瓦解,前功尽弃。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转身,云深已经不在房里。

我坐到她方才坐过的床前,精疲力竭。

床单上有一片冰凉的濡湿 … 是她的泪。

好了。恭喜你,李靖平。你功德圆满了。你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她长大一些后便会懂得。

但是为什么,你心里有一个声音,初始微弱,续而壮大,最后变成了疯狂的叫嚣。它在喊,不!

为什么,你心上有一把钝刀在割,直痛到你快没法呼吸?

难道初见时,她便在你心里生了根,这么多年来,更是盘根错节入了你每一分血肉。如今把她生生地抽离,你便只能分筋错骨,撕心裂肺?

为什么,你现在又想要不顾一切地把她搂在怀里,永世不再放开?

在她十二岁时,你曾在普渡寺许愿要护她一世平安周全。这大概就是你为这个诺言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那天在西安的城墙上,她念了《长相思》的上半段。而现在,这首诗的下半段却像被人用把刀一字一字刻在我心上,鲜血淋漓,痛彻肺腑: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黑暗里,在带着她泪水的床上,我静坐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窗户纸算是被云深捅破了,但换来的只是靖平的拒绝。

接下来,便是分离的岁月。

时间是会让人淡忘对方,还是会让思念越加强烈?

生命里出现的那些新鲜的面孔是会让自己淡忘了旧爱,还是反而让那人的影子越烙越深?

有时,人的清醒和觉悟就只在一念之间。

第四卷:青鸟(上)

给父母最后的信(云深)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吗?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在和图坦卡蒙法老坐着聊天吗?他是不是会说,你们在他的陵墓里找到的那张纸莎草纸上写满的无法破译的文字,实际上是他小时候第一次满篇错字的作文?

或者是在和马可波罗一起喝酒,逼着要他承认,他游记里写的,一半都是在吹牛皮?

看,再不用满世界颠簸和风餐露宿的辛苦,你们就可以发现那些你们一直以来都在探求的历史秘密。这样是不是很快乐?

你们要回来的前几天,我在一家店里看到两套深色的牛仔装,上衣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口袋,好看而且方便,适合你们在野外工作时穿。

我当时拉着靖平要他和我一起去帮你们试试。妈妈的那套我穿着稍微大了点,而靖平因为比爸爸腿长一些,肩宽一些,穿爸爸的尺码让他挺难受,可还是很好看。

我买了下来,想作为礼物送给你们。现在它们正被放在你们的灵柩里,躺在你们身旁。你们会喜欢吗?在天堂里会穿吗?

你们这样深爱着彼此,在天堂的永生里,也一定会幸福,对吗?在那里,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妨碍你们的爱情和自由。

可你们为什么又撇下我了?以往是为了你们的工作,可我总能在周末和你们团聚,但这次你们却永远离开了我。

从我记事起,我就明白我跟Bernard,Pierre,和Olivia都不一样。他们的父母时时都和他们在一起,而我一年只能见到你们短短的几面。

从那时起,我心里就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 我的父母并不爱我。

祖父和祖母给了我比对其他任何儿孙更多的宠爱和关怀,但我却更渴望你们的爱。我盼望着每次与你们短暂的相处,常常幻想着我也能像我的堂兄堂姐那样和他们的父母撒娇嬉戏。

但每次真正相见时,我却只能隔着距离向你们行礼,然后缩回祖母身边。无时无处不在的女官和侍女让我无法向你们走进,而内心里被拒绝的恐惧也阻止着我告诉你们,我对你们爱的渴望已强烈到近乎卑微。

终于在十二岁的那年夏天,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机会离开宫廷,和自己的母亲独处。母亲带我来到中国北京,她幼时的家。

一切都是陌生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人们讲着我并不太熟悉的中文,看我的眼睛充满好奇。我惶然地四顾,但在我身边的却不是我所熟悉的祖父祖母或者女官侍女,而是我心心念念却又无比陌生的母亲。

母亲温柔地笑着小心地向我接近,我紧张得战战兢兢,手足无措起来,明明心里想要朝母亲伸手,但不知何故却站着不能动弹,只垂了惊慌的双眼看着地面,心里的盼望,气恼,沮丧,与纷乱已快将幼小的我生吞活剥。

但须臾,我所有的惊惧惶惑与担心骇怕都在荷塘前看到那双眼睛后,嘎然而止。

眼睛的主人,是靖平。他告诉我,爱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和骄傲,不论你爱的人是不是能用同样的爱来回答你。他帮我打开心里的结,让我看清了你们对我的爱与无奈。

终于,我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和自己的父母生活相处。虽然我们只能在周末见面,但在剩下的时间里,我都会热切而耐心地等待,那种与你们短暂相聚的快乐能撑着我渡过漫长的期盼。

我十四岁那年,你们的飞机因为恶劣的天气而延长飞行。我一直看着檐前的雨,直到心慌得坐不住了,便跑进靖平书房,打断正在专心工作的他,问:“他们会有危险吗?”

他抬头,微笑着回答:“不会。”

我便会有了十分钟的安心。而之后,又会跑到他跟前,再问一次。

他总那样好脾气和耐心,帮我度过了我人生里最漫长和害怕的等待。

但是现在,无论我怎样等,你们再不会回来。

我从没问过你们,在自由和我之间,你们更爱谁。我不愿让你们为难,也怕听到我不想听的答案。虽然我也爱爷爷奶奶,但是你们和靖平却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没有了你们,我的世界已经塌了一大半。而我现在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 是靖平。

是的,我爱他。已经爱了很久。

请原谅我一直以来的隐瞒。我怕让你们惊骇,怕被你们阻挠,怕被靖平拒绝。

可是他会爱我吗?就像爸爸爱妈妈那样?

如果他也离开我,你们能来带我走吗?至少这样我不会一无所有。

再见了,爸爸妈妈。请照顾好自己。祝你们在天上幸福,快乐。

爱你们的,

云深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有童鞋说想看以云深为节,那么从现在开始,大部分章节就都是由云深来叙述了。

这封信是云深在她父母下葬前的那天夜里写好的,没有任何其他人看过。

从此之后,云深置身的是她本该一直属于,但却久违了的宫廷。在这个没有靖平的世界里,她经历着与在此之前截然不同的人与生活。

似水流年(林玮筠)

自从云深离开北京回比利时,已将近一年。

中国关于她的报道不多,但在欧洲她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靖平定了比利时日报和欧洲时报,在那些报纸上,她常常出现在头版。欧洲人称她为“比利时天使”。

八个月前,比利时Marie王室遭遇了空前的国民信任危机。导火索是一名酒吧女招待向媒体披露她与比利时现任国王Félix二世育有一个年已十岁的私生子。此言一刊出,举国哗然。王室最初坚称这是敲诈和诬蔑,但DNA亲子坚定的结果却证实了酒吧女所言为实。王室不得不每年向这对母子提供高额的赡养费,但却坚决不承认他们的身份,也拒绝给与他们任何头衔。

紧接着,Félix二世和Isabelle皇后的二儿子Pierre王子被小报记者拍到在美国召黑人妓女和吸大麻的照片。更雪上加霜的是,一位退休的王室内务官员将王室近年的支出记录卖给了媒体,而记录上所显示的王室成员任意挥霍纳税人金钱的事实,激起了比利时国民的愤怒。国会里已经有议员提议废除比利时的君主立宪制,从此比利时国民将不再纳税供养皇室。

这时,那位自从父母死后便在深宫里足不出户的Gisèle公主,出现在了公众的面前。

虽然比利时人在她父母的葬礼上已经被她的容貌折服,然而时隔半年之后,当她作为王室发言人,在比利时国家电视台的直播间里,真诚而优雅地代表皇室,向比利时国民发表道歉声明时,全比利时再次为她的美丽而震惊。

她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欧洲皇室典范的优雅和中国江南女子的清灵秀泽。她的容貌发肤和身体比例更是最完美的东西方人的结合。

当年的疏影美在她香远溢清的恬淡纤秀,而和她有着一双相似眼睛的云深,则是倾国倾城,石破天惊。

她频频地参加各种慈善和公益活动,为穷人征集善款,去医院看望病人,在贫民的社区里作义工。不仅如此,她还进入了布鲁塞尔大学音乐学院的作曲系,成为比利时皇室中第一位就读公立大学的成员。

她是古老王室里一股清新的风。她的亲民和美丽博得了民众的好感,再加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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