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暮色中的宁静,“摆驾含元殿!”
☆、第九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1) (2766字)
含元殿偏殿,皇帝高高坐在龙榻上,皇后静静的坐在一旁,不时拿帕子擦去鼻尖的薄汗,看向易水的目光也颇为担忧。
嫔妃静坐两侧,易水因为此时孱弱晕眩也被赐了坐。倒是丽妃独立绝世一般。一时间嫔妃的眼睛都在丽妃身上。
皇后缓缓开口道,“丽妃,你既然指摘夙贵嫔与土布藩蕃私会宫中,可有什么证据吗?”
因为隔着远,皇后的声音如同从天边飘渺开来一般。丽妃泠泠的一笑,看了易水一眼,似有十足的把握要置他于死地。
拍一拍手,门外进来一个内监,形象算不上猥琐,只是很卑微胆怯的神情,“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给各位主子请安。”
说完只是胆怯的低着头,丽妃一声断喝,抬起头来,正接触到易水的目光。
丽妃微微蹲下身去,声音魅惑而又诡异,向那小太监道,“你抬头看看,这里坐着的,哪个是你那晚在上林苑看到的主子?”
那小太监的目光晃了一圈,终于落在了易水身上。因为易水此时一袭粉色衣衫,面色雪白越发显得丹凤眼妩媚灵动。那小内监想了一想,忽而就跪地匍匐磕着头,连连道,“奴才不敢说一句假话,正是这位娘娘。”
顺着他的所指,正是易水的方向。易水以手抚着胸口,惊惶中看向皇帝,宸煜已然是脸色深沉如水,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嫔妃间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易水把最后的一丝祈求投向了宸煜,眸中应然若泣,“臣妾没有。”
丽妃踢了那小内监一脚,含着满足的笑意,道。“只要你说实话,皇上自然不会治你的罪,你反而还有功呢。你便说说那夜上林苑里你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
那小太监头也不敢抬,只是低头诺诺道,”是,奴才不敢说半句假话,奴才那晚看见夙贵嫔在上林苑中跳舞,赞普站在梅林里为夙贵嫔笛音相合。后来,后来。”
宸煜似是怒极了,面色一丝不变。许久,紧抿的嘴唇才绽出一点笑意。“夙贵嫔天姿绰约,风华超然,罗摩赞普有所倾心亦是常理。”
缓了一口气,下了龙椅徐徐走向易水,带着平和而温柔的笑意,那目光里的缱绻要将人溺毙在其中一般。
至易水眼前,看着她娇怯怯的神情,一伸手捏住易水小巧的下颌,也不顾及她颤抖如同娇花之蕊。“那么,你来说!”
感受到易水瑟瑟的颤抖,眼看着易水的下颌渐渐泛出紫痧来,到底是嬛妃先看见,不禁惊呼一声,“皇上!”
宸煜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易水的双眸,因为疼痛,易水只得直视着皇帝,紧紧咬着牙关,眼泪却纷纷落了下来。似是恨的极了,宸煜的眼底泛出的是浓浓的化不开的伤痛。“朕,待你不薄。”
沉郁的声音,似乎自大殿各个角落袭来,缓缓道,“朕只问你,你究竟是否有意,勾引罗摩。”
易水惶恐得极了,气力里都带着若有若无的哭泣。“皇上待臣妾情深意重,臣妾并不敢不尊宫闱之法,亵渎天尊。”
猛然的一甩手,易水被推了个趔趄,只听得宸煜倒,“夙卿,你终究是要逼着朕。”
不过一刹那,宸煜的神色暴戾而冲动,“下旨,贵嫔易氏,带回凉风殿禁足思过,无诏不得探望,无诏不得出入。”
言罢,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易水,“朕无论你是否心系旁人,你只能是朕的嫔妃!”
事已至此,众嫔妃唏嘘不已,原来这一天间竟然可以将恩宠和废弃颠覆于云泥之间,易水颓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泪已流尽了,面颊上一丝血色也无,惨白毫无生气,令人见之触目惊心。
似是垂死挣扎一般,易水艰难的挪动一步,怯怯道,“皇上。”
宸煜始终背对着易水、“你去吧,朕不愿意见你这副面容了。”
皇后满眼皆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神色,从始至终,只而今,道了一声”罪过。”
只是细细看来,那眸光中似还有几分深意。见易水渐渐离了偏殿,一面派人押送,一面缓缓起身,凝睇半晌,只开口道,“易氏,圣意不可违,你且放心的去吧。”
极缓的一回头,易水已然涟涟落下泪来。屈一屈膝,垂着头,身上的娇艳颜色与此时的心境如同天上地下一个最大的玩笑,充满了讽刺。“贱妾,谢娘娘。”
像是垂死久了的人忽而复活一般,易水经过那小太监眼前,原本匍匐地上的小内监忽然直起身来,断喝一声,“贵嫔娘娘请留步!”
一惊不小,连宸煜都回过头来,那小太监脸上的胆怯神色似是错看了一般,一瞬便没了踪迹。
丽妃本自是得意非常,见了小太监的反应,只道是他且有后话可以置易水于死地,不觉含了一抹骄矜神色,明讽道,“不开眼的奴才,皇上已经夺去了她贵嫔的封号,你耳朵聋了吗?”
那小太监不畏不惧,直起腰身也不看丽妃,冲冲道,“奴才愿意证明夙贵嫔冤枉。”
易水踌躇的脚步却因着这一句话停了下来,一旁的悫妃几乎半站起身来,指着那小太监。
“贵嫔有何冤屈你如实道来,还吞吞吐吐做什么?”
因为悫嫔与宫中一向温柔静默,此番举动自是嫔妃间震动不小,连皇后也开口慢慢提醒道,“悫妃。”
悫妃一时红了脸,又将身子坐正,一双手袖在宽大的衣袂中,只低着头,目光却不住的看向那小太监。
丽妃此时已然怔住了,殿内上下唯有那小太监将事端的来龙去脉,易水与罗摩如何相遇,相遇的情形,直说到丽妃重金收买了自己,要自己为她做假证害死夙贵嫔。每说一句宸煜脸上的神色便舒展一分,待到讲完,已然恢复了平常神色。
丽妃已然如同疯痴一般,一把揪住了那小太监的衣襟,一双眼喷得出火来。
“是谁?是谁让你这样陷害本宫?是谁?”
那小太监倒是颇不为其所动,低了头斩钉截铁一般,“是娘娘说让奴才按着您的吩咐来办,有一分不从便要了奴才的脑袋。奴才胆小贪生怕死,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便是拼尽一死也要替贵嫔娘娘洗刷冤屈,皇上皇后娘娘明鉴啊。”
丽妃依旧拽着那太监的衣领,大殿之中她因歇斯底里而无比尖利的嗓音不断刺耳回荡。
“住嘴。”
宸煜立在御阶上,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皇后目光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徐徐起身,行至宸煜身后,缓缓道,“都退下去吧。”
仿佛一场闹剧就这样尘埃落定,丽妃的号哭,宸煜暴怒的眼神,和临去时心底肆意蔓延的绝望,逼迫着易水喘不过气来,只有两行清泪,自眼角不断流下。
众人被这场风波一惊不小,见宸煜并无异议,皆乐不得早些离去,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丽妃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宸煜此时反而是怒极反笑,“丽妃,你还有什么话说?”
丽妃膝行至皇帝跟前,一把抓住皇帝的衣裾,宸煜不耐烦的将她的手抽开,丽妃匍匐在宸煜脚下,磕头如同捣蒜一般,“臣妾不敢欺瞒皇上,的确是夙贵嫔曾与罗摩赞普在上林苑相遇。臣妾,臣妾只一心为了皇上,不曾料及竟是如此故事,皇上开恩饶过臣妾吧。“
☆、第九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2) (1736字)
宸煜极其厌恶的蹙着眉似是不愿意再看她一眼,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忽而有一洪钟一般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大殿传来,“丽妃所言不差。”
罗摩亦不在意皇帝此时的神色及周围动静,右手在胸前一比,微微屈身,算是见了礼。
只身笔直的站立在大厅中央,朗朗言道,“罗摩的确上元见过夙贵嫔,然而我并不知道那便是陛下嫔妃,贵嫔那日跑的太急了,罗摩即将启程,这珠花正是要还给贵嫔。”
这一番变故,易水只是不知所措,也不敢接过那珠花,看看果然是自己的那一枝。宸煜微微的一抬手,苏永盛将珠花双手接过奉与皇帝,左右检看一番只在手中把玩,带了几分玩味,道,“赞普夜闯含元殿,便是为了这一只珠花吗?”
罗摩本自侧身面对皇帝,闻听此言不由转过身来,目光神色坚定不移,“罗摩今日夜闯冒犯了陛下,然而今日本来是为了辞行,不想碰上了这样的变故。我不忍因一己莽撞连累了贵嫔,故而前来。若是我与贵嫔果然有不堪之事,罗摩今日又如何敢只身到此只为一只珠花?陛下是聪明人,不会被小小伎俩蒙蔽。其二,我至此又是为了一件极重要的事与陛下商量。”
宸煜似乎极为有兴趣,不觉坐直了身躯,缓缓道,“那么不妨赞普便此时开口吧,朕与赞普亦为至交,赞普有要事相商自是洗耳恭听。”
罗摩似乎极为不齿宸煜的反应一般,复又朗朗道,“此事重之又重,罗摩以为非皇帝陛下以外多一人而知亦为不可。”
宸煜似是兴味索然一般,挥挥手对罗摩道,“赞普既要返程必然是日夜颠簸辛苦,此时便先回去歇息吧,要事明日再商量不迟。”说着便让苏永盛亲自下了逐客令。
罗摩亦不踌躇,抬脚转身便走了出去。临行见得易水神思颓唐的跪伏在当地。不由停了一停而后才随苏永盛去了。
丽妃匍匐于脚下早已吓得哭亦不敢哭,宸煜极其厌恶她纠缠不已,一抬脚竟然将丽妃直直的从身边踢了出去。
众人一声惊呼,丽妃挣扎了半天也未起身,宸煜只一字一句道,“丽妃慕容氏,久怀不轨,私相贿赂,捏造不端,诬陷嫔妃。多有失德失察之罪责,朕念及你父兄于朝廷有功,暂不发落于你,你回去吧。”
丽妃趴在地上,待宸煜说完,已然是神智昏聩,尖利的哭喊出来,四下里的抓扑,“你们谁要害我,谁要害我。这不是本宫做的,是谁要害我。”
忽而转眼盯着易水,又转向皇后,“是你,还是你!本宫的父兄不会饶了你们的,不会饶了你们的。”
宸煜看厌了她这一套把戏吩咐左右近侍将她押解下去。起身走到易水眼前,轻轻捧了她的面庞,易水的目光里瑟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