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的肩头被会重重的压在地上,勉强抬起头,目光里是无尽的桀骜与愤恨,“我只恨我杀不得你!”然而言语间却只是看向易水,肩头的血汩汩流出,易水已然无力支撑,半匍匐在地上,月姬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自易水面上划过,带来的是永不痊愈的伤痛,几乎胜过了肩头的刀伤带给易水的痛苦。
月姬挣扎了一挣扎,眉心剧烈的一跳,却已经自嘴角流出血来。羽林卫强行掰开她的手,寸长的指甲里,还残留着白色粉末的痕迹,细细辨认之下,羽林卫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皇上,是砒霜。”
因为惊讶,这话悉数落入了四下散开的嫔妃间,宸煜怒极了,钳制了月姬的下颌,道,“朕待你不薄,你竟下了死心要谋害了朕!”
月姬的口鼻中不断的有血液流出,面目狰狞可怖。带着浓浓的仇恨和不屑,仰头看着宸煜,“国恨家仇,我此生不得已报,土布万民也不会饶过了你们。”说着却倏忽的笑了起来,忽然猛的一口鲜血,悉数的喷洒在宸煜的龙袍上,那明黄的飞龙沾染了鲜血,诡异的有几分黯然。
清宛扶着易水,越鸟的羽毛皆为鲜血所染,苏永盛却先一步惊叫道,“贤妃娘娘有伤!”宸煜甫一回头,却见易水如同一根羽毛,直直的坠落在他眼前,肩头一片暗红,了无声息。
☆、第十四章 上阳花心移不得(3) (2163字)
来不及送回延英殿,只将易水抬至紫宸殿偏殿,宸煜特旨下令开宵禁,招了阖宫御医前来看治。温热带着苦涩的药汁灌入口中,易水只觉得肩头撕裂般得疼痛,不禁蹙紧了双眉。
梦里辗转的是月姬最后决绝的神色和眼神中那一点沉静的毫无眷恋的满足深深的像一根刺扎进了心里。白色的衣裙,面纱飘落的遗世独立,绽放开来的鲜血染就的花朵无一不翻覆在脑海间,伤口的疼痛愈发剧烈,禁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额头被一双灼热的手轻轻抚住,像是无尽的疼惜,耳边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还有低低的啜泣。
怎么有这样多的人,心里反复疑惑,却像是始终挣脱不了黑暗里的纠缠,奋力的想要醒来,却如何也睁不开眼睛,挣扎的久了,身上如抽空了一般,没了半分气力,索性跌落在黑暗的漩涡里。
再醒来已然是日照西厢了,清宛跪在床前,满脸的泪痕未干,眼睛微微红肿,本欲抬起手来,却是左肩膀撕心的疼痛,不得不仰面躺在床上。身上的锦被有触手的温度,让人颇为安心。床帏上的白纱像极了月姬的舞裙,看得久了像是帷幔上亦绽开了一朵血红的花。头微微的向内里一侧,菊花叶的枕头沙沙作响,清宛已然抬起头来,带了哭腔,“娘娘您好歹是醒了,吓死奴婢了。”
微微的一笑,月姬那决然而无憾的神色分明是为了保住自己,不惜刺杀宸煜,反而丢掉了性命。忽而便庆幸了肩头的一抹伤。血债血偿,月姬为了罗摩和土布身先士卒,不过是一处伤疤而已。清宛左右端详着自己的神色,喜极而泣,沥沥的落下泪来。
抬起右手抚一抚她脸上的泪痕,极虚弱的开口道,“傻丫头,你哭什么。”清宛却愈加的哽咽起来,易水伸手握紧了她的双手,淡淡道,“电急流光,天生薄命,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死了的。”
想了一刻,缓缓道,“皇上怎么说?”
清宛擦拭净了泪痕,喃喃道,“皇上急的不得了,在这儿守了娘娘您两日了,是皇后娘娘以龙体康健为第一要事才将皇上劝了回去。”
像是极欣慰的样子,绽放开了笑意,延英殿的月洞窗素来阔朗,窗廊下的八哥洁白的羽毛笼罩了一层余辉,无端便看着十分的圣洁。“自然是以皇帝的龙体为重。”
清宛顾盼了易水的神色许久,只觉得这欢喜间却不像是为了皇帝的关怀而喜悦,又有着说不出的古怪,只得劝慰道,“皇上还是看重您的,娘娘病中容易多思,不利于伤口痊愈。”言罢,忽而道,“奴婢忘了,该让外面的人回禀皇上,说是娘娘醒了。”
艰难的抬手阻止了清宛的脚步,伸手牵扯住她的衣袖,目光定定的看着窗前的八哥,“你不必去。”极是果断刚敢的一句,清宛已然显露出几分疑色,思忖间方笑道,“娘娘亦是如此挂念皇上,那么奴婢晚一个时辰再找人回禀吧。”
易水忽而便笑将起来,继而含笑道,“原来你是这般想的。想的很周全。”如果皇帝也是作如此之想,那么是最好。“皇上晚知晓一刻钟必然会龙颜不悦。”
清宛踌躇了一刻,才缓缓的带着不肯定的神色,“那么奴婢只将方才想的如实回禀给皇上。”
易水看着她细长的双眸,盈盈的一笑,自枕上轻轻的颔首,菊花叶子依旧作响,带着清秋的芬芳。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低低的沉吟着这一句,以后的日子,为了罹遭战火的土布万民,为了屈死于刀下的罗摩,为了惨死的月姬,再没有一日是善与将息的了。
皇帝匆匆而来,衣袍略有些松散,或者是从含元殿简单的寐了一寐,得了消息便赶来。自床前执了易水的手,也不顾旁人在,低头吻了一吻,含情脉脉,开口只唤了一句夙卿。
如同包裹了千言万语,对视半晌,宸煜复道,“是朕不好,令你吃了那样多的苦。”
枕头上简单的四合如意云纹铺散在易水乌黑浓密的发丝间,“不过是皮外伤,臣妾死不足惜,若是伤了皇上,那么臣妾便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禁不足满腔的动容,皇帝忍不住去看那伤口,却被易水一壁止住。“御医说伤口不是大碍,只好生休养便好。”宸煜见四下里的宫人皆退了下去,方动情道,“贼子无情,却伤了我爱妃的凝脂如雪。”
心里咽下层叠泛出的厌恶,推落了皇帝的手,“原来皇上是不喜臣妾肩上的伤疤。臣妾从今日起貌比无盐,不忍令皇上蹴观了。”说着一手扯过枕边的丝帕遮住面颊。
宸煜不由得哑然失笑,连连摇头,苦笑道,“却不知夙卿大发娇嗔也这般令人心动。”伸手要掀开那丝帕,被易水伸出右手拉住,几番挣扎,似是触碰了伤口,不禁低低的呻吟出声来。
宸煜微微蹙眉,“妮子胡闹,伤了痛处可如何是好。”佯怒之下伸手掀开易水面上的帕子。见她鼻息轻轻,吐气若兰,眼眸里皆是温柔的神色,一时也不忍苛责,只道,“刚刚触碰到了哪里?朕让人传唤太医来看视。”
一手抚平鬓角,目光洒落在身下木犀花的褥子上,“并没有伤到要害,皇上兴师动众的让御医来会诊,宫里的人会说臣妾轻狂。”
伸手抚摸着易水光洁的额头,目光里饱含着无尽的爱怜,“你这样知礼晓事,如何能说你轻狂。朕亦不忍了。”
皮肤与手掌接触的一刻,忽而便想起罗摩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满脸是沉痛的怜惜,“易水,我只要你安然无恙。”伸出手握住了皇帝的手,目光落在那明黄的龙袍上,皇帝的手有久持弓箭留下的粗糙和痕迹,我便要用这一双手,翻转了我此生的性命。微微的阖眼,眼前的一切皆已模糊,唯有额上的这一只手,清晰而无可惊避。
☆、第十五章 一声将息晓寒天(1) (2392字)
卧病之间,阖宫里竟未有一人进得了延英殿。易水索性求个清闲只平日里吃药疗养或翻阅了诗经史略解闷。苏永盛期间来了几次,皆被易水以疗养甚佳不必皇上记挂给挡了回去。
吃了几次的闭门羹,索性苏永盛也长了脑子,并不通传,只捡了易水用药的时候来,取了些药渣回去复命。易水只觉得他啰嗦乏味,嗔责道,“总管自是服侍在皇上身边妥当,不必时时往延英殿跑个几趟,总管不累,本宫一日间看见你几次也累了。
苏永盛皇命在身,也只得赔笑道,“这才是皇上对娘娘用心,奴才也不愿意一日几次的扰着娘娘清修,这这。”一时情急苏永盛也说不出个所以。反倒怄的易水笑了起来。
“你向来机灵原来也有词穷的一日。”伸手将腰间一弯玉玦摘下,丢在苏永盛手里,淡淡道,“你将这个拿回去,皇上看了便不会再这么折腾你了。”苏永盛是常常来往含元殿和延英殿的,自五年前承天节那一场之后,这还是头一回皇上为了个妃子这么费心。
苏永盛一伸手接住了玉玦,看着上头的花纹已然明白了。神色转忧为喜,欠身行了一礼也就去了。清宛从后头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盏燕窝,轻言道,“娘娘当真是不让苏永盛再来了?”手里的书卷在膝头摊开,微微的一笑,“不出今夜,皇上必然会再来。”
朱弦断,明镜缺。皇帝此时怎能容得伤离别的心思,低头微微的一笑,依旧看起书来。就着清宛的手慢慢的用尽了一盏燕窝,面色也微微泛起了红润颜色。清宛左右看看,方道,“娘娘这遭病了,反而得以休养,面上颜色都好看了些。”
伸手抚一抚面颊,的确不复当日的清癯枯槁颜色,不觉好笑,对请宛揶了眼,道,“你这样一日里十七八次的给我进补,待得来日痊愈,可不是形如悍妇一般?”
话虽是这般说,然而清宛的用心和仔细是看在了易水的眼里。总算宫里还有一个贴心的人,不然漫漫深宫又何以为继呢。
清宛亦笑了起来,一面收拾了碗一面道,“娘娘生来纤细柔美像杨柳扶风一般,若是都成了悍妇,宫里的女子可该怎么活呢。”
一句话道尽,两人皆笑了起来。正说着,水晶帘一动,皇帝的笑语朗朗而至,“你们主仆间倒是自在。”说着在一旁坐了下来,笑看着易水道,“在说什么,看你高兴得很。说与朕听听,朕着实有几分疲倦了。”
低着头摆弄着衣间的丝绦,唇边携着淡淡的笑意。“并没有说什么,皇上疲倦了何不早些歇息,何苦到臣妾这里来劳神呢。”
宸煜侧头看着易水唇边若隐若现的笑意,脸颊上沾染了一点绯红。鬓发散落在脸颊两侧,随着呼吸轻轻拂动。伸手理顺了易水的发鬓,带了一丝怜惜。“朕不曾想得,他们竟然毒恨你如斯,直要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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