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华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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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华如梦-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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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娘娘多有敬重之心,并非有太后所言这样的心思,更不敢加害于娘娘。请太后明察!”

如妃被谨贵人及众人言语一惊,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太后有意发落了谨贵人,越发的得意,冷冷道,“好一个谨贵人,太后不曾言及你要加害于本宫,你就已然道出这样的心思,可还不蓄意为之吗?”

言罢亦伏身跪地,膝行到太后榻前,一手牵扯着太后的衣襟,带了几许哭腔儿,“臣妾自协理后宫事宜,每每受的折挫,更于今日之尘上,臣妾一番苦心,请太后替臣妾做主啊!”

易水冷眼看着太后蓄意偏袒着如妃,只是可惜了谨贵人,由着太后折挫。不想今日倒是配合着太后演了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谨贵人到底年轻,如何当得起这样的话,早就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阖众嫔妃见如此,皆默默跪着连头都不敢抬。如妃见众人如此更是着意撒娇撒痴,眼中蓄着泪意,颇显得几分怯弱不胜之态,惹人心下怜惜。

自心底生出阵阵的不安,腹中的悸动越发的明显,那样熟悉而惊痛的沉坠感袭来,有抽搐一样的疼痛如蛇一样开始蔓延,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体内流失。

腹中像是谁的手爪在搅动我的五内,一丝丝剥离我身体的温热,那样温热的流水般的感觉,自我体内汩汩而出。眼看着豆大的汗珠渐渐从额头上垂落下来,低着头气息越发急促,眼中的寿康殿忽明忽暗渐渐的模糊起来。

懋妃跪在易水身侧,眼见得易水跪在当地摇摇欲坠。忙的抬头看向太后,惶急道,“太后,贤妃怕是受不得了。”

耳边嗡嗡的作响,心里只想着这一场风波快些平息快些平息。熟悉而温热的气息从身体里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冷。

冥冥里觉得那寒意贯穿了四肢身体,手下意识的护上自己的小腹,那樱紫色的裙裾之下渐渐蜿蜒出的红,凄恻艳丽,艳丽到绝望。

模糊的意识里,听有人惊叫了一声,“血!”四下皆是骚动,不知是何时,身子一轻,已然被打横抱了起来。痛彻心扉的混沌里,听得四下里的嘈杂渐渐的归为平静,为寻求一点温暖,向着那宽广的胸怀靠着近之又近。

手依然是护紧了小腹的姿势,只是不自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朦胧里,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孩子,没了。

缓缓醒转,腹中的痛楚依旧难耐。想来是苦涩的汁液带回我身体一些些温度,额头上皆是汗湿的痕迹。

手依旧护在小腹上,帷帐深深垂下,寂静的大殿里偶尔生出几声抽噎。易水只觉得四下里的空气都是苦楚的,不由得想要动一动,只是一转身便痛得难当,忍不住呻吟出声来。

帘帐外皆是模糊的人影儿,这一声呻吟想是盼了许久,终于有人掣开帘子,恍惚见得是锦如,带着既惊又喜的神色。“娘娘您终于醒了!”

想来或者申时刚过,屋子里的药气还未散去伴着或浓或淡隐约飘来的血气。侧目望去,除却懋妃,悫妃,太后宫中的女史外,便是延英殿内外侍候的人齐刷刷的跪在当地不闻一语。

定睛仔细瞧去,门口有女子披散长发,赤足跪在风口上,脸深深的埋下去看不见神色。

锦如眼圈通红,想着是伤心极了,上前握着易水的手,感受到一丝暖意,才开口道,“娘娘昏睡了快一日了,可吓坏了奴婢。”

易水的心神都残留在那搅动着腹中血肉的痛楚里,伸手比了一比,向着门口,“跪着的是谁?”

锦如的眼神里有蚀骨的仇恨和厌恶,“是如妃,已然被皇上贬为答应,脱簪赤足在门口谢罪。”

答应,若不是寿康殿里的蓄意挑衅,太后的刻意刁难。眼角有泪珠划过。一瞬间湮没在软枕里。

手轻轻抚摸着小腹,那痛楚昭示着已然自腹中如流星般陨去的生命。不晓得此时该感念太后与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如妃,还是憎恶。渐渐的抓紧了身下的被褥,一声重重的XX,终于痛哭出来。

哭声震动了延英殿内外,几乎可以听见大殿里有人随着这凄恻心扉的哭泣而嘤嘤啜泣。最初的零落如雨,已然渐渐化作声嘶力竭哀号,尽管刻意的想去压制,然而这受孕以来的担忧与难过,对腹中生命的亏欠与自责都融化在这哭声里,随着眼泪滚滚而去。

好容易被锦如劝住,两眼已经血红,泪水浸泡得再挣扎不开,看不见其中一分神色。对着窗前的鎏金铜镜,那是怎样苍白的脸色,连红唇都不带有一丝血色,唯有凄怆的惨白。

披了大衣裳依靠在床头,肩头微微发抖。太后宫里的女史留下太后赏赐的一串松石佩珠,伸手自枕下摩挲着,一颗一颗从掌心指间划过,终于一用力,将那佩珠狠狠的一掷,哗啦一声,那一串绿松石四下零落,摔得残缺不全。

锦如带着英哥儿端了药进来,见满地的珠翠,不由得一怔。英哥儿寻声望去,见那松石珠翠滚落在或明或暗的延英殿里,和着烛光残霞的余光,有垂暮将逝时的光彩。略低一低头,小心的避过那些滚落四散的珠子,端了药进来。

远远便闻得药气,那样苦涩而难言的味道,让人几乎以为时光倒转,还是初回宫时,斜靠在迎枕上,心中的哀痛渐渐麻木,神思清晰时不由得自哂,自己便是那最慈爱的刽子手,接连结束了腹中那不曾面世的生命。

“皇上呢?”看着锦如替自己束好了帷帐,端了药半跪在脚踏上。许久的伤痛过后,宸煜的缺席似乎一瞬间便空虚了此刻应有的哀伤。

锦如端着药的手一抖,小心的别过头去,掩饰好脸上的神色,才含笑道,“是皇上抱了娘娘回来。苏永盛来回禀说兰妃娘娘有些不适,皇上此时正在蓬莱殿陪着。”

原来是他,终究是他。轻叹了一声,原以为此生不再对他抱一丝期望,一丝眷顾。可是于这杳杳深宫落难之时能救自己于水火的,却也唯有他。

忽然觉得之前所有的坚持与挣扎都像是个笑话,半阖着眼,看着床褥上的苜蓿花儿,心念沉沉又觉得疲倦,只是试想,或者兰儿的孩子,也该出世了。

梦里睡得并不安稳。恍惚里听得一声凄厉的哀号,很快惊破了大明宫深夜的静谧。猛然睁开眼,大殿里的烛火一簇簇的亮了起来,有杂乱的脚步声从大殿直直奔来,又迅疾止住在了刚刚尘嚣的嘈杂里。

似乎有女子的哭泣声传来,掣开帷帐,挣扎着起身,锦如柄了一顶灯从外殿走来,屈膝作了一礼,脸上有刻意掩饰的惶急和焦虑。

“是什么事?”别过脸去避开那烛光,似乎不愿触及这深沉夜色里,空虚而苍白的目光。“我听见有哭声。”

“吵着娘娘了,是蓬莱殿的人来回禀说兰妃娘娘刚刚诞育下一位皇子。”

细细的聆听寝殿外那幽幽的啜泣像是一缕清风,缓缓的吹入耳中,令人无可质疑的确凿了是夜的惊变。

“这是喜事。”低声自语了一句,忽而闻得自静寂万籁的长空里,四声清晰的云板和着宫里久不曾闻得的丧钟声,从青霄门一路传来,殿外低声抽噎的女子,忽然便哀号出声,将云板的尾音皆埋葬在了这突如其来爆发的哭声里。

第三十六章 夜深微月下杨枝(2)

脸色蓦然惨白,定定的看着锦如,门外已然有一身缟素的宫女膝行进来,扑倒在易水榻前,“贤妃娘娘,我家兰妃主子殁了!”

一阵深深的战栗从心底直直的冲入脑中,瞬间激起一片空白,像是有一把利剑在头脑心海里搅了又搅,一瞬间什么也不愿意去管顾,只赤足奔了出去。

裙裾的一角被紧紧拉住,回头见是锦如,死死的拽住裙裾,眼中已然含了泪。“兰主子猝然去了,娘娘悲恸难以自抑,奴婢感同身受,但奴婢求娘娘,此时不宜吹风,落了毛病这一辈子就算是尽了!”

这一辈子,这一辈子。四个字在耳中划过,在脑中盘旋不已。门外宫女哀哀的哭泣与抽噎,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心上。

别过脸面视着那空白的一片粉壁,“这一辈子。”哽咽着泠泠的笑起来,“我这一辈子,难道不是尽数葬送在这大明宫么?如今,还要赔了我妹妹的命。”

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顾不得那坚硬的冰冷。夜色流觞,仿佛那冰凉的夜色如水,缓缓的沁透了延英殿,驱散了最后一丝可以团聚于心的温暖,生生将这手足亲情,拆散得阴阳两隔。

“兰儿。”瑟瑟的唤了一声,身子将近匍匐在地上。眼前浮动的,皆是她少年入宫承宠时那样的娇羞活泼,初为人母的恬然安适,不经意间流露的谨慎和奇巧心意。

手慢慢的攒紧,咔嗒一声,指甲断裂,却原来十指连心,便是这样一种难耐而持久的伤痛。

像是一场梦魇,大明宫里尖利而嘹亮的嗓音,重复着这宫墙外野草一般疯长的死寂的绝望。“兰妃娘娘,薨!”

陡然降落的大雨,笼罩了大明宫里所有的哀伤。宸煜的脚步沉重而急促,带着满身的雨气,猛然将易水拥进胸怀。

颈项间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入,伸出的双臂怔怔的停滞在半空里,终于无力的垂落下来。宸煜的言语悲切而哀痛,“兰卿,兰卿她终究是弃朕而去了。”

积蓄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如同洪水般爆发开来,窗口淋漓的大雨冲刷着延英殿,身心皆浸泡在深深的哀恸里。埋头在宸煜的颈项间,失声而嚎啕的哭泣,倾泻着连连失去子嗣与手足的伤感。

雨势越发的大,蜷缩在衾褥间,珠光华锦也没有一丝温度。四下里皆是潮湿的,一如此刻悲凉而潮湿的心,锦如塞进怀中的暖婆子渐渐冰凉,不知一共更换了几番,只觉得再温热的气息也难以熨贴心底那道无可愈合的伤痕。

兰妃的薨逝对于宸煜而言是个沉重的打击,一日之间龙嗣、爱妃尽失,纵然是铁打的心肠,亦难免有郁结不舒之时。

因为这接连而来的伤痛,大明宫几日间愁云密布,阴雨连绵悱恻,几日不见晴转。宫人皆道上天可怜兰妃,几日的大雨,正是天地为兰妃所动容。

七日之后,易兰的棺木挪入梓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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