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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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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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崔总管在旁边躬身道:“公主,太后娘娘早就派人下去遍访名医了。”

我大为窘迫,脸一下子就红了,呐呐不能成言。皇上是谁?他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啊,母后会不爱惜自己的儿子,还要等我这个同母异父的民女姐姐进宫来关心?

“母后,儿臣惭愧,儿臣只是担心皇上的病,没别的意思。”我总算憋出了一句道歉的话。

太后拉住我的手拍了拍,同时扫了崔总管一眼说:“公主初进宫,这些事她当然不知道,她作为姐姐,关心自己的弟弟,会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这下轮到崔总管发窘了,忙低头谢罪,腰都快弯到地下去了:“是,是,奴才多嘴了。”

太后一摆手:“你替我去承乾殿跑一趟,代本宫去瞧瞧皇上的病。”

“是。”

打发走了崔总管,太后对其它人说:“你们也下去吧。”

暖阁里,很快只剩下我和太后两个人,我知道她是有话要对我说。

“你看皇上的气色如何?”她小小声地问。

我也小小声地答:“儿臣看着不大好,不知母后有没有仔细端详过他的脸,有时候甚至是死灰色,看了叫人心惊。就是有一点儿臣不解。”

“你说……”

“照理,一个病得那么重的人,应该有气无力气喘吁吁才对,可是他音色清亮,有时候甚至神采飞扬,活泼灵黠得不像病人。”

“神采飞扬、活泼灵黠?”太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我也万分惊讶,皇上的这一面,难道只有我才看得到,因为我是他姐姐?可是,太后还是他的生身之母呀,他都对着我撒娇了,在自己的生母面前,难道反而会冷淡拘束?

“可能因为跟我年纪相近,所以在我面前活泼一些吧,一个人在同龄人和在长辈面前是不一样的。”我既对太后,也对自己解释道。

太后眼里却闪过一抹异样的光,然后她叮嘱我说:“既然皇上喜欢你陪伴,你就多陪陪他吧。这样也好,母后每天忙得昏天黑地,都没什么时间陪你,正怕你闷着呢。”

第十六章 计拙是和亲

 有太后的嘱托,我自己也确实放心不下那个整天卧病在床、眼巴巴盼着有人去陪他的人。以后的一段日子,我在自己宫里待的日子短,在皇上寝宫待的日子多。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沦为了皇上的保姆,端药、递水、陪聊,从早到晚不得休歇。

大概过了十多天之后,皇上才渐渐地好转,能起床走动了。

那天,就在我估摸着太后那边要来人喊我去用膳的时段,太后自己亲自过来了。我这才意识到,自皇上病后,这还是太后第一次在承乾殿现身。

我和皇上赶紧站起来,太后往皇上脸上瞅了瞅道:“听音音说皇上大安了,母后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皇上把太后让到主位坐下,自己站在下面躬身致礼道:“为儿臣的病,让母后担心了,儿臣惶恐。”

太后笑着说:“快坐着吧,才刚刚好点。母后最近忙着安南国和亲的事,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你。”

“和亲?”我和皇上同时发问。只听说安南国王来朝修好,没听说有公主随行啊。

“公主是今日才到的。这位公主可了不得,听说一开始不肯和亲,中途跑了。安南王没了女儿,自然没法和亲。没想到,这公主今日又自己出现了,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听了传言,知道我天佑皇朝有个俊美非凡的皇上。”

皇上这才听懂了太后的意思:“母后,您不会要儿臣娶她吧?安南不过偏安一隅的小国,怎能跟天朝比肩?安南的公主,随便找个大臣娶她就行了。”

太后板起脸说:“那怎么行,安南再小也是个国家,他们的国王亲自来朝订立国书,足见诚意。他的公主,讲明了要嫁给我朝皇上,怎么能随便找个大臣搪塞。”

皇上这下真急了:“母后,您真要我立一个黑煤炭似的异族女人为后?”

太后笑了起来:“母后只说娶,可没说要立什么后,皇上娶和亲的异族女人是常有的事,有的还娶一大堆放在宫里呢。至于她是不是黑煤炭,母后还没见过本人,没法回答你。”

皇上再三拒绝无效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如果必须如此,儿臣只有一个要求。”

“皇上请说。”

“让她离我远点!反正宫里多的是房子,给她找个离承乾殿最远的房子住着,省得我看了心烦。”

太后点了点头:“可以。但万一她是个大美人呢?到时候皇上可别又求我让她住得近点。”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啊,还是不要太铁齿。好了,既然我们娘儿仨都在这里,晚膳就叫他们送到这里来吧。”

和亲之事就此底定。

不久,安南公主就进了宫。太后也遵守承诺,把她安顿在离承乾殿最远的揽月宫。

新妃子进宫,皇上不理睬,太后也镇日忙碌。最后,这位叫依兰的女子倒成了我瑶光殿的常客,几乎每天都会露面。

平心而论,她虽然的确有点黑——安南地处南国,气候炎热,常年毒日头下晒着,怎么能不黑——长相倒是很俏丽,最难得的是,竟是个率性豪爽、风流洒脱之人。自小跟着宫中武师习武,故而会些功夫,会不会飞檐走壁我没见过,但脚步轻盈,身姿飘逸,越相处越觉得有魅力。

但她的某些言行举止却让我差点掉落下巴。有一次闲聊的时候,我说起自己的身世,颇有点为已婚下堂的身份自惭,她却大大咧咧地说:“那有什么,你才嫁了一个,我都交过好几个情人了。”

我大惊失色,忙打眼色叫小莲带人出去,然后对她说:“依兰,我不知道在安南是怎样的风尚,但在我们天朝,女孩子的贞操是非常重要的。出嫁的时候如果不是处女,夫家可以将你扫地出门;出嫁后如果找情人,被本夫捉奸在床的话,可以当场结果了,把两颗人头提到官府去自首,官府多半会无罪释放。”

我以为听到这话依兰会害怕,谁知她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我到中原后就跟父王他们分开走,一个人在外面混了两个多月,对中原的风俗习惯也了解得差不多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

我蒙了:“你知道还大声嚷嚷自己有过情人?这宫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到太后和皇上耳朵里就不好了。”

先皇不在乎母后的贞操是特例,因为母后本就是他的奴才掳来的人妻,并非他正正经经迎娶的皇后或妃子。母后最终能脱颖而出,同样是个例外,是个奇迹。而依兰,作为和亲的公主,没有贞洁,至少台面上是说不过去的。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你们中原有一句俗语,叫‘入乡随俗’,我在安南时,遵守安南的风俗;到了中原,自然按你们中原的规矩来。你们皇上不喜欢我有别的情人,那我不找就是了。”

我摇头,不同环境出生的人,有时候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而且,这事说穿了也与我无关。先皇不介意我母后的再嫁身份,也许皇上不介意依兰的贞洁也说不定。朝廷既然跟安南结交,对安南的风土人情,他必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那种热带国度奔放的民族,本就比中原开放。身为王室公主的依兰有几个情人也在情理之中。据说,他们有固定的相亲集市,男女看中了,可以当场手拉着手去树林深处“办事”,拆封验货后,才禀明父母迎娶。

“姐姐,你这么美,为什么之前的姐夫还要休你?”依兰一脸不解地问。

我淡然一笑:“各花入各眼,再美也要男人喜欢才行。”

“姐夫不喜欢你?”

“这就要问他了。”回忆起往事叫我心伤,子孝喜欢我吗?也许是吧。

其实,分开得越久,对于这一点我越怀疑。在他身边的时侯,因为有过的那些恩爱,我曾经很肯定地认为他是喜欢我的。可是分开后,人冷静下来,觉得所谓的恩爱根本什么也不能说明。我嫁给他时,我十四岁,他十八岁,正是青春少艾,燕尔新婚,能不恩爱吗?换一个女人,只要长相尚可,照样如胶似膝。这恩爱既非因了对象是我才有,怎么能因此推断出他喜欢我?

恩爱原无凭,不过一时沉迷罢了。

“公主,兰妃娘娘,皇上来了,快出去迎驾。”有太监匆匆进来禀报。

我赶紧站起,依兰眼里惊喜乍现。这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进宫后,好像还没见过皇上呢。

“姐姐,你好几天没去看我了。”看他从前庭走过来,冬日晴空下,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和煦温暖。

“没好几天吧,只是昨日一天没去而已。”

“昨天加上今天,不就是两天了?要是我今天不来,你还是不会去看我,对不对?”

余光中,只见依兰脸上出现了悻悻之色,我忙拉过她说:“皇上,这是依兰公主,也就是您的兰妃。依兰,快见过皇上。”

依兰乖乖地跪下去行了一个礼。

“起来吧。”皇上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还好依兰低着头,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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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留香待何时

 这回皇上只稍微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走后,依兰意兴阑珊,没多久也怏怏离去。

我长吁了一口气,吩咐小莲道:“把茶点装一盒子,再把我放在床头的那本书拿着,我们去留春园坐坐。”

留春园就是太后寝宫春熙宫后面的园子。言为心声,太后的栖息之地,似乎总与“春”字脱不了干系。

最开始我这个古板无趣的女人总觉得这些名字有点碍眼,不适合一个未亡人居住,因为给人以不甘寂寞、蠢蠢欲动之势。后来才发现,是我自己思想狭隘,想歪了。

母后曾经在我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时这样告诉我:“催人老的不是岁月,而是人心。一个人如果心老了,就真的老了。你想,如果我住在一个叫‘慈安’或‘寿宁’的地方,每天进进出出,抬头看见那匾额就提醒自己老了,余生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颐养天年,那我还有什么斗志?一个才三十几岁的人就这样过日子,是不是很可悲?如果宫名是‘春熙’,感觉就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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