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不过已经给他颁发了任命书,等这个冬天过完他就会启程去西部镇守。”
“还有一段时间嘛,既然他要在京城过冬,何不暂时让他代行打理一下琰亲王在军中的事务?”
“琰亲王不只有军中事务。”
“知道啊,他还跟母后一起管理朝中事务嘛。这个,也可以委任一个人,让军权和政权分开,母后再从旁监督,应该没大问题的。”
太后拊掌道:“是个办法,想不到我女儿也有王佐之才。”
我忙向四周看了看:“母后,小声点,这种话要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谁敢!”她依然是那种睥睨天下的霸气。
每当她任气赌狠的时候,她的眼睛会挣得特别圆,精光四射,神采非凡。说实话,在以温柔贤惠为女子道德准则的时代,像母后这样的人实不多见。先皇可能就是沉迷于她这一点吧,狂放、激烈、有着比别人更旺盛的生命力。这样的女子,即使不够艳丽,仍能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我也不跟她争论到底有没有人“敢”的问题,只是好奇地问:“对刺杀琰亲王的凶手,母后心里有数了吗?估计是谁做的?”
从太后回宫跟我探讨这件事始,我们身边的人就被崔总管谴走了,现在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服侍着。看来母后真的非常信任他,连说机密都不避他。
“嫌疑人选有好几个。”
见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太后摆了摆手说:“算了,我们用膳吧,这事等以后再说。”
“太后,定远侯求见。”门外传来了一声通传。
我和太后迅速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目光,刚说起这个人他就来了,怎么那么巧啊。
第十九章 凤驾初出宫
定远侯严横,出身农家,二十多年前随先皇征高哥丽时,靠骁勇善战脱颖而出。后南征北战,屡立奇功,累封至侯爵。
先皇驾崩,四海震荡,原先依附中原的四境小国皆有蠢动之象。于是朝廷设四方戍守使,扩大其权限,以求重其威扬其名。严横,这位昔日的农家子弟,如今已俨然成了割踞一方的诸侯。
这样的人,如果够忠心,当然是国之栋梁;如果生异心,则为祸无穷。好在他的势力范围主要在西部边界,京城尚未及渗透。琰亲王对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一直有所堤防,从不让他们干预京城的军事部署。
想着听来的关于定远侯的评语,心里越来越忐忑:我刚才那番没经过大脑的建议,到底对也不对?会不会威胁到京城的安全?
不管怎样,先听听这位定远侯怎么说吧。
“太后,臣久居边陲,回京后蒙太后垂怜,让臣侍亲访友,安享天伦。今日忽闻琰亲王遇刺,臣震惊之余,内心亦颇不安。朝廷值此多事之秋,太后夙兴夜寐,皇上抱病理政,微臣却一味闲游,实在有失人臣之责。”
这几句辞令委实讲得不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谁说农家子弟不读书的?即使以前没读,我敢肯定他当上将军后也没少下工夫。
太后却毫无讶异之态,只是不动声色地问:“那定远侯的意思是?”
“臣愿协助朝廷彻查凶手。”
太后让太监给他看坐,然后说:“定远侯忠心可嘉,实乃朝廷之幸,此事若能得侯爷之力,自会事半功倍。就不知道,侯爷需要多少人手?”
严横稍稍考虑了一下说:“微臣手下多在边关,即使有几个贴身随扈,可惜他们对京城都不怎么熟。”
太后马上道:“这样吧,你去九门提督方天越那里,让他给你几个熟悉京城的部下协助你办差。”
“微臣领旨。”
严横走后,我才从内堂走出来说:“这人毛遂自荐,省了母后派人去请。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母后肯如其所请是母后的恩典;若是母后派人请他出山,拿架子的就是他了。”
太后冷冷一笑:“架子我谅他不敢拿。”
我忙点头:“也是,他再割据一方,也只是天佑皇朝的臣子,他的权势是朝廷给的。”
见太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试探着问:“母后是不是担心定远侯另有打算?”
太后沉吟道:“事情太顺利了,就有点蹊跷。他既赋闲在家,怎么消息如此灵通?只能说,他随时都在打探朝廷这边的消息。”
娘儿两个正合计着,皇上来了。
太后把严横来过的事告诉他,皇上说:“他动作挺快的,我还以为过来能碰到他呢。”
“皇上知道他要来?”
“是啊,是我派人请他来的,他在边疆跟土匪打交道多年,应该比较熟悉这些江湖人士的行为方式和生活习惯,所以希望他能帮忙彻查王叔被刺之事。”
太后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我,笑着说:“你们俩倒想到一块儿去了。”
我心里涌起了一点不安。我会“出谋划策”,纯粹是见母后眉头深锁,下意识地想为她分忧,刚好这个定远侯又是皇上器重的,我对他的第一印象还好。关键是,朝中我认识的人太少,也实在想不起别的人了。
“母后,儿臣与定远侯并不相识,儿臣只是随口说说……”我呐呐地解释。
“傻瓜,母后又没怪你。”太后脸上浮起了爱怜。
我越发难过起来。母后为当年扔下襁褓中的我一直深深抱愧,对我千般眷宠。其实当年之事,她亦是身不由己,何愧之有?如今,我既已来到她身边,还是好好珍惜这得之不易的机会,以侍奉母后和照顾弱弟为事,其余的,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我不过一介平民,生长乡野,又是女流之辈,见识有限,他们却是天佑皇朝的太后和皇上,一言一行都关乎社稷,在他们面前,岂有我胡乱进言的道理?
于是我换了一个话题问:“母后,您这会儿才下朝,午膳在哪里用的?”
“让他们送到朝房吃的。”
我看着崔总管说:“大臣们也都在宫里吃的?”
崔总管回答:“是”。我轻笑:“遇到紧急情况,这御膳房就改为公共饭堂了。”
正说着,门口来报:“梁太医求见太后。”
大冷的天,梁太医的额头上却冒着薄汗,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说:“太后,亲王他……”
“亲王怎样了?”
“今天上午本来好好的,微臣看情况稳定下来,就回太医院处理点事情。结果,刚刚被亲王府的人招去,才发现亲王伤口又裂开了,人也陷入了昏迷状态。”
“啊,怎么会这样呢?”太后大惊。
梁太医只是摇头,表示他也不知为何。
“我过府去看看。”
太后话音刚落,崔总管,梁太医以及一干手下都苦苦相劝:“太后,您可千万不能去啊,刺杀琰亲王的凶手一直没找到,很可能还留在亲王府中,亲王伤口突然裂开,这事也透着蹊跷。而且,杀手的动机是什么也没搞清楚,太后千万不能以身犯险。现在琰亲王已经倒下,太后独撑大局,要是连太后也遭遇不测的话,朝廷岌岌可危。”
坐在一旁的皇上听到这里便说:“凶手没抓到,情况未明了之前,母后的确不宜在琰亲王府现身,王叔受伤,还是由朕去探望比较好。”
大伙儿简直要疯掉了,太后不能以身犯险,难道皇上就能?皇上这身子骨,连上朝都勉为其难了,还冒雪出宫探病人去?
“皇上,您就饶了奴才们吧。”地下再次跪上一大片,大家只差喊“祖宗,您就别添乱了。”
我前后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不知道我去行不行?我就说替母后和皇上去探问的。”之所以不敢大声,是怕自己没有资格。
“不行!”
“不行!”
太后和皇上齐声否决。
本来有些底气不足的我倒激起了一点不甘:“请问,我为什么不行?就算那刺客至今仍躲在琰亲王府伺机行动,可是他杀一万个,也杀不到我头上。我既非朝廷大员,亦非皇室贵戚。呃,我的意思,我只是太后认的一个民间女子,并非金枝玉叶。杀了我,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最后,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我第一次摆上公主的仪仗出了宫。
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为母后和皇帝弟弟分忧。朝廷之事我帮不上忙,替他们看看病人还是可以的。至于琰亲王曾经的轻狂之举,他如今都昏迷不醒了,还能干什么?我只要登门装模做样问问情况,把太后和皇上的恩典带到就行了。
第二十章 懊恼斥王侯
第二天用过早膳后,在崔总管的亲自搀扶下,我上了一辆八宝华盖璎珞车。
把手伸给他的时候我稍稍迟疑了一下:“大总管还是留下来侍奉太后吧,随便派个人送我过去就行了。”他可是后宫太监的总头头,太后最宠幸的人。
他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奴才正是太后派来护送公主出宫的,公主是太后的心头肉,能为公主效劳,是奴才的荣幸。”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由着他必恭必敬地把我扶上车。这宫里的人,吹牛拍马的本事早已登峰造极,随便说出来的话就能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但愿我能慢慢习惯。
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京城的景致。上次进宫是晚上,那时候又紧张又惶惑,根本没心思关注别的。这回,我倒是一路看过去的。
京城到底是京城,人口稠密,市井繁华,就是时不时有戎装武士列队经过,给店铺林立的街市凭添了一股紧张的气氛。看来琰亲王遇刺一事给京城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我掀开车帘问崔总管:“京城晚上会宵禁吗?”
他回话道:“肯定会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闹上十天半月不得消停。”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正想说我们是不是让到路边去,崔总管已经走到队伍前面厉声喝道:“梵音公主在此,请提督大人速来见驾。”
骑兵队伍前排的几个人立即翻身下马,一起走到我的车前跪下道:“不知公主凤驾莅临,若有惊扰,罪该万死!”
我命人打开车门说:“将军们为公事奔忙,辛苦劳累,梵音理当为将军们让路,请先行吧。”
他们跪在道旁不肯起身,我不想耽误彼此的时间,只好命驾前行。
车到琰亲王府,门人却告诉我们,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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