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着痕迹地挣脱开,示意弄珠她们把她请到椅子上坐好,奉上茶给她捧着,这才有气无力地说:“前几天就没正经清醒过,根本没办法见客,今天刚好一点,这不就见你了?”
宇文娟眉头微皱:“听说就是马受惊拖了一段路,马车没翻,人也没滚出来,怎么就伤得那么严重呢?”
妈的!我都恨不得骂娘了,还“就是马受惊拖了一段路”,难道要被马拖着掉下万丈深渊才严重,才如了你宇文家的愿吗?
周围侍立的太监宫女们都听不下去了,赵嬷嬷走上前说:“贤妃娘娘,您是老骑马的人,可得小心点,马起疯来很要命的,哪怕只是把您拖一段,也能拖得半死不活。”
“嬷嬷,你去太后那边,就说我今儿还好,头没那么昏了,人也清醒了许多,叫她别担心。”抢在宇文娟话之前,我先把赵嬷嬷支使了出去。
要是平时,下人这样抢白到访的客人,我肯定要制止的,但宇文娟例外,对她这种人,连表面的客气都已经显得多余。
宇文娟也听出了端倪,陪着笑尴尬地说:“娟儿只是心疼姐姐的伤,觉得不至如此的,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淡淡地回着。
宇文娟地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又问:“除了头昏之外。别地都还好吧?”
“还好。还好”
“自受伤回宫后。姐姐就一直没下过床?”
“你这是听谁说地呀?”我不动声色地问。
她有一瞬间地不自然。但很快恢复镇定说:“呃。都说公主一直昏迷。卧床不起。娟儿就那么一猜。”
我笑道:“肯定要下床的,前两天人事不省,什么都靠她们也就罢了,像今天这样,难道好意思就在床上解决吃喝拉撒?”
“真动不了,那也没办法。”宇文娟笑得好不“温柔”。
我算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人家一天跑几趟,真想打探的,就是这个吧?也不知道太后对外是怎么说的,竟让她怀疑我已经瘫痪了。
这时弄珠道:“公主腿上多处擦伤,包成那个样子,又有点肿,肯定有点木木的了,但搀着还是能走的。”
我心里暗乐,弄珠这样一解释,再配上她的表情,更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了。
宇文娟突然站起来说:“要想伤腿早点复原,除了擦药包扎,还要按摩,才能活血化瘀,你们都过来,我教你们怎么按,我这一手,还是跟我哥军队中的老营医学的呢。”
几个宫女嬷嬷如临大敌地挡在床前不让靠近,我摆手让她们退下,然后说:“贤妃不嫌累的话,就有劳了。”
宇文娟挽起袖子,煞有介事地在我腿上脚上按着,嘴里念念有词,这里是什么穴位,那里是什么穴位,一面按一面问:
重?痛不痛?”
我一律摇头,折腾了半晌后,她猛地一用力,痛得我差点叫喊出声,弄珠和弄琴赶紧推开她,一起呵斥道:“你干什么!”
她咬着唇申辩:“我想看看公主的腿有没有反应。”
弄琴逼视着她,眼里冒着怒火说:“娘娘明知道我们公主腿上有伤,还这么大力,存心让她骨折啊。”
“我没有。”她后退着,同时无限委屈地看着我。
我适时话:“怎么这么没规矩?快给娘娘跪下赔礼!”
弄珠和弄琴气呼呼地跪下了,宇文娟当然说“没事,都起来吧”,我知道她的全部关注点还在我的腿上,故意把手伸到被子里说:“妹妹刚按的哪里呀,很大力吗?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真的没感觉?”她好像不大相信。
“真的没。”
“公主,您腿上擦那么厚的药,又绑那么多布,会不觉得痛也正常啊”,弄珠的语气很急切,透着一股子心虚。
宇文娟在我们主仆脸上打量了一会,才笑着点头道:“也是,包得跟粽子似的,按摩也没什么效果,等以后不用上药了,我再来帮姐姐按摩。”
“多谢妹妹。”
看她带着努力掩藏的得意姗姗而去,我躺回枕上想:但愿她真的以为我瘫痪了,在大婚前不要再搞事,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小心为妙。
宇文娟走了不久,祁云海就来了,还给我提了一个建议:让我去宫外疗养一段日子。
我踌躇了。离开皇宫,是可以免去许多打探,省许多事,而且作为新娘子,照民间的习俗,我也应该避开皇上几天——婚礼前新婚夫妇是不应该见面的。而我敢打赌,只要我还在宫里,皇上就不会错过每一个相处的夜晚。
既然动了念,我便问:“侯爷认为去哪里比较好呢?”
“漪澜别苑,公主您看如何?”
“还是换个吧,京城不是有好几处离宫吗?换个我没去过的。”漪澜别苑是我初来京城时落脚的地方,环境不错,本来是疗养的好地方,可惜那个噩梦我至今回忆起来仍冷汗潸潸。最要命的事,这个名字还让我想起了一个几乎被我遗忘的人,他到底是生是死?后来我通过很多途径打听过,一直没得到准信。
祁云海又说了几个地方,分别附上简短的介绍,最后,就像鬼使神差般,我竟然说:“就去漪澜别苑,那地方我有种亲切感。”说完又有点后悔,但还是咬了咬牙,没换。
“那公主打算几时动身呢?微臣好去安排。”
“明天吧,侯爷会亲送我去吗?”
“微臣会带兵一直守在哪里,等公主完全康复了,再决定回营的日期。”
“多谢侯爷。”
“不敢,微臣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和公主的安危。”
祁云海走后,我坐在枕上呆,为什么我会选择漪澜别苑这个不详之地作为我出嫁前的疗养之所?是不是,潜意识里,我还对子孝的下落不明耿耿于怀,希望在那个曾跟他梦里相会的地方得到什么启示?
真的不是爱,我早已对他无感,只是在出嫁的前夕,我希望再梦见他一回,告诉他:我就要再嫁了,不管你在哪里,祝愿你一切都好。
如果不是娶了我,他们一家,至今仍快乐地生活着吧?虽说咎由自取,我也不是完全没内疚,完全无憾。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再访漪澜苑
婚前夕我出宫疗养,本以为太后和皇上会反对的,让是,他们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都一口答应了。这让我不得不怀疑,祁云海根本只是奉命行事,真正想让我离开皇宫的是他们。
“母后,您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试探着问太后。
太后抚着我说:“你是身上有伤需要静养,要是母后也走了,谁来准备大婚的一应事宜呢?”
理是这个理没错,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晚上变着法子套皇上的口风,那孩子若打定主意不想让我知道,嘴咬得比蚌壳还紧,我什么都没打探出来。
第二天午膳过后,祁云海来宫里接我,我犹豫着不肯动身,直到太后赶来送行,才不得已上了车。
车开动之前,宇文娟喘吁吁地跑过来抓着车辕问:“公主姐姐,您这是要出远门?”
我躺在车中告诉她:“不远,就是京郊的温泉馆,太医说泡泡温泉对我的腿有好处。”
“可是你动都不能动,怎么泡温泉啊。”
“有这么多下人跟去侍候,她们会想办法的。”
宇文娟眼珠子转了几转,特体贴地说:“还是娟儿陪你去吧,那些人粗手笨脚的,娟儿不放心。”
弄珠弄琴她们不屑地撇嘴,我听得直乐,这宇文娟,说她城府深吧,又不像,有时候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平白无故地得罪人。当然我也只能说客气话:“贤妃是什么身份,怎敢劳烦?”
她忽而露出羞涩之态。小小声地恳求道:“其实。想跟去照顾姐姐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娟儿就是在宫里待得太闷了。想出去散散心。公主姐姐您就答应了吧。
”说着说着还跩住我地袖子使劲儿摇晃。
跟我用这招!我又不是男人。我也“恳求”她:“不是我不带妹妹走。而是我走了。太后在宫里未免寂寞。还得拜托妹妹多陪陪她。”
站在一旁地太后适时开口道:“是啊。贤妃。公主走了。哀家少了一个说话地人。你就别跟去了。”
太后发话。宇文娟不敢再说什么。眼巴巴地看着车走了。
我忍不住在车里琢磨起来:宇文娟看来是真想跟我一起离宫。为什么呢?作为宇文泰放在宫里地一个耳目。这个时候不是更应该待在宫里掌握第一手消息吗?相信皇上即将大婚地事他们也有所耳闻。我因“瘫痪”不得不避到宫外静养。免得触景伤情。她正好取代我成为皇上大婚地新娘人选。这不是他们宇文家梦寐以求地吗?为什么到了最关键地时刻。她反而想离开皇宫。
就近监视我?如果光是这,根本不需要她本人亲自出马,而且以她一惯争强好胜的性格,只可能迎难而上,不可能临阵退却。
因为想得入神,马车走到哪儿了我都没注意,直到突然停下来我才掀开车帘问:“怎么啦?”
抬眼看外面的建筑,应该还没出宫,还在前殿部分。
没人回答我,然后,车门拉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走了进来。
“皇上?您怎么来了?”我有些惊喜,原以为他忙于国事,抽不出身来送我的。
“朕陪你去不好吗?”他笑着凑过来。
“好,当然好!”
问题是,怎么可能?别说在这节骨眼上他不能离开皇宫,就算能,他肯定先就告诉我了,不会故弄玄虚,半道给我制造什么“惊喜”,他年纪还小,没那么沉得住气。
“走吧”,他朝窗外说了一声。
真跟我一起去度假?我还是不敢相信,鼻子闻了闻说:“听说您中午宴客,喝了很多酒?”
“是啊,今天散席的时候,至少有一半人是扶着出门的,尤其是》亲王的一帮亲信,还有成都王兄弟,一个个醉得倒的。”
听他这口气,似乎是故意的,我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把他们灌醉呢?”
他打了一个呵气说:“不这样,朕就走不了,朕想跟你去郊外清静一下,要是不灌醉他们,保不准下午又有人觐见,最近大家都很紧张,整天议不完的事。”
我也紧张起来:“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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