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回道:“战场上形势倒还好,因为匈奴人根本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时候攻打他们,等于杀了个措手不及。据我方探子传回的消息,匈奴人本来准备六月再大举进攻中原的,因为他们的国师夜观天象,看出中原一带六月份会发大水,还说黄河会决堤,他们想趁乱一举灭掉我们,吞并中国。”
既然战场上形势大好,“那您为什么生气呢?”
他终于忿忿地告诉我:“还不是琰亲王写信的那个语气,我想给他回一封措辞激烈的信,又怕影响到他的情绪,从而影响到作战。”
原来如此!只是琰亲王也未免太急切了一点,给侄儿当了近两年臣子,已经忍受到极限了吗?
这人啊,都是不可貌相地,琰亲王看起来多清高洒脱的人,想不到内里竟然如此利欲熏心。我甚至怀疑他超龄未婚都是为了让先帝对他失去防备,好向他“托孤”,让他执掌大权。我也曾经因为这一点而排除了他篡位地嫌疑,在当时的我看来,一个人连家庭和子女都没有,夺来天下何用?真当孤家寡人啊。
我却忘了,琰亲王不要家庭和子女可能另有深意:比如现在,他出走到西部去建立自己的王国,就免去了家庭的牵累,一个人走,等于全家都走了,皇上连个人质都押不到…………落花公主什么也不是。
深吸了一口气,我努力劝导着:“琰亲王越是挑衅,皇上越是要镇定,不然,就正中他下怀了。”
皇上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激怒我?”
我点了点头道:“皇上仔细回忆一下你亲政后的表现,是不是脾气变得特别暴烈,身边的人动辄得咎?朝堂上群臣惶惑不安,下朝后随从们战战兢兢,再发展下去,皇上都要成暴君了。”
皇上还有点不以为然:“有这么严重吗?”
“有没有都不是靠我说的,让我们用事实来说话吧,皇上自己算一算,自你亲政后,杀了多少人,贬了多少人了?”
“杀了十三个,但那十三个都是民愤极大的贪官和他们地头号帮凶。这些败类仗着朝中有人撑腰无所顾忌,琰亲王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压着案子不办,甚至瞒着我。”
我冷笑:“这十三个家伙依仗地那个朝中大人物,不会就是他吧?”
这一点连皇上也很疑惑:“琰亲王在我眼里,一直都很洒脱,不像那种贪财之人。”
我摇头道:“要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附和你的话,但现在我地看法变了。如果他一直野心勃勃想取代你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积聚大量的财富,谋反是需要有财力支撑的。他自己要扮清高,就必须有人暗地里替他敛财,所以他不是拖着不办,而是这些人本就是他的喽罗。”
皇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这些人明明罪恶累累,铁证如山,可从他们家里根本没搜出什么东西来,原来财产早就转移了。”
“西京。”
“西京?想不到,父皇修缮了十几年的陪都,倒做了琰亲王的老巢。”
“陪都的修建是他主持的吗?”
“就是他!现在想来,父皇早年也是防着他的,所以把他发配到西部修陪都。直到最后几年自己的身体不行了,琰亲王又毫无怨言地盖了近十年房子,才把他调回京城委以重任。想不到,父皇还是看走了眼啊。”
我笑着打趣:“不见得是先帝看走了眼,琰亲王多半是被皇上的三把火烧跑的,谁不怕暴君呢?”
皇上苦着脸说:“人家都烦死了,你还开玩笑。“
我正色道:“就是不能烦,琰亲王的所作所为,包括他的信函在内,就是想让皇上烦。皇上才亲政不到两个月,大臣们就吃不消了,若继续烦躁下去,那时候君臣离心,他就达到目的了。”
我不会告诉他,这些天有多少人往春熙宫跑,想求太后出山;有多少人背地里抱怨,皇上任性妄为,还不如太后当政时。
不过,对皇上的转变,我也有一点想不明白,以前多温顺的孩子,怎么才上台不久就变得如此暴躁呢?琰亲王走之前到底做了多少手脚,设了多少关卡,让皇上处处受阻,事事为难,从而引发了潜在的暴戾?
又或者,我一直错看了他,他的温顺才是伪装,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残暴的人?上台不到两月,杀了十三个人,其中不乏高官,弄得朝野震动,人心不安。
可即使这样,我也没法说服自己他是个愚笨的人,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睛是我平生所见最灵动的一个。
那么,如此作为到底有何深意?
第七十三章 何故献殷勤
“音音,你猜这些东西都是谁送来的?”
从皇上那儿回来,才走进玉芙殿,太后就向我展示一桌子的宝贝,有珠宝衣料,古玩摆饰,也有人参等珍贵药材。
最关键的还不是这些东西,而是太后脸上的表情,如果我没看花眼的话,太后在挤眉弄眼?
我走过去拿起一个装人参的长条盒子,太后提示道:“这是高丽参,千年野山参哦,很稀罕的。”
我若有所悟,但不愿明言,不然被太后误会我惦记他就完了。因此我故意说:“既然有高丽参,那就是高丽国王派人送来向我们求和的了。”
“才不是,你再猜嘛。”
周围的宫女嬷嬷们都笑了起来,弄得我越发讪讪的。这些人,明知道我跟祁云海没什么,还一个劲地跟着太后瞎起哄。
我叹了一口气道:“女儿愚笨,猜不出来,还是请太后公布谜底吧。”
太后附在我耳边说了一个名字,我脸色猝变,忙向四周左右看了看。天那,刚刚还在跟皇上声讨他,怎么一回来就收到他的礼物了?
“你们都出去吧。”太后朝下人们一挥手,然后亲自关上房门,拿起那根高丽参说:“这个确实是祁云海派人送来的,但其他的,有一大半是琰亲王送的,我把它们混在一起,都算在祁云海头上,就是怕皇上多心。但最终肯定是瞒不住的,琰亲王给太后和公主捎来了礼物,这宫里早就传遍了,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想好说辞,皇上肯定要问起的。”
“他问起,照实说就是了。”
“你就不怕影响皇上的情绪?他最近已经满头包了。”
“母后您也说瞒不住的,若遮遮掩掩,或撒谎不承认。一旦被他查出来了,后果更严重。”
太后掩嘴而笑,似乎对皇上发飙的情景很是期待,我闭紧嘴巴不再吭声,不想引发太后更多的联想。
过了一会儿,等她笑够了,才开口说:“那随你吧。现在母后想知道,对这两个人的公然示好,你准备如何应对?要是你没主意的话。别忘了这里有现成地高参。”
她边说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恨不得一个白眼翻过去:得了吧,想趁机看热闹就直说。
“怎么,信不过你母后?女儿啊,你母后我别的不敢说,对男人那确实有一套。我是不想费那个神。要不然,这天下的男人,有谁逃得过我的手心?”
我摇头叹息:“对母后的本事女儿佩服得五体投地,问题是,这是一个当太后的人该说的话吗?”
太后不以为然地说:“这里就咱们娘儿两个,怕什么?要是我在自己的亲生女儿面前都不敢说真话,那我还活着干什么。”
我挨在她身边坐下。开始言归正传:“要说祁云海有示好之意。还有点靠谱,因为离开京城前,他确实有过求婚地举动。琰亲王就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我想,他真正地意图,是借我打击皇上,扰乱他的情绪,让他失去冷静,最终失掉民心。”
太后却说:“不见得吧。我倒觉得他是一箭双雕。音音。母后是过来人,琰亲王装得再淡定。他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我惊讶地望着太后:“那您倒是说说,在您这个过来人看来,他的眼神有什么特别之处?”
“欲望”,太后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严横和祁云海呢?母后又从他们地眼里看出什么来了。”
“也有欲望,但没有琰亲王那么强烈,而且他们的欲望不只是男女之欲,更多是权利欲。他们身边有的是女人,肥红绿瘦,应有尽有,再美的女人放到他们面前,都不会让他们沉迷了。琰亲王不同,他自视甚高,庸脂俗粉根本看不上眼,他会打单身到这个时候,除了胸怀大志,意在天下,不欲有所拖累之外,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我羞惭地说:“如果一般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他地眼,女儿就更别提了。母后别忘了,你女儿可是嫁过人地,那些人再怎样,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太后抚着我背叹息道:“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在那些好色的男人眼中,色才是最重要的。照你的看法,先帝的后宫里,劈头盖脸的尽是黄花闺女,先帝为什么独宠你母后,甚至把皇后的宝座都抢过来给我坐了?不瞒你,先帝驾崩后,琰亲王的确曾对我有过那种意思,被我装聋作哑混过去了,他是个要面子地人,也就没有强求。后来听说我找回了失散多年地女儿,他特地千里迢迢赶去看你,你以为他那次真的只是碰巧路过吗?不是!”
我不解地问:“如果真如母后所说,他追求母后不成,转而移情于我,那他应该有所表示才对,怎么后来又毫无动静呢?”
“母后说过了,他是自视甚高地人。”
“自视甚高到不屑追女人?”
“他现在不是在追吗?”太后朝桌上琳琅满目的礼物努了努嘴。
“可是……”以前在京城,在眼皮底下不追,如今远在千里之外,到殷殷惦念起来,这人的表达方式委实古怪,让人难以理解。
太后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约了那个倒霉的落花公主进宫,你要不要跟母后一起去会会她?”
“会她干嘛?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狠心杀害,这样冷血的人我不想见,没的得慌。”
“你真相信是她杀的吗?”
太后轻轻一句话让我的脑子瞬间出现了空白,今天实在是遭遇了太多意外,我都有点招架不过来了。
我屏住呼吸问:“太后的意思是?”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等下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