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世间多烦忧
“母后,您这是什么意思嘛。”
“什么什么意思?”
“大臣们希望太后能协助皇上度过这个难关,不是儿臣,儿臣只能时不时地去看看他。”
“母后最后再说一遍,今生永不再踏进他的御书房!”
“好好好,母后不踏进。但陪着皇上的,怎么也不该是儿臣,就连兰妃都比儿臣名正言顺一些。”
公主偶尔出现在皇帝弟弟的御书房表示关心还没什么,若老是陪着,那算怎么回事?
太后道:“如果你是担心有人议论的话,其实大可不必,现在是非常时期,大伙儿都盼着有一个人能镇得住皇上的脾气,让他不要那么冲动就好了。你若能办到这点,他们感激你还来不及了。”
“可是……”
太后突然回头,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打量着我:“只要你自己心里没别的想法,别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你。心不静,到处都是风吹草动,心定则一切定。即使身处漩涡中心,仍然镇定如常,这才是修养,这才是气度!女儿,你知道我为什么对皇上的处境好像不大上心吗?那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对他未必不是幸事。年纪轻轻就成为天下至尊,性格脾性又古怪执拗,要不再不受点挫折,吃点苦头,将来不是昏君就是暴君。母后不是危言耸听,不信你翻开历史书,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皇上还不至于吧?”其实我心里已经认同了太后地看法。只是不忍心承认罢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道:“不至于?你看看他现在的表现,已经有暴君的雏形了。上台两月,杀了十三人,一个月杀七人,平均每四天杀一人。就算那些人果然积案累累,真正爱民如子的皇帝,应该派官员重新审理,力求不冤枉一个好人,哪有把案卷一翻,桌子一拍。觉得此人其罪当诛,立刻颁旨杀无赦的?人命关天,如此草率冲动,不是暴君是什么?”
太后的话我无从辩驳。因为我也觉得皇上最近委实太急躁,太暴烈了,我只是疑惑:“母后,您不觉得这事透着一股子蹊跷?照皇上平日的表现,不该是这样的人”。尤其是我受伤的那段时间,他表现得多有耐心,多温柔体贴。
太后摇着头笑道:“他在你面前如何殷勤体贴,那是因为他喜欢你。与他的心地是否善良,禀性是否宽厚,完全无关地。一个著名的老好人,在家可能对妻子儿女漠不关心;一个公认的奸佞之辈,可能对妻子一往情深,这样的例子母后见到不只一个两个了。”
如果以前太后明确说出“他喜欢你”之类地话。我会脸红心跳,现在,却心平如镜,因为我想通了。皇上会喜欢我并不稀奇。他还小,性格上又有依赖性…………容易发怒的人都有依赖性,他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需要一个姐姐型的女人来安慰。等他再长大几岁,自己真正成熟了,就会明白,这不是男女之情。
不过太后完全挑明了这一点,我反而不好再嗦了。她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心定则一切定”,只要我自己头脑清醒。把持得住。就陪陪皇上又如何?
于是我含糊地答应道:“好吧,就依母后的。我有空就去陪他。”
太后拉住我的手:“女儿,将来你就会感激我的。共过患难的感情最深刻,也最持久,他是皇帝,他一生下来就广有四海,天下地美女任他取舍,除了这段非常时期,你哪里还有机会跟他共患难?对皇上和天下百姓来说,这是一场劫难,是一个难关,唯独对你,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我悚然而惊,半晌才叹道:“若要一场血流成河的兵乱和一场让千万人无家可归的大水灾来成全我这个机会的话,我情愿没有!我情愿一世孤独,也好过造下这百世难赎的罪孽。”
太后揽住我说:“不要那么想,兵乱并非因你而起,水灾也不是你能控制地,天灾人祸谁都不想它出现,但既然出现了,就要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你的存在,如果能让皇上镇定下来,好好地领着这个国家度过难关,让百姓重新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就功德无量了。”
“儿臣仅遵母后教诲。”
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此时,外面传来了打更声,太后道:“已经是亥时了呢,该歇下了。音音你今天就跟母后睡吧,白天人多,母后还收着一样好玩的东西没给你看呢。”
跟着太后走进卧室,她谴开从人,揭开床板,从里面拿出一封信递给我。
“母后,你这屋里还有暗格。”她地床下原来是空的。
“岂止暗格,还有密室呢,等下母后再告诉你,你先看看这封信吧。”
信并不长,寥寥数语,大意是邀请太后和我去西京消暑,字迹我不认识,信函也没有落款,所以说它是便笺更合适。
我扬了扬那张纸:“这是琰亲王派人送来的?”
太后没正面回答,只是告诉我:“是在他送来的箱子里找到的,但你也看到了,没落款,字迹也不是他的,来人甚至都没提到有信函。”
我纳闷了:“这人真奇怪,千里迢迢大张旗鼓地给我们送礼物,写封邀请函又弄得这样鬼鬼祟祟的,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太后问:“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琰亲王写的呢?他的字迹我认识,这不是他地亲笔。”
我被问糊涂了,“不是他,还有谁?谁能在他地礼物里做手脚塞东西?”
“多呢,作为三军统帅,他日理万机,打点礼物之事肯定不可能亲力亲为,多半是交代下面的人去办地。从采买,到装箱,到运送,经手之人不只一个,谁都可以趁人不备塞进一封信的。”
从过程上去分析是这样没错,问题是,“除了他,谁会邀请我们去西京呢?”
“他的手下都有嫌疑,尤其是他的谋臣宋方。”
宋方在琰亲王身边属于家臣性质的,正式的官位并不高,所以几乎不在朝堂出现。太后曾跟我提起过此人,说琰亲王之所以让宋方这样的人才隐在幕后,就是为了避免他被朝廷征用,成为皇上的臣子而不是他的家臣。私器一旦共用,就不再属于某人了。
“如果是宋方所为,他这样是何用意?”
太后笑谓:“当然是把我们弄去做人质了。”
我觉得这更讲不通了:“我们又不傻,明知道人家想把我们弄去做人质,还巴巴地自己送上门?何况那边在打仗,谁会放着京城不待,跑去前方送死。”
太后却说:“不一定哦,母后还准备七月份带你去那边消夏呢。”
我忙提醒她:“您忘了七月的大洪水了,还消什么夏啊。”
“大洪水是匈奴人预言的,他们只是想引起中原一带百姓的恐慌。”
就算如此,“母后还说过,十二年前,一位白胡子老道也曾预测过今年的水灾。”
太后脸上出现了忧容,倚在枕上轻叹着说:“如果预言成真,皇上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造化了。咱们天佑皇朝自建国到现在还不到二十载,远未到铁桶江山的地步,别说琰亲王意图谋反,前朝的遗孽还在乌孙盼着复国呢。”
这话我也听说过,前朝的公主去乌孙和亲,前朝的太子在灭国之时领着几个王子去投奔姑姑,后来就一直没消息了。乌孙是个冰天雪地的偏远小国,不可能支持他领兵攻打中原,所以先帝一直没把他当回事。但如果中原出现重大的危机,保不准他也会插一脚。
见我坐在那儿发呆,太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不说这些了,睡吧,天塌下来有母后替你撑着,你只要每天去陪陪皇上,尽尽自己的心力就行了。至于将来如何,母后自有分寸。”
“母后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带我去西京消夏?”这一点才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现在她应该没有这份心情才对。
“音音,有一句俗语不知你听过没有,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母后只想确保你后半生的幸福。”
我一开始还没听懂她的意思,待悟出后,不禁惊叫出声:“天那,母后,皇上可是您的儿子!”
“我只有一个女儿,哪有儿子。”
“母后……”
“我只是个自私的母亲,只疼自己的孩子,所以京城也好,西京也好,哪里最安全,我就带女儿去哪儿。这样,即使国破家亡,太后和皇上都不再存在,你依然可以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良臣择木而栖,女人也一样。”
“我不去!”我无意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死都不去?”
“死都不去!”
“那好吧,母后就暂时搁置第二套方案。”朦胧的月光下,太后竟然开心地笑了。
我气得直嚷:“母后,你又试探我。”
“母后也不纯是试探你,真的有第二套方案。”
第七十六章 战场频告急
真正在皇上的御书房里待着,才知道他有多忙碌。战场上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有时候是好消息,有时候是坏消息,不管什么消息,都能让人的神经始终处在高度紧张状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坏消息越来越多。匈奴那边好像终于回过味来了,及时调整了作战部署,把各地兵力源源不断地往边境输送,战斗力也越来越强,朝廷先发制人的优势已丧失殆尽。
大约半个月后,战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大逆转,听到的都是打了败仗的消息,又折损了多少兵马,又抢去了多少粮食,又烧掉了多少村庄。
匈奴人尝到了甜头,士气越发高涨。不久,除早就被匈奴兼并的东胡,丁零,楼烦,白羊等部族外,鲜卑和乌孙也加入了这场战事,战线由西部边境迅速扩大到西北部,西部,甚至东北部。
现在,八百里加急公文每两个时辰就传送一次,皇上已经紧张到一听到“八百里加急”就跳起来的地步。
战争持续到第二个月,最让人沮丧和惊恐的消息传来了:玉门关失守,匈奴左贤王昆顿率十万骑兵沿河西走廊而下,势如破竹,一路占领了西固城、骆驼城,乌鞘岭,直逼阳关。
而北部的匈奴兵则在匈奴单于冒顿的亲自率领下加紧进攻居庸关,那是守护幽燕二州的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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