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可说的呢?说得严重点,这叫天要亡我。”
觑他神情惨沮,不再如初见时那般意气风发,再仔细打量,居然于鬓边发现了星星点点地白发!到此刻我才惊觉这场暴雨带给他的压力之大,一切的轻松都是装出来的。亏他还每天笑容可掬地陪我做这做那,一应饮食起居皆亲自打点,极尽周全。撇开谋反者的身份不谈,其实他也挺不容易的。
心里一阵恻然,我真心诚意地安慰道:“别这样悲观,十二年前的那场大洪水,淹了多少地方,倒了多少房子,死了多少人?最后还不是挺过来了。后来的七八年,年年丰收,各地的粮仓都装不下了,真正地米烂陈仓。现在想来,老天爷就是这样地,让人间遭过灾受过难后,又会补偿,给人几年富庶的日子过。”
琰亲王沉默半晌,才深深叹息道:“但对本王来说,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地失言,略带尴尬地转开视线,假装去看雨中残荷。
他这样说,等于公开承认自己心怀异志,并且把匈奴入侵造成的混乱当成一次谋朝篡位的大好时机,如果因为天降洪灾使他穷于应付,从而乱坐失良机的话,以后只怕再也没可能了。
如果这会儿是在京城,光是这番话就可以定他的罪了,但如今我在人家的地盘上,就亲眼见他在勤政殿上坐朝,臣僚们三呼万岁又如何?从他出走西京的那天起,一起就基本上明朗化了。他和皇上,即使能暂时达成和议,联手共击匈奴,将来的兵刀相向还是免不了的。
明知不可为,我还是尝试着劝道:“就算不当皇帝,王爷依然是非常尊贵的身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爷若在危难关头主动跟皇上求和,以后回朝,他照样尊您一声王叔的。”
琰亲王摇头轻笑:“音音,如果不是对你有一定的了解,我会以为你在帮着皇上诱捕我。别傻了,皇上是什么人,你比我心里更清楚,只要我露出了一点反意,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你以为我跟皇上合作成功后他还会留下我吗?不会!他会马上调转刀口对付我。”
我忍不住回他:“您还不是一样?击退匈奴后,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跟皇上争夺那个本属于他的宝座。所以不是他要杀你,是你要杀他,他才不得不自卫的,没人会引颈就戮吧。”
“公主你搞错了,不是本王容不下自己的侄儿,是他容不下本王。”
“那么。始作俑者又是谁呢?皇上一开始对您可是尊敬得很。他甚至对当皇帝根本没兴趣,那时候天天装病不朝,您应该还记得吧?如果您不出走。不处心积虑谋夺他的江山,这场叔侄之争根本不会发生。”
琰亲王露出了难以置信地表情:“你以为他装病不朝是对当皇帝没兴趣?恰恰相反。他就是太有兴趣了,所以不满太后和本王越俎代庖,他那是负气的表示!不让他当名副其实的皇帝,他就撂挑子,让我们背上架空皇帝的罪名。其实。我原本真是想好好辅佐他的。”
这番话,前一半我还信,以皇上正式亲政后地种种表现来看,负气之说基本成立。可最后一句就太搞笑了,他当我是白痴吗?
我不禁笑出声来。
琰亲王也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太明显地谎言。急忙自我辩白:“本王会这样做也是出于自保,就像你说的,谁会引颈就戮?若本王一直留在京城,再过几年,等皇上羽翼丰满了,他照样会杀了我的。天下至尊只有一个,他怎能容忍一个类似摄政王地王叔存在。就连你的母后,将来都……”
“都怎样?”
“没怎样,也许不会到那一步吧。太后到底是女人。再能干,对他地宝座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何况还有母子名分存在。以子弑母,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我听得心惊胆颤:“你是说,皇上可能会杀了母后?为什么?”
“还是那句话,天下至尊只有一个。”
“任何天下至尊都是他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皇上是你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吗?”
“可是,我娘养大了他啊。”
“他自己的娘就养不大他,非得你娘养?明明是你娘抢了人家的孩子,害得他地亲娘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
见我因心烦意乱而脸色大变,琰亲王走过来轻轻揽住我,拍抚着我的肩膀说:“本王无意指责太后,她并没有错,宫廷的生存法则本来就是如此,唯强者才有资格享有一切,弱者只有给强者做垫脚石的份。换一个角度说,谁叫他亲娘无能,得不到皇上的宠幸?据说,他亲娘也是个绝色佳人,单论容貌,并不比太后差,这一点你看皇上地长相就知道了。”
让我深感不安的只有一点:“王爷的意思是,皇上心里其实是恨太后的?”
他竟然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再用“太后养大了他”做理由已经没有说服力了,头脑一团乱麻之际,我说了一句很蠢的话:“可是还有我啊,即使看在我的面上,皇上也应该不会……”
我以为会遭到他的揶揄,没想到他很正经地告诉我:“正因为有你,皇上更易动杀机。”
“为什么?”这回我真的糊涂了。
“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就容不下母后和王叔辅佐朝政,他地唯我独尊观念之强,独占欲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我不禁讶然失笑:“母后是我地娘亲,又不是我的男人,与独占欲何干?”
“他地独占欲之扭曲变态,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就只有自求多福了,不是本王危言耸听,那真不是什么好事。”
本来我还有点被他吓到了,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诚信度大打折扣,因为他说的是:“公主不如考虑一下本王如何?如果太后跟本王联手,这天下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好嘛,我想“策反”他向皇上投诚,他倒想“策反”我,把我和太后…………当然还有天下………一起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第八十七章 秘闻惊我心
就在这天下午,雨停了。
琰亲王狂喜地冲到我房里嚷:“怎么样,本王说的话灵吧?”这一瞬间,他脸上焕发的光彩,竟让他看起来像个捡到了宝物的孩子。
我忙站起来笑道:“灵,难怪王爷不喜欢神棍的,因为您自己就是神棍,所以生怕别人抢了饭碗。”
他哈哈大笑:“伶牙俐齿的丫头!难得天晴,本王也心情大好,今日就带你到城里逛逛。”
我朝窗外望去,哪里天晴了?不过雨势暂时收住了而已,一丝阳光都没见啊。而且下了那么久的雨,街上不是水就是泥泞,有什么好逛的,这人纯粹乐糊涂了。
我好心地提醒他,“难得雨停了,王爷不赶紧回前线吗?那位宋大人可催了好几天了,王爷再不去,小心他掀你的桌子。”
话音才落,就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从窗前一晃而过。
我摇着头直乐:“原来不只王爷是神棍,王爷身边的人也灵得很,是不是跟王爷在一起久了,沾染了王爷的仙气?”我原想说“枕边人”来着,到底没好意思
“你……前两天还说自己是人质,一转眼就忘记人质身份了?尽打趣本王。”
我朝窗外努了努嘴:“王爷还是赶紧出去吧,我被水淹死的话,那是天灾,没办法;要是被醋淹死,可就是人祸了。”
也许是因了这句话。隐在窗下地身影终于走了出来。琰亲王打点起笑脸迎上去说;“浩然。公主正念着你呢。你就来了。”
宋浩然大人显然对我很不感冒。正眼都没瞧我一下。冷冷地把一封信函塞到琰亲王手里说:“前线急信。”
我有点纳闷地问:“那么大地雨。前方地信是怎么传来地呀。”
瓢泼大雨。漫天雨雾。马看得清路吗?
宋大人总算肯搭理我了。不过说出地话却硬邦邦地:“再大地雨。该做地事还是要做。不是谁都有公主这样地好命。”
“浩然!”琰亲王语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让我不敢相信的是,这人对我不敬就算了,居然敢当场教训自家主子:“下官说错了吗?再大地雨,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不是谁都有那样的好命,一生下来就坐拥江山的。”
我简直呆掉了,原来宋方的狂妄更在琰亲王之上,这样的人。也幸亏没在朝廷为官,不然脑袋早晚不保。鞭策自家主子不要懈怠,要勇于进取是没错,可后来那句“坐拥江山”什么的。就很成问题了。这等于是在当众告诫琰亲王:你不是生来就是皇帝的,所以你要努力,要抓紧时间谋朝篡位。
“浩然,你先回去吧。”琰亲王皱了皱眉头,显然也对自己惯坏了的的嚣张手下很无奈。他藐视我是个失去自由地人质不打紧,可是在琰亲王还未正式举起反旗之前,怎么也该遮掩一点吧。
说实话,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让我对宋方的印象大打折扣,亏皇上还对他赞不绝口,好像他是什么高人隐士一样。
宋方阴着一张俊脸走了。琰亲王呐呐地解释:“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明白,他只是吃醋而已。”
“呃……”
“王爷一直不立正妃,是为了他吗?”
琰亲王看起来有些狼狈,目光闪烁,言辞期期艾艾,我叹口气道:“这几天我什么都看明白了,王爷也根本没打算瞒我不是吗?我并非养在深闺地小女孩,我嫁过人的,前夫也有这样的朋友。只是他们都娶亲了。妻是妻,娈童是娈童。互相又不冲突。其实,如果王爷真的为了他而不娶,我倒钦佩,对至情至性,勇于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地人,我从来都是尊重的。”
我这样说,其实是在回复他昨晚的疑似求婚。明明有心上人,而且还是跟了他几十年的“原配”,恩情匪浅,谁都无法取代。竟然还想把我拖进火坑,跟他当挂名夫妻,以此来换取太后的归附,未免太不厚道。
“公主,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免得你对我有误会。”琰亲王本来站在门口看着宋方离去的方向,我还以为他要追过去,谁知听了我地话,他立刻返身进房,还把下人撵了出去,把房门都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