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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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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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乾曜见自己不用主持禁断恶钱,心内大喜,遂躬身答应。

第二日,李隆基的《禁恶钱敕》明发天下,其文曰:

古者聚万方之货,设九府之法,以通天下,以便生人。若轻重得中,则利可和义;若真伪相杂,则官失其守。顷者用钱,不论此道,此后深恐贫窭日困,奸豪岁滋,所以申明旧章,悬设诸样,欲其人安俗阜,禁止令行。

宋璟回府后抖擞精神,召集诸人布置禁恶钱事宜。他知道江淮之间恶钱最滥,就想派一得力之人前去主持其地禁采、禁盗铸事宜,他首先想到倪若水,欲令倪若水为禁断使前赴江淮。

孰料倪若水以百般理由推托不去,惹得宋璟大发脾气,那倪若水依旧不从,竟然托病不入衙视事。

宋璟无法可施,只好另寻他人,由此寻到御史中丞崔隐甫。

崔隐甫也知禁恶钱之事棘手,然看到相熟的宇文融和李林甫因为参与括户事宜,多次得到皇帝的夸赞,对其仕途相当有利,也想把握这次机会,遂欣然前往。

于是,轰轰烈烈的禁断恶钱事宜开始展开。

第十七回 禁恶钱波涛汹涌 平怨愤丞相频易

李隆基这日在“勤政务本楼”阅读奏章,感觉有些乏了,遂起身推开轩窗立于露台之上。是时正为寒冬时节,上一场雪尚未化尽,其目光所及的屋舍以及背阴处积雪不少,由此寒气更加凛冽。李隆基被寒气一激灵,感到本来有些闷涨的脑袋清爽了不少,此时脑中突然晃过一个念头:许久未见一行了,他的事儿忙得如何了?

李隆基此心念一起,当即令高力士安排乘舆,要去观瞻一回。

李隆基为一行修建的房舍位于城东北角的长乐坊里,这里地势相对较高,其院内还建一高台,利于一行观测天象。

一行等人其时正在高台上忙碌,闻听皇帝驾临,急忙下台跪迎。李隆基自舆驾下地,上前携起一行,问道:“如今天寒地冻,你们不在屋内取暖,却在高台上顶风冒寒,忙碌些什么呢?”

一行手指台上的物什,说道:“陛下,贫僧奉旨督造浑天仪,其大模样已成,已到了最后安装阶段。”

李隆基闻言兴致盎然,说道:“哦?此果真就是浑天仪吗?好呀,禅师请带朕去观瞻一回。”

高台上摆满了好大一片物什,其中有圆形的黄铜球、铁制的水槽和转轮、木制的柜子以及两个木人,因没有安装完毕,稍显杂乱。李隆基看了一遍,不明所以,遂问道:“一行禅师,这些物什怎么就成浑天仪了?”

一行手指黄铜球说道:“陛下请看,此铜制物为圆天之缘,界外更有日月星辰,刻有列宿赤道及周天度数;这些水槽和转轮,却是用来注水激轮,令得自转。”

李隆基道:“古书有言,汉张衡曾造水运浑天仪,即类于此物吧?”

“陛下圣明,就是此物。然此物较之张衡所造,其技巧之精与度数之细,当不可同日而语了。”

李隆基来了兴趣,说道:“好呀,这技巧之精与度数之细,请禅师言之。”李隆基兴趣广泛,雅好关注新奇之物。他此前仅从书中得知浑天仪之名,惜未见实物,因而兴致盎然。

“陛下请看,水激转轮,该圆天之象依各自轨迹运转。一日一夜,天转一周,日月随之西转一帀,则日东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之七。凡二十九转有余而日月会,三百六十五转而日行帀。”

李隆基没有弄懂一行所言的术语,然大致明白其意,说道:“依禅师所言,此浑天仪就是模仿天象运行,其日月的位置显示每日与每年的度数?”

“陛下所言甚是。”

“嗯,这两个木人有什么用?”

“陛下请看这木柜,其为地平,浑天仪一半在柜上,一半在柜中,如此可在晦明朔望之时,调校其迟速。这二人就立于木柜之上,前置钟鼓,以候辰刻。每一刻自然击鼓,每辰则自然撞钟。”

李隆基大致瞧明白了,遂感叹道:“禅师说此物之精细,非是自诩之言。此物大致圆天之象,既显年月,又显时辰,实在妙绝。”

李隆基又手指那两个小木人道:“禅师,这两个小木人挺有趣嘛。有了此物,遇刻击鼓,遇辰敲钟,那些沙漏、日晷等物就显得太蠢笨了。”

一行所造此物为显天象,其附带的这两个小木人实为后世钟表的祖先,比世界上的第一只钟表威克钟要早上六个世纪。

一行谦逊道:“此物须用水运之,且费钱甚多,较之沙漏、日晷,就失于因地制宜了。”

李隆基兴致勃勃道:“嗯,待禅师将浑天仪做成,可置于武成殿前,让百官观瞻禅师的手艺。”他们步下高台归于室内,李隆基又兴致勃勃地观看了木制的黄道游仪等许多奇器,然后说道:“禅师如此勤奋,且有这些仪器相辅,则新历法就呼之欲出了。”

一行摇摇头,说道:“禀陛下,这些仪器虽有辅功,然毕竟闭门造车,与实际尚有差距。前代历法之所以有错谬,多为室内推演之缘故。今日陛下驾临,贫僧正好有事相求。”

“好呀,禅师但有所请,朕定照准。”

“陛下,如今大唐之疆域,北至大漠,东南至于大海,西至葱岭。如此广阔之疆域,正好为贫僧实测提供了便利。陛下请看,此为贫僧所造的测量之具,名为‘履矩’。”

李隆基拿起该“履矩”仔细观看,就见该物以木所制,形状如三角,上面刻有等距离的许多纹路,他不明此物有何用,遂问道:“禅师,此物似像尺子,然又不像,此有何用?”

“禀陛下,以此物测量日影,可知当地的春分、秋分与冬至、夏至之准确日子,也可用之测量日夜之长短与天球之高度。然天下之大,若囿于一地就失于偏颇,前代历法之所以有错,就在于其未审全貌仅窥一斑,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是也。”

“哦,朕明白了。你欲用此‘履矩’到各地丈量,以求精确?”

“陛下圣明。贫僧须让人到四方测量资料,以求精确。然此行需大量人力,既费钱粮,又费时日,贫僧因而踌躇,还请陛下示下。”

“呵呵,此为好事儿嘛,又何必大费踌躇?朕嘱户部专为禅师拨出钱粮,若一年时日不够,你可随意延长。至于人嘛,就由禅师自行挑选吧,朕知道办这些事儿,须有一些精细人儿方可,禅师还要教会他们使用这些仪器吧?”

一行看到皇帝如此支持自己,心中感动,合掌为谢。

一场大规模的实地测量就在大唐境内四方展开,自中国有史以来,此等规模的实地测量尚未有过。数年之后,一行根据收集来的测量资料绘制了二十四幅《履矩图》,其中精确地算定了春分、秋分、冬至、夏至等日子、北极的高度以及昼夜长短等,为其制定新历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履矩图》中,一行还计算出,若北极高度差一度,则南北两地相隔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此长度合现代长度为一百五十一余公里,实为地球子午线(经线)上一度的长度。一行实际为世界上测定子午线长度的第一人。其后九十年,阿拉伯的阿尔?花剌子模也测出了子午线的长度。

其时为开元九年,是为公元721年。大唐王朝显得无比安谧。这里的边境无战事,国内人口在增加,粮食丰盈,粮价逐年下降,呈现出一派繁荣之象。

一行无意间测出了地球子午线的长度,那是因为朝廷需要一个准确的新历法。至于为何没有在自然科学的其他方面有所发明创造,缘于其时中国不需要这些无用的技巧之术。

且说崔隐甫被授为捉钱令前往江淮之间,其第一站到了庐州。

崔隐甫本为御史中丞,此次又为朝廷钦差之人,庐州刺史等人当然小心巴结。崔隐甫拿出朝廷敕文,示之庐州刺史诸人:“诸位既然知道本官的来意,当知朝廷最重庐州。天下恶钱以淮南道最盛,淮南道之中又以庐州最为猖獗。”

庐州刺史小心说道:“崔大人明察秋毫,那是不会错的。庐州盛产铜铁,自古以来就为官办冶所所在。近年来一些不法之人就地收铜铁,然后于深山之中盗铸。本官多次派人搜剿,奈何盗铸者众,实在无法禁绝。”

“刺史大人当然遵朝廷法度,然你的属下是否有人与奸人勾结,以内外通气,使盗铸日甚呢?”

“那是,那是。崔大人所说不错,本府属下良莠不齐,保不准有人与奸人勾结。”庐州刺史听出了崔隐甫的话中之音,他虽说自己的属下与奸人勾结,焉知是不是敲打自己在辖内放任不管,由此成为盗铸的渊薮呢?

“嗯,本官忝为捉钱令,且第一站就到了庐州,还望刺史大人全力襄助才是。”

“那是,那是,下官定会不遗余力。”

“那好,就请刺史大人近期以此事为主吧,若果有成效,我自会向朝廷申明刺史大人的功劳。”

“分内所当,分内所当。”

“我之所以来庐州,非仅为这里盛产铜铁而来,实瞧准了这里的舟车之便。这里官道四通,水系纵横,货物聚集这里后能够很快运往天下各地。”

“崔大人的意思是……”

“就请刺史大人派人到各码头和驿站驻扎,日夜监视来往货物。若是官运之铜铁和钱币自可放行,若有私运此物即就地扣押,不许流出。”

庐州刺史闻言迟疑,叹道:“崔大人有所不知啊,此事看似简单,其中也颇有曲折啊。”

“刺史大人何出此言?”

“庐州向为铜铁产地,朝廷又在这里设有两处制钱之所。顷年以来,朝廷又允许私采铜铁,遂使天下之人熙拥而来,其中固然有庶民百姓为讨生计四处寻采,更多者则为达贵之人持资开掘,这些私采之矿皆向朝廷课税,下官实难拦阻,此难处一也;至于所铸之钱,其解押之时皆有朝廷封印,下官听说其中大半皆为私铸,有此能耐者非庶民所为,此二难也。”

庐州刺史为官多年,深谙庐州的采矿铸造详细。其实许多人对此等事儿皆看得明白,话儿却宁可烂在肚中也不说出来。今日庐州刺史若非崔隐甫相逼,断不会轻易说出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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