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容说,“最了解你的,终究是我。”他满意的笑了笑,与我十指紧扣,有樱瓣纷纷飘来,缀在他的眉梢,粉黛明颜,有朔月之容,行云之皎。
我轻轻为他拂去花末,清澈他的脸际,心,为他而痛,他为什么要听我的真话?
朔容痴望着我,问道,“你曾说,你是个坏女人。但我偏爱你这样的女人,没人看到你的悲伤,我看得到,没人疼爱你,我怜惜你。这是你最后的秘密,你我之间再没有隔阂。”
他苍白的唇又动,他心疼的说,“只是以后我不在,万水千山,谁来陪你?”
我的手僵滞一旁,却仍含笑,与他对望,他的气息似断非断,他努力的呼吸,我看在眼里。
晨,破晓而出,光亮推去黑影,铺在贵河之上,朔容靠在我的膝上,眼里映有我的容颜,我泪眼,笑说,“朔容,睡吧。我在这儿,这次我陪你。”
他的唇角扯开微笑,仍是俊逸不凡,他抓紧我的指尖,说,“白云,我好久没见你,我总算明白,何谓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们总会相见,你的模样在我心中,我不会忘记你。”我回答,拂去他额上的断发。
他悠声问我,“如果那日,朝若没有在甜点里放药,没有向你母亲告密,你会和我一起走吗?”
我凝视他半刻,说,“会。我会和你逃离北歧。”
朔容明亮一笑,他眯着眸,说,“白云,再吟一次那首诗。我想再听一次。”
我抬起头,远视落去的月影,吟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一遍又一遍的吟颂,仿佛总也不厌倦,他的青衣四散开去,我感到指尖一松,一滴晶莹由他阖上的眼里落下,断开,浸染青绸,我细细吻去他的泪痕。
朔容走了,世上再不会有人陪我,我的朔容,他曾说,要做我的命。我抚着他的唇,他仿佛还活着,下一刻,唇瓣就会翕动,明眸就会睁启,喊我一声“白云。”
青衣已凋,世上再无如月朔光。
我闭上眼,泣不能出。
最后,我俯在他的耳际,轻声说,“朔容,你要记住,女人都是骗子。我也是。你再不要相信女人。”
………………………………………………………………………………………………………………………
是的。我骗了朔容,那日,我故意请朝若送甜点给他,我故意露出马脚。我终是利用了朔容,他也终于实现他的承诺,他是我的死士,我的棋子。
我并不后悔,百叶青云,唯有一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我唯一亏欠的是朔容。
佛说,《金刚经》属大智,万事皆空,亦能超度亡灵,朔容一生杀人无数,我从此常伴青灯,每日为他颂经,但愿来世,他仍是如朔月般的少年,他身着青衣,立于城阙,等待一抹真正的白云。
她必为他而来,纯洁无瑕,与他两情相知,共结连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弦音:青衣》到此结束,谢谢观赏!
三月,宇昭然出征芜回,降雪芜为军师,立计相辅,扼口于路疆边垂。路疆百姓,皆不出城,誓守在路疆,民心所向皆是殇王。
东岳军队粮草不济,往朝都发报。
宇轩辕坐阵龙殿,清查各地灾情,长冬惹收成不满。卢照,赵如良等重臣大夫,自请捐银,国库拨出一半,誓将芜回一举歼灭。
清风徐徐,后宫仍是碧景夭夭。
子愚脸色红润,手里捧着简竹丝缠,偶尔皱眉。
炎夕执书倚榻,她笑道,“怎么?不喜欢。”
子愚吐了口气,“字倒识得几个,只是不知意思。这诗,分明是《击鼓》,名字不好,竟藏在女儿诗经里,倒是好笑。”她纠眉,扮了个鬼脸,啐的放下简竹,古味苍朴,还是书册轻巧。
此时,有人扣门。
子愚促步推开殿面。
宋玉眉眼含春,说道,“请公主出来,看是谁来了。”
春雷一把,琴弦折光,它雕有兰花,凤眼,护轸整齐融洽,又有冠角,焦尾护其之雅。孙翼单衣在身,手顶春雷琴在头上。
他的身上,血迹斑斑。
炎夕一惊,“孙将军,这是干什么?”
宋玉手中执着折扇一把,挡在一旁,他笑道,“古有廉颇,负荆请罪。孙翼也是如此。”
孙翼虎眸一凝,身后的荆棘刺入他的脊背,他不卑不亢的说,“公主,末将往日多有得罪,春雷无价,归还公主。”
子愚泫然欲泣,却面带笑容,炎夕笑道,“子愚说,陆元的琴断去,你和他情同手足,这把春雷……”
孙翼的眼神直留在子愚身上,炎夕说,“不如由子愚保管。”
子愚雪颊登的一红,她夹着嗓子,说,“我,我去给将军拿药。”
宋玉的表情倒不意外,指端潇洒的一推。悠声推了孙翼一把,“将军,还不追去。”
绮红之艳,随阳泄入清凉小院,却有一人的身影,杂沓几步,隐在晨阳之下。炎夕眯眸,她急步追了上去。
该来的,总归要面对,后宫的秘密,桃嫣的秘密,她一定要查个明白。
潇湘殿美,殿檐挡去春光,沉浸在喜乐安祥之下,月台无边,灵潮静立在空阙旁,她笑不出来,她痴痴的望着竖立的高阙,里面埋葬着是坚贞的爱人。
她的大哥,以及他的妻子和小孩。
炎夕却步,灵潮正欲出示表情,却被炎夕制止。
“灵潮,你为何要装疯?”那日逃开的人影就是灵潮,如果不是宇轩辕的病,她早就追到潇湘殿,一问究竟。
蓝天白云,花开无数,妍妍环绕,她不是那个吟唱的快乐仙子,她的眼中藏有慧瑕,尚显模糊的光芒始于刘家。
灵潮一笑,说,“竟会被你发现。”她灵动的眸有了焦距,如珍珠一般,她说,“你何时得知?”
“在你三哥生病之前。”炎夕叹道,“灵潮,你是否……”
“不错,我喜欢他。”灵潮疲惫的承认,那模样,那表情,分明是另一个宇昭然。她身上的黄衣,绣蝶绚丽,她几步行至炎夕跟前,毫不隐讳的说,“我喜欢孙翼。”
她是文昭帝最小的女儿,她的母亲是刘贤,她的血液里有一半出于刘家,一半源于富贵的帝王。她怎么可能是疯子?但她此刻多么希望自己是疯子。
她伸手,抚摸着粗糙的石沿,她的眼中,有少女对爱情全部的渴望,但却飘零膘脆。她笑得悲哀,脱离独有她年龄的稚气,说,“但我知道,他不爱我。他已经有了心上人。”
炎夕踏至灵潮身边,她轻声说,“你呆呆的望着孙翼,我怎么看不出?一个失去心智的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眼神?”
灵潮回首,望向炎夕,她的朱唇如玫瑰一般,她眼湿一片,微仰起头,阳光肆无忌禅的落入她的眸眼深处,“大哥逼宫之后,母亲将我禁足在潇湘殿里半年之久。我那样淘气的孩子,怎么有耐心困在这座冷冷的宫殿里?玉池繁华又生,母亲终于领我离开潇湘,我从未那样开心,我奔跑着,采着蝶儿,母亲领我站至远处,马场上的赤骥好不风光。三哥冰冷的立在一旁,六哥躲在远远的树下,我正想开口,六哥示意我别说话。母亲动也不动,她望着父亲,说,看,那就是你的父皇!他骑着赤骥,神色豪迈,纵是江山河秀,也不及他英武的身姿,我推开母亲,说,我不要父皇。趁母亲不留意,我一人远离了马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他还不是将军,死板着脸,立在士卒当中,他的眼光不若三哥冰冷,也没有六哥热情。他目视前方,眼里只有殿宇。他守在马场外,模样认真无比。有人踢了他一脚,说,孙翼,走开!你是何人?寒门出身的匹夫,竟有脸站在这儿?他不置一词,只是沉默。大丈夫,当是如此,他苛尽职守,是个死心眼。”
灵潮一笑,她仿佛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总也想念不尽,“母亲找到我,我依依不舍的望着那个被几人围打的孙翼,我说,母亲,我去告诉父皇。母亲摇了摇头,她智敏而又端庄的微笑,说,阿灵,人各有苦,你又为何要帮他?我怔目一愣,随即离去。母亲上吊的那日,我跪在她的身前,母亲说,你终要离开皇宫,朝都,嫁到南方。我摇头,说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还没看到那个人,他定会是将军。母亲竟被我吓住,她那样聪慧的女子,竟愣在原地,她瑟瑟的说,阿灵,你还惦记着那个人?我流泪不语,母亲了然一笑,她说,你想留下来,我教你一个方法!”
“贤美人,教你装疯?”炎夕不敢相信,灵潮装疯竟是为了孙翼,或者她当时还小,那般大的小孩童言虽是无忌,但正因如此,灵潮对孙翼念念不忘,刘贤也不得不相信。
灵潮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不能自己的喊道,“不错。是我,是我害死母亲!我本是她的牵挂,她虽然心已死去,但为了我,她会活下来。可她最后却为了成全我的疯症,上吊自尽。”
炎夕拥着灵潮,安抚着她。她万万想不到,内情竟是如此。但贤美人当时也应有死意。她洞察了灵潮的心意,也确定了即死之心。
灵潮依在炎夕肩上,说,“我再次见他,是在清凉殿,他那样的高,像山一样。还是根木头。他刻板的不愿喊我阿灵,尽管我哭,我闹。他就是不肯。你说,他那样介意身份的人,竟想也不想的去追子愚,他那样一根木头,笑起来竟如此好看,我从没见孙翼笑过,他只对子愚笑。他是不是真的很爱她?姐姐,你告诉我……”
炎夕心中苦涩一片,孙翼与子愚两情相悦,但灵潮又这样痴恋孙翼。灵潮啼泣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
炎夕拍了拍灵潮的肩,说,“你如果喜欢孙翼,就告诉他。他与子愚,尚未婚配,你还有机会。”
灵潮泪眼,她眨动了眼睫,默默的说,“姐姐,你何必骗我?幸而别人都当我是疯子,我不想让他为难。”
炎夕叹了口气,“灵潮,你是好姑娘。”
灵潮哭笑的靠在炎夕的怀里,说,“姐姐,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