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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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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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郎岌看着老汉身上那一道道青紫乌红的伤痕,吓得呼出声来。

“哼!逼,你们白住了五六天啦,咱打过你俩半棍么?凭大娘是我侄女,也姓‘公孙’就白住么?那好,郎‘大学士’,咱老汉愿给你跪下,叫你‘亲爹’哩……”

“阿叔!”郎岌忙着给老汉拉下破布袄,“都怪我只想到怕大娘上街卖艺会出意外,那天就……你老就宽恕小生吧!”

“唉,罢咧!”老汉大发一通气后,喘吁吁地摇摇那花白须发的头,“你的心意虽好,可大娘不去赚点钱回来,你们用什么离开这珠米桂薪的长安城呢!这丫头的命真够糟心的,为什么偏要去管你那闲事!哎!”

“店家!快给俺开门取货去!”正这时,一位住在这店中的书贾,急匆匆地出现在店门口,招呼着公孙福。公孙福赶紧应着声,然后一把从郎岌腋下拖过那卷纸来,吩咐说:“坐在门边,守着!”说完,便领着客人开门取货去了。

衣衫单薄的郎岌,不敢入坐,搓着冻红的双手,在朔风刺骨的门内来回跺着足。他的心里,却为不知去向的公孙大娘深深地担忧着。

他和公孙大娘虽说于数日前一道来京,并住进了公孙大娘嫡亲叔父公孙福的客店,但实则是去年——大唐中宗景龙三年秋天,在北平县惠月道场外偶然相遇,又经意外之灾后才结为义兄妹的。

那是北平地方学馆秋试结束后的一天下午,郎岌和书友们一边走出学馆,一边互相议论着本度帖经的难易。原来当时学馆的考试,主要是读和讲。读,要求学生熟记经文,博士(老师)掩蔽经书前后,中间只留一行,又用纸帖住一行中的三个字,叫生徒读出被帖的三个字,这便谓之“帖经”。讲,要求生徒通经义,博士口问经义若干条,生徒按条答复。学生考试及格,由国子监贡到尚书省,受吏部考试。

平素被众书友公认为精通《五经正义》的郎岌,这次的读和讲却考得不甚得意。众书友在热烈议论试题的难易时,他几乎不插一言。他的这种情绪,被一个细心的书友观察到了,忙悄悄对其他书友递了个眼色,示意郎岌情绪不佳,忙把话题引开:“众位书友!秋试既毕,我等还喋喋不休地议论那些经、史做甚?时辰尚早,何不寻一妙处,开怀畅饮一番?”不待众人回答,他又特别唤住郎岌说:“不知朗兄肯赏光偕行否?”

“对!去‘杜康真趣’老店最好!”

“也真该尽兴大醉一场,消消乏!”

“郎兄海量,学界知名,岂有不赏光偕行之理?”……众书友也忙凑趣相答,换了话题。郎岌见此,才从沉默中抬起头来,苦笑着朝众人感激地一揖:“多谢众位书友相邀!只是郎岌已于秋初立下戒酒之誓了!”

“啊?”

“这是为何呀?郎兄?”

众人听了大为诧异,纷纷挤到他的身边相问。

郎岌长长叹了一口气,仍缓缓移动步履,领着众书友过了街口,出了城门,到了郊外。他望着荒野里一派凄凉景象,又叹了一口粗气,才说:“今岁我们河北、山东大旱,又遭蝗灾!小弟所在的郎各庄,真可谓十室九空,哀鸿遍野!听说两道告急文书呈递入朝,皆如石沉大海,永无消息!可叹不仅无寸帛粒粟相赈,还有租税相逼!……目睹此情此景,小弟才……”他心中一酸,说不下去了。

众书友被他这一说,也齐齐把头向荒野转过去,不无惨然地望着那被飞蝗咬吃一尽的稼禾,和倒毙在沟渠中的人、畜尸体……

“想不到太宗爷呕心沥血开创的贞观盛世,就此一去不复返了!”刚才暗示众书友把话题从秋试题目上引开的那位细心的书生,此刻却愤然地说,“想不到今上②二度登基已经快三年了,国情还不如武周伪朝……!”

“贤弟此言差矣!”郎岌一听这话,正色阻止了那位书友,“今上乃龙脉帝胄,岂有不想重创大唐中兴盛世之理!依弟愚见,今日国事,败就败在武氏余孽宗楚客等人手里!”

“是啊!”另一位年纪较大的书友,接过郎岌话头,说,“我也早听人说,这宗楚客和将作大臣的宗晋卿等,皆为武三思的羽翼。就在今上二度登基不久,便因暗中奏请当今皇后效法先太后革唐鼎、自当女帝,深受皇后陛下宠幸,被委以中书省宰相的重任!……”

“哼!这专事谄媚、毫无治国安邦才干的奸贼入阁以来,朝纲便一镢不振了!”一位性情暴躁的书友,又接上来说,“他大量引荐小人,和武氏余孽狼狈为奸,蒙蔽圣聪,大兴战事,猛增徭赋,使得逃户大增,怨声载道!近日来他竟大败朝纲,干起卖官的勾当来了!”

“呵?竟有这等事?”

“这,成何体统呵……”

众书友一听,有的吃惊,有的叹息,但郎岌却面露极度失望的神情,皱眉跺足说:“仁兄适才所说是真!郎岌也正为此事,无意再攻五经,不愿再戴这顶儒冠了!难道各位还不知道王旭得官一事么?”

“王旭得官?”

“这目不识丁的庸人会得官么?”

众书友听郎岌提到王旭得官,无不惊奇万分地围住郎岌打听起来,郎岌痛心疾首地告诉众人:“大家不是都知道他有个舅父在西京城中的安乐公主府里当差么?这月初,听说他舅父要他开典当铺的父亲拿出了三十万缗钱,便给他买了一个检校官儿!”

“呵……”

“是呵!这五经、诸史,还读它何用呢!”

“大唐国的纲纪,被这批毒虫蛀坏了!”

“众位书友!”郎岌见众人义愤填膺,感叹不已,自己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众书友,提议说:“我等何不联名上疏,奏请今上除此国贼!”

“直言极谏,安邦福民,乃我士子本分!小弟愿联名谏君!”

“小弟亦愿相随!”

“哎……”在不少书友激动地响应郎岌提议上疏的同时,那位细心的书友却犹豫地劝阻众人,“郎兄虽言之有理,所倡之议,亦不失为我士子壮举;只是我等不过白衣书生,人微言轻。今上若能从谏,甚好;若不能从谏,反而招来大祸,那就……”

“仁兄!”郎岌连连摆手,打断了那位书友的话,“君系明君,朝野早有传闻;何况我圣人之徒,岂可惜身家而忘社稷!宗楚客等人之举,已使国事日非,社稷蒙尘!若以一腔热血,换得天下稍安,则我等即被奸贼碎尸万段,亦死得其所矣!”

“壮哉,郎兄之议!”不少书友异口同声地称赞着郎岌,并提议说:“我等此时何不就去惠月道场外的观云亭,将谏疏详细议论一回,再请郎兄今晚代笔抄出,明日即可请人送上西京!”

“如此,郎岌谬承错爱了!”郎岌闻听众人如此一说,严肃地朝众人一揖到地,说,“那我等就快去观云亭吧!”

没想到,就在众书生齐集惠月道场外的观云亭上议论着上谏条文时,头戴乌纱、身着绯服的王旭,竟带着七、八名剽悍异常的家奴,出现在郎岌等人的面前!这个用三十万缗钱买来了五品冠带的肥猪般的恶徒,望着众书生,那因酒色过度而显得浑浊无光的双眼,透着一派杀机。他一挥袍袖,众恶奴早气势汹汹的两手叉腰,围住了观云亭。郎岌见势,立起身来,走向亭阶,望着王旭说:“我等在此清谈,不劳阿堵物护持!”

“哼哼!”满脸横肉的王旭,冷笑两声,指着郎岌破口大骂,“我肏你这穷酸班头,满脸菜色恶鬼的娘!什么清谈、浓谈?你瞒得过老子王检校王大人?你这伙逆贼!想造反啦!”王旭把袍袖一挥,指着郎岌身后的众书生,“老子在道场中听了‘俗讲’出来,远远地看见你们这班穷酸鬼鬼祟祟,便暗暗听尔等所说何事!哼!果不出我所料,竟敢妄议朝政,攻讦大臣!这还了得!来人!”

“喳!”

“把这群不轨之徒,与爷押往北平县衙重重地问罪!”

“喳!”恶奴们狗仗人势,齐应一声,就纷纷跳过亭栏,朝众书生拳打足踢,撕衣夺帽,并从腰间解下长带来,把这群文弱士子,绑的绑,捆的捆,往亭阶下推去。看着郎岌等人被打得鼻青脸肿,髻松发散,王旭得意地摇晃着一身横肉,仰天大笑起来!

“王——旭——恶——贼!”就在这时,亭阶下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怒骂声,止住了王旭的狂笑。王旭和众人朝骂声传来处望去,只见一个浑身重孝的女子,立于阶前,两手执着寒光闪闪的双股剑,娥眉高挑,怒目圆睁地直逼着王旭!

“哈哈哈哈!”看见这个女子,发了会怔的王旭,突然怪笑起来,并涎着脸说,“是昨天从爷手里边逃走了的卖艺小妞哇!你那不懂事的老头儿撞在爷的刀尖上死了,正要你陪爷回府享福呢,你竟然逃走了。正好,你到底又回心转意啦?来来来,快随爷回府去!”

“狗贼!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昨日杀死我父,今日又大施淫威,残害士子!苍天岂能容你这贼子!”话音未落,那执剑女子早双足一跃,跳上亭阶,挥动双剑,朝王旭当胸刺去!王旭被飞旋而来的两股寒光吓得双手护住胸口,朝地上乱滚,躲避剑锋。众恶奴一见,惊慌地吼叫起来,纷纷放开书生,朝着女子冲去。那姑娘冷笑一声,后退半步,陡地伸出右腿,朝冲在前面的两个恶奴足下猛扫过去,两个恶奴顿时觉得小腿似被铁棒击中一般,痛入骨髓!两人惨叫一声,蹲了下去。就在这时,那戴孝女子又猛地直起身子,飞出左足,用足尖朝那两个恶奴额间一点,两人仰面倒下。其余恶奴这才明白她并非耍花样剑的一般卖艺女子,而是有真功夫的!他们一边惊恐地看着倒下去的同伙,一边架起躺在亭角处的王旭,朝城门口逃去……

这女子,就是郎岌义妹——公孙大娘。

原来大娘所在的北平乡下,也因旱涝蝗灾,无法生活,她的父亲只好带着大娘进城卖艺谋生,十七岁的公孙大娘,自幼受教于当过府兵的父亲,当她还不足十岁时,其剑艺已颇不凡。谁知进城卖艺的第一天,便碰上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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