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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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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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道远遁!……”

“如果高力士一露形迹,”与此同时,崔日用也紧张地思谋,“我当矫诏五府兵将,乱弩齐发,礌炮齐鸣,引起混战,我即于混乱中寻道远遁……况且家小早已送出西京,我亦无后顾之忧了!”

也在同时……

高力士命执事太监,传令各监门将官准备出战。

崔日用传令各府兵折冲尉官,刀出鞘,箭上弦,推出礌车炮仗,准备攻城。

电闪,雷鸣,吊桥两岸,陈兵数万,却了无声响……

这沉闷的气氛,这沉闷的时刻,实在令人难熬……

高力士手扼佩剑剑柄,正欲拔剑下“诏”。

崔日用手扼佩剑剑柄,亦欲拔剑下“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在隆隆的雷声里,突然远远地传来了两个气喘吁吁的呼喊声:

“崔大人!”

“高监军!”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从崇仁坊方向传来。接着,只见两骑飞驰而来,在崔日用马前翻身下马。

崔日用凝眸俯视,却见两人身着巡街金吾使的冠戴!

“难道普润真的出事了?”想到这里,崔日用哗地一声抽出佩剑,把马朝后一勒。……

“哈哈哈哈!崔大人!你连贫僧也认不得了?”说着,只见这人掀去镶玉幞头巾,亮出光亮的一颗头来,朝崔日用笑着。

“啊!原来是你呵!”崔日用定睛一看,认出此人正是自己派往临淄府通报的普润和尚,心里完全安定下来,一边用手把剑插回鞘中,一边也不觉笑出声来。

“崔大人!好险呀!”普润拉过另一位“金吾使”来,一边指着那人,一边惊叹不已,“我在王爷处,若不和他相遇,这景凤门前,今夜真会尸积成山,血流成河了!”

崔日用听出这话中有音,忙注视着那陌生金吾使,朝和尚问道:“这位是……”

“高监军的信使!”

“啊!”崔日用一怔。

“崔大人!”普润和尚诡秘地一笑,“他和贫僧怀藏同样的书信,去至同一个地方,给同一个人送信!”

崔日用陡地明白了。正想向普润和那位信使细问,不想普润却着急地向他一摆手:“事已危急,快让刘大人尽快和高监军言明实情,以免酿出大祸来!”

“兴庆坊可有举动?”崔日用一面点头称是,一面焦急地朝二人询问起他一直放不下心来的问题。

普润和尚见问,才悟到虑事周到的崔日用,在不知李隆基的行径前,怎么会贸然倒戈向韦呢?于是一跃上马,与崔日用靠近,对着崔日用的耳朵悄声道:“贫僧去时,太平公主之子薛崇暕早在座上了!他也是奉他母亲的密令,向王爷禀奏今上驾崩,韦氏命她与上官草诏之事的。那奉命围困王府的麻嗣宗也坐于王侧!”

“啊!”崔日用听普润这么一说,感慨万端,觉得化蟒有因,如此看来,韦氏绝非太平、临淄对手,自己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再有,苑总监钟绍京,亦被王爷招来,愿率其所属丁匠,与羽林万骑果毅将军陈元礼等作为内应。因此王爷令大人与高监军,合师直取长乐坊安乐公主府;王爷即率所属府兵,与钟绍京、陈元礼里应外合,翦灭诸韦!”

“事不宜迟,”白面青髯的兵部侍郎,此时的口吻显得充实而果断,“望刘大人即与高监军奏知王命,我等即一鼓而起,翦除韦后逆党!”

“既是如此,贫僧告辞!”普润合什相别:“阿弥陀佛。”

崔日用在马上还了一揖,随即哗的一声抽出佩剑,对刘幽求道:“刘大人,请即与高监军联络!”

临淄王府的琉璃飞檐,被浓烟似的乌云笼罩着,狂风和暴雨扑灭了五道府门檐下的彩绢宫灯。使人觉得这屹立于大明宫东南角上的建筑物,似乎已被这咆哮的雷霆吓破了胆,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默默忍受大自然的折磨和欺凌。

但是,在高高的墙垣内,深深的王府里,一座悬着“金花落”的赏秋殿堂内,却灯火通明。堂外,警卫森严,乱箭般的雨柱气势汹汹地射向卫士们的铁盔铁甲,以及裸露的手、脸。但这一排排,一行行卫士,却仍紧扼战戟,双目紧盯着殿堂外阶,任凭风吹雨打,绝不让任何不轨的痕迹漏过视线。

殿堂正中的长榻上,坐着一位头戴紫绫冠、身穿圆领紫袍、腰扎金带的年轻王子。他那浓黑的长眉高挑在灼灼双眼之上,目光显得深邃而严峻。在他面前,立着一个三足钢架,上面放着一面羯鼓,他正手执镂金鼓槌,凝神敲击着,靠他身旁,另坐着三个宫廷乐师,一人吹笛,一人吹笙,一人奏箜篌,这羯鼓、箜篌与笛、笙,合奏出与云空霹雳相呼应的雄壮、浑厚的乐曲。在堂中,一位云髻高耸,神韵英武的姑娘,随着乐声,拔剑起舞。她那身着淡绿色舞装的身躯,时而象涌进殿堂的碧波绿涛,时而好似映在湖里的一团流云。她那两柄利剑,时而化作闪电;时而生出旋风,激励着观者搏击云天、纵横四海的豪情壮志!被这豪气洋溢的剑舞点燃了豪迈的火焰,年轻君王奋力敲击着羯鼓,随着舞蹈唱道:

墨云拥穹苍,

霹雳撼殿廊!

骐骥驰骋,

挥剑灭虎狼!

扶垂危社稷,

淳德追先皇!

《夜半》一曲,

重光我大唐,

重光我大唐!

……我大唐,我大唐!我李氏江山,凛凛大唐……

……那是天授三年十月。朔望日上朝之期。文武百官屏息躬身,分班侍立在威严的则天皇帝御座两旁。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进巍巍殿堂之中。谁敢策马进宫?百官尚在惊疑之中,殿阶下的值日金吾却见一乘车骑竟直闯朝堂而来!这一来,女皇大怒,百官悚然,值班金吾更是魂飞魄散,率着宫廷卫士,向那发疯的车骑一拥而上!谁知,就在卫士们好不容易勒住马缰,向车帘挺去戈矛时,一个身着亲王冠冕的小儿童,却用小小佩剑,猛地挑开车帘,朝金吾和挺着戈矛的卫士们喝道:“尔等大胆!竟敢阻拦本王的车驾!这是我大唐的朝堂,李氏的江山,本王要怎么上朝,便怎么上朝!岂用尔等指使?若再不让道,看本王不斩了尔等!”

众将官被他喝得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武则天定睛一看,原来是年仅七岁,刚刚出阁开府置官署的孙儿李隆基!那童稚的口气里,竟包含着如此的豪气,生性逞强的祖母,既感惊异,又无比欣悦。当即,她便令金吾把李隆基扶至御座旁,又亲自将这令百官瞠目结舌的孙儿抱坐在自己膝上,看了又看,问了又问。还立即取下当年太宗赠她的一枚小玉龙佩饰,亲手给他挂在项上。并笑着对百官说:“此儿今后或能成为一个太平天子吧!……”

……那一年,仍不足十岁。

他单人独骑,去风景迷人的昆明池畔赏牡丹。不料在丹王园内,却有一群达官显贵的子弟歌舞宴会,占据了胜景。初夏的夕阳,溶入平如镜面的池水,使名园水天一色,娇丽诱人。他象没有看见那些仗剑执刀的众多仆奴似的,竟驱马闯进了笙歌悠扬的人群中。这伙子弟勃然大怒,纷纷从地毡上跳起来,众家奴也一拥而上,围住了他的坐骑。

但他呢,却伫马池畔,欣然望着天边轻烟似的落霞;耸着鼻翼,自得地吸着那阵阵花香。大约是他那不凡的气度,使那伙惯会以人命为儿戏的人不敢造次吧?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大喉咙叉手喝道:“咳!小娃娃!尔是什么门族,竟敢闯入我们聚会之地?快快报出,少时动起手来,放你一条活路!”

他仍然望着波光粼粼的池面,不屑一顾地回答说:“我的门族么?……你们听着吧……我的祖父,是天子;我的曾祖父,也是天子;父亲,是相王;我呢,是临淄王……我姑姑是……”

他说到这里,却听见“轰”地一声,他回头一看:“咦!怎么他们都跑了?”

散得这么突然。不仅惊飞了归林暮鸦,就连他本人,一瞬间,也感到有点莫名其妙,继而一琢磨,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些人是被吓跑了。可惜金樽玉壶中的酒!他翻身下马,端起一大盏酒来,一饮而尽……

我大唐,我大唐!今日之后,将真正重光我大唐了!

羯鼓与滚滚雷霆相呼应。李隆基那年轻躯体中的血液,在为中兴燃烧、沸腾!

“吁!驾……!”

突然,李隆基的心腹爱将王毛仲、李守德急催坐骑,直抵赏秋堂外下马,李隆基一见两人到来,抛去鼓槌,离榻迎上,乐师和舞姬们忙退于堂厅两侧。

“大内诸事如何?”李隆基向朝他揖拳而拜的王毛仲、李守德问道。

“事变非常,请王定夺!”

堂内众人一听这话,吃惊地齐齐趋向二人。

“难道羽林万骑?……”李隆基听了这句大为不祥的奏报,内心虽十分震动,但神情却显得平静地问。

“正如王爷所料!”性急的李守德,迫不及待地回报着李隆基,“适才奴才与毛仲正欲向府外的麻嗣宗将军传王号令,要他速速潜回禁苑,与钟绍京、陈元礼等汇合,作为崔、高二部的内应,即可斩关而入,翦灭诸韦;谁知奸贼韦元、韦温,已将麻嗣宗、陈元礼等羽林将官,囚禁于禁苑之中了!”

“呵?”

“麻嗣宗将军的心腹小校还说,钟绍京见此情况,也觉大势已去,闭门不出!”

“而今羽林万骑尽为韦氏及其党属亲相统率,”不等堂内众人回味过来,王毛仲又把众人推向新的恐怖之渊,“内应无力;崔、高所率不过两万之众,又成孤掌!……唯今之计……”

“嗯?”李隆基向那高丽族的心腹爱将投去两道闪电般的目光。

“唯今之计,当请王爷率领閤府老幼,杀出西京!”

“杀出西京!”李隆基收回目光,遥望着乌云飞逐,光鞭横抽的天空,嘴里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不错,面对这急转直下的局势,这倒也似乎是一条“唯今之计”。但有着数年精心准备,周密安排的李隆基对这突然之变,是不会采取“杀出西京”之计的。他心里明白,外有高、崔二部,人马已聚集景凤门,只等内应信号发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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