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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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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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发什么怵?”

“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那些担心我也有过,可我现在完全放心了。我们太平公主有通神的本领!”

“唔?”

“你呀!”王光光凑过去,勾下头,对着王旭那肥嘟嘟的招风耳,低声说起来。

“哟、哟、哟!……”听着王光光的话,王旭忍不住惊叹起来。

“可得撑住点儿!别高兴过了头!”王光光见王旭那兴奋劲,推他一把,咧开大嘴笑着提醒他,“我还有一桩好事要告诉你呐!”

“呵哟,我的好哥们!你真把兄弟挂记着的哩!”

“这还用说!告诉我,你舅呢?”

“甭提啦,唉!……”

“你也甭老恋着你那死鬼舅舅啦!死了个舅舅,还可以找个亲姑婆婆!”

“亲姑婆婆?……我姥爷可是个独儿子!”

“嘿!用钱‘拜’一个呀!”

“哟!”王旭听出门道了,忙说,“呃!我的亲哥!你是说……”

“好兄弟!”王光光对着王旭耳朵说,“你大约也听说过太平公主的保姆张宫人吧?”

“怎么不知道?不就是被宋相爷——呸!宋璟那老狗,在‘三铨’考核时罚打六十杖、并革去工部侍郎官职的杨琛华杨大人的妈么?”

“你倒弄得如此清楚!”王光光连连点头,正要说下去,王旭却悟出什么来了!只见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接着又双掌击膝,对王光光说:“这张宫人可比咱死鬼舅舅威风多了!亲哥!若能‘拜’上她作亲姑婆……”

“对呀!只要你舍得出买检校官儿那些钱,她就收你这痴孙儿哩!”

“三十万缗?……”王旭有些踌躇起来,“原本嘞,兄弟也不缺这点钱,可眼下……”

“我知道你有难处!”王光光大笑起来,“一笔难写俩‘王’字,咱哥子先给你‘拜’上啦!”

“呵?”

“当初兄弟也在死舅面前扶持过我呀!这回我怎么也得拉你一把,让兄弟昂头在这西京大街上走走!兄弟我心里也高兴。再说咱哥俩都是张姑婆的侄孙儿啦!哈哈!”

“唉哟!我的好亲爹!”王旭激动,感谢,兴奋,一下子跪到王光光足前,乱喊着说,“亲爷如此提拔兄弟,我该怎么谢您呐?这钱,我一定加倍还您!不要说钱了,就是要我的命,也愿送给亲哥!”

“起来,好兄弟!”王光光连忙搀起他来,“什么钱不钱的?人是活口气哩!他李老三不让咱哥们当官管民,咱也要他当不了太子!就凭出这口气,花这几十万缗钱也值得!”

“值得!”王旭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有了这座靠山,哼!别说他李三郎只不过是个凡人,他就是神,老子迟早也得褪了他的神光!……”

“好兄弟!”王光光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得意忘形地大笑起来。

就在王旭和王光光大喜过望地在一家酒店畅饮相庆的同时,他们那位新拜的“姑婆”,已朝永安渠旁延康坊里的西明寺去了。

延康坊在长安一百多坊中,是引人注目的一坊。它在隋朝时,是赫赫有名的越国公杨素的府宅。到了本朝的武德年间,又是万春公主的府邸。贞观中期,太宗把这傍渠而建的幽雅所在,赐给了濮王泰。濮王死后,才建成了而今的西明寺。在佛观集中、浮屠林立的西京,改成为寺的延康坊,本当结束它的繁华生涯了。可是它却以其主持和尚的原因,不仅香火鼎盛,车水马龙,而且连今上的銮舆也不时光顾该坊。

主持和尚法号名叫惠范。

上次来掖庭宫为睿宗预卜重福之乱后果的,就是此人。

今日一早,西明寺外,永安渠畔,一队内侍引着步障、金缕罗扇,拥着一位贵妇走下香车,向洞开的寺院中门而来。因她戴着帷幔,故此难辨她的容貌;但立于渠对岸窥看贵妇的人们,从她那绣着九种鸟尾的青色绫罗礼衣上所加的双佩、小绶带,以及行动时从裙下微微露出的云头金线绣履,已判断出这是位一品命妇。

当这位一品命妇步入中门后,西明寺的主持和尚惠范即命众僧关了寺门。簇拥在命妇身后的卫士们,便留在门外,和那寺门前的一对大石狮一起,守卫着西明寺了。

命妇入得寺来,众僧和内侍们都在大殿前止了步。只有惠范一人,披着斑斓袈裟,两掌合十,把那位矜持的贵妇,导向了殿后的诵经堂。

这位命妇便是西明寺里常来的大施主,太平公主的保姆,一品夫人张氏。

一溜灰墙将西明寺的诵经堂与各殿隔开。堂中金像高悬,礼花常鲜;堂之四周,亭榭玲珑,眼下全为菊花陪衬。当惠范打开园门时,一阵清风带着秋菊的幽香,向张氏鼻中扑来。惠范闩好园门,见张氏已摘下帷帽,惠范赶紧上前捧着,望着张氏那蛾眉精描、脂粉厚施的脸庞,眯着那双小眼睛痴痴地一笑。

“可曾备好?”张宫人板着面孔,冷冰冰地边往诵经堂里走边问。

“放心放心!”惠范仍嬉皮笑脸地回答。并把张氏引进了悬着“入我门来”金字横匾的诵经堂。

诵经堂正中的金轴佛像下的供案两端,整整齐齐地放着“模勒”刻印的,上半为佛教故事图,下半部为经文:《金刚经》、《南华真经》和《比丘愿荣转经》。案中的三足铜炉里,焚着三炷绿色佛香;紧靠香案左下方,是一个百衲大蒲团,蒲团前,有一玄色檀木木鱼,一册《金刚经》。张氏坐于蒲团上,惠范即伏在蒲团前,为她脱去云头绣履。

“公主已在今上前议定:要你今晚去大明宫为今上招先帝之魂!”张氏盘足坐在蒲团上后,再次正色地告诉这个主持和尚,“今天天没亮,公主就催我来问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十分、十分。”惠范仍是那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回答张氏。他从香案上取下那个香炉来,放在张氏的上方。

“你疯了?”张氏惊愕地看着惠范,疑惑地问他。

“没疯、没疯!”惠范神情严肃起来,合十答道,“此乃日本国的取经弟子献来的异香。”

“异香?”张氏这才偏过脸去,仔细看着那炉里的三炷香。

看了好一会,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问惠范:“异在何处呵?”

“异在‘香’中!”

“‘香中’……?”

“夫人且诵起经来,便知其异处!”惠范从张氏足前拿起《金刚经》,递给了她。张氏斜着眼看了看惠范的神情,见他毫无轻佻的意味,这才狐疑地翻开《金刚经》,吃吃地念起“净口业真言”来:“弥喇,弥喇,摩诃弥喇……”

边念经文,那炉中佛香的缕缕轻烟飘进了张氏的鼻中。呵!这香多特别呀!它不象一般佛香那样闷人,但分明比寻常佛香的香味更浓烈。在浓烈中却又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冷冽的清香!闻着这似兰非兰,似玫瑰非玫瑰的奇异香味,张氏仿佛觉得自己成了髫龄少女,扬袖荡裙,走进了一座花艳林森的大花园……

“惠郎,这香真是神异呐……”她娇媚地向惠范夸赞着。可是刚说完这句话,万紫千红的园林不见了,大明宫浮现在她眼前……

“我怎么会走到大明宫里来了呢?”她望着那些时隐时现的宫阙,茫然地问着自己,“我不是奉公主之命,去西明寺密告惠郎,要他想法让当今万岁爷相信孝和皇帝不高兴李隆基、宋璟、姚元之他们改变旧政。我不去延康坊,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呀?……”想到这里,她焦急起来。

可是,平日多么熟悉的宫墙重门,怎么现在倒不知出宫的路径了呢?误了公主的使命,如何是好呢?……

她只觉得浑身大汗淋漓,心急得快喷出火来了……

“爱卿!你怎么此时才到呀?”陡然间,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这声音好熟悉呵。她猛然回过身来,一下呆住了:“这不是孝和皇帝么?”

全白的须发,虽微笑着,也掩不住那惶骇的神态。这正是中宗陛下呀!

她惶恐地一下跪在中宗面前:“臣妾接驾来迟,万望陛下宽宥……”

“爱卿!”想不到,中宗却把她扶起来,拥在怀中,“朕正等卿前来叙话,何言宽宥?”

“臣妾谢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贤卿!”中宗制止她,“你看今夜月光如水,正好赏菊咏月,勿需拘禁中之礼。”

她感到自己的一只手被中宗携着,缓缓走进了大明宫的赏秋亭园。一乘紫罗帐幔覆掩着的锦被绣榻,早已放于风姿各异、千娇百媚的菊花丛中。一轮碧莹莹的明月,正把它那浩然清辉,洒在他们的身上。

“我怎么会得到这种恩宠呢?”当她心儿狂跳随中宗来到紫罗帐前,看到皇帝竟亲手撩罗帐,挂金钩,又拥着她齐齐坐于榻沿时,她不觉又怀疑起这可触可及的眼前情景的真实性来了。

“朕看爱卿面有忧色,”这时,皇帝竟轻抚着她的肩头,说起话来,“何不告诉于朕,朕一定件件准奏!”

“陛下!”张氏听中宗这一说,不禁想起自己被宋璟拒于门外的事来,一头跪在菊丛里,哭泣着奏道,“臣妾只有一子,本由陛下敕授中书侍郎,谁知近日东宫三郎上本,要重行铨叙省部官员,竟把我儿罢斥了!”

“果有此事?”中宗面露愠容。

“臣妾不敢谎本奏君!数日前,臣妾携儿前去请托宋璟,竟被那个佞臣,阻于门外不见!望陛下为臣妾处置这等目无君父的贼臣!”

“明日朝会,朕便将那东宫废弃,宋璟等贼臣灭族!”中宗眼露凶光恶狠狠地回答张氏。张氏满心欢喜,止住哭奏,撒娇地把头叩在中宗的膝上,柔声谢道:“臣妾谢过万岁天恩!”

“哈哈哈哈!”她听见中宗一串笑声,同时分明觉得中宗扶着自己,与他比肩而坐,“难道爱卿就这么谢朕么?……”

“陛下……”她有些羞怯地看了一眼中宗,朦胧之中,她怎么觉得中宗的目光、口吻,有些象惠郎……她暗暗歪着头,重新去分辨身边这人究竟是谁,又分明是中宗那熟识的全白胡须,微露惶骇的眼神。她放心地吁了一口气,重新把头偎在中宗的肩上……

张氏睁开眼时,赶紧朝身边一看,菊丛、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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