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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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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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等深谢公主知遇之恩!当为讨灭昏君尽心死战!”常元楷、李慈二人忙躬身拱手,异口同声地回报太平。

太平朝二人颇为得意地说:“昏君对此,心中虽然作忙,但他却不动声色地下敕全国,进行大酺,真把大唐朝变成了一座肉林、酒池!接着又是翻年后的大陈设、春狩于骊山、夏游于临潼温汤……好个李隆基,李三郎!倒真象一个隋炀帝式的昏君了。可是,本宫到底长他十多岁!他么,也还是个本宫看着长大的娃娃!他暗中瞪大眼睛向本宫弯弓搭箭,本宫呢?却用这半年将羽林将官几乎重新更换了一遍,将中书及各省长官,也更换一新!一切就绪,惠范法师的吉日也从佛祖处讨来了!这是天助本宫,灭此昏君啊!”

“公主真乃应命于上天的女主呵!”惠范听到这里,忙露出无比惊讶的神情,合十高呼,“阿弥陀佛!”

窦怀贞一听惠范如此一呼,深怕他把戏做完,赶紧一头跪下去,诚惶诚恐地说:“愿我主早定年号,以便臣等在后日宣告天下!”

“此事,卿和岑、肖二卿商议去吧!”

“那肖至忠首鼠两端,”岑羲听太平还提到肖至忠,忙谏奏说,“新朝哪有他立班之地?”

“贬到边远州县去!”薛崇训也愤愤地对母亲说。

“至忠并非首鼠两端,”太平对众人解释说,“他去查办宋璟虽不尽力,回朝后向太上奏谏皇帝巡边练武一事颇为差池,也是有功的。前者,却可见肖子能尽朋友之道;后者,亦可见肖子忠太上之托!更兼文章道德,早为天下所仰,本宫岂能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

“臣等领诏!”窦怀贞、岑羲忙应着。

“众卿!”被窦怀贞等左一声“主上”,右一声“领诏”,呼应得有些忘情的太平公主,真的摆出女主的姿态,对众人下“诏”了:“昏君无道,人神共弃;上天神谕:七月四日,恭行天讨!”

众人听到这里,如被一阵狂风刮倒似的,通通跪地候旨。

太平继续宣布:“兹敕左、右羽林将军常元楷、李慈,右千牛卫将军薛崇训,统领南、北军,收除昏君逆党王守一、王毛仲,囚禁宋、岐、薛、邠诸逆王;兹敕中书省窦怀贞、岑羲、立节王薛崇暕,护驾本府;兹敕银青光禄大夫惠范,中书令肖至忠,护太上皇驾!”

“臣等领诏!”

就在众人应声的时候,薛崇训猛地跳起身来,焦急地对母亲说:“昏君!昏君如何处置?”

众人也屏息望着太平公主,等待着她的回答。

太平却以平静得出奇的口吻,对众人说:“天神早已遣派上官之‘魂’于七月四日晨,灭绝昏君!”

当天,深夜。

大明宫中,李隆基的寝宫内。

一座铜人擎烛的长信宫灯,灯焰如一枚尖儿向上的蜜桃,似乎凝固了一般,在灯芯上不摇也不闪。那一朵光焰使寝宫显得半明半暗。李隆基坐在宫灯之下的御案之后,正在凝神看着横陈在御案上的一束寒光闪闪之物。那,是张说暗中派人送回京师来的莹锋宝剑。

剑旁,是李守德那袭补缀过的绿绫袍。

“哗!”

李隆基猛地站起身来,从案上拿起莹锋剑,将袍服轻轻一挑!

“唰!”

袍服随剑而起。在袍服下——一个两寸见方的玉匣,映着烛光,反射出碧莹莹的光芒!

宫外,夜色沉沉。

李隆基那喷射着怒火的目光,从玉匣上慢慢移开,朝窗外沉沉夜色望去……

“当!……”

一声沉闷的景云钟声,宣告着七月二日子夜来临。

“陛下!”见皇帝沉吟不语,眼喷怒火,跪在案侧的元蓉蓉焦急地催促着,“奸贼们正分头行事,陛下应速召腹心之臣,商议除奸之法呵!……”

李隆基紧皱双眉,一言不发。

面对沉默不语的皇帝,元蓉蓉忽然省悟到什么,猛然惊恐地一头伏在地上,颤声说道:“陛下!难道你还信不过奴婢?事已危急,望陛下先收蓉蓉于死牢,再……”

“蓉儿!”李隆基被元蓉蓉的哀求惊醒过来,他忙起身,扶起蓉蓉,苦笑着说,“半年多来,予早视儿如己出,今儿不顾小鸭儿之生死,毅然告发奸逆蛇蝎之行,予深为感动,何言不信?”

“那陛下就应尽快计议才是呵!”

“看把儿急成这样了!”李隆基望着元蓉蓉额上豆大的汗珠,微笑着顺手给她拭去,然后却又回过头去,长叹一声。

“陛下!”元蓉蓉心头一热,泪水夺眶而出,“看陛下神情,是有为难阻于心臆!到底因为何事?望陛下赐谕奴婢!奴婢虽误被奸人支使,使李将军壮志未酬,饮恨九泉;但半载来多承皇后娘娘教之以义,明之以理,颇知亡羊补牢,时尚未晚!若陛下今有使唤奴婢之处,即是碎尸万段,奴婢也心甘情愿!”

“好个深明理义的女儿!”听到元蓉蓉这番慷慨陈辞,李隆基双眉舒展,击案嘉奖。然后对她说道,“太平虽然欲效韦逆,使江山社稷重蹈水火,并恃其机敏异常,又得太上同气,竟欲一鼓而易置朝阁;然予亦从去冬起,密令兵部郭元振,与羽林将军陈元礼,暗布重兵,辖统南北二衙;并敕张说与刘幽求,于东西二京暗中选考文官,为除逆后之大用。予近半年来,所盼者,便是‘瓜熟蒂落’……”

“‘瓜熟蒂落’?”

“是啊!因太平既系太上爱妹,又负两朝除奸盛名,虽恶贯满盈,但若一举翦灭,太上将责予不孝;朝野将怨予害亲灭贤!惧此人言物议,故迟迟难以举事!诚所谓‘杀人者易,……’”

“获口实者难!”元蓉蓉这下明白皇帝沉吟所为何事了。

“是呵!今虽已见其行,仍无口实!此予所以彷徨、犹豫也!”

是啊!皇帝的准备如此缜密,一鼓而灭群奸,当不在话下;但如此行事,太上及天下,何以相信太平谋反呢?可惜那玉匣虽是一谋反罪证,但又怎能证明系大平所支使呢?……

啊!有了!

元蓉蓉在绞尽脑汁苦苦思索时,突然记起太平曾让她看过的那道由太平亲笔所拟的、封她为“明义公主”的诏书来了!

“陛下!”元蓉蓉兴奋地跪地相奏,“还记得去冬奴婢向陛下所奏的‘诏书’一事吗?”

李隆基却皱眉点头:“予方才所叹,正为此事呵!”

“陛下!”元蓉蓉想不到皇帝也想到这一点上了,而且还在为此担忧!她坦然地笑着对李隆基说:“陛下以一国之君,当以天下兆民为念!奴婢此去,虽险不可测,但尚有三项原因,可保奴婢侥幸成功!”

“啊!这一?”

“奴婢有告发李将军之举,太平尚以为我忠;”

“二?”

“奴婢在宫中谨慎异常,无疑窦证我已叛;”

“三?”

“……”

“说吧,蓉儿!”

元蓉蓉感到心中一阵绞痛,猛然以袖捂面,恸哭起来。

“儿兄为韦逆所害,”看见元蓉蓉此时神情,李隆基重叹息起来,“今小鸭儿又如人质,掌握在比韦逆更凶狠十倍的太平手中……”

“陛下!”元蓉蓉听到这里,深悔刚才的举动,忙止住恸哭,伏地颤声相奏,“太平知我视小鸭儿为命根,断不会不向陛下进毒!有此三项,定能取回那纸罪诏!”

“此事容予再思……”

“陛下!时过子夜,紧迫已极!难道陛下竟为奴婢姑侄,而废弃中兴之志吗?”说到这里,元蓉蓉猛地从案上拿过盛着毒药的玉匣,一下举过头顶,对李隆基恨声奏道,“既如此,请陛下尽此毒药,以遂太平之愿吧!”

“壮哉!蓉儿!”面对元蓉蓉这大为悖逆的举止,李隆基却眼露赞赏之光,将她搀扶立起。“儿如此豪勇,定能为予首战告捷!去唤高力士前来见予,予让他助儿成功!”

第二十二章

“启禀公主!”

“嗯?”

“元蓉蓉由暗道潜入府中!”

“呵?!”

“她要急谒公主!”

在凉榻上听完张宫人的急报,太平公主猛地一下坐起身子,皱眉沉吟起来。

这是大唐先天二年,即公元七一三年秋七月二日之夜。自从昨天惠范报出吉日,并对四日举事进行了部署以来,太平公主的情绪一直处于亢奋之中。在太上处,她以身体受凉、小有不适为托辞,停止了平昔的晨、昏二谒;府内,虽仍奏着典雅、欢快的鼓乐,但她却充耳不闻,把自己关在高高的母阙内,时而展眉而笑,时而心事重重地在阙中踱步;她亲自吩咐厨下给她调制的仿春秋战国名菜“桂髓鹑羹”和西汉文帝之母薄太后最爱吃的“太后饼”,但近侍端来时她却对汁浓味鲜的羹肴、色黄酥脆的香饼视而不见,嗅而未闻。她似乎也曾感到过饥饿刺激过她的肠胃,但又觉得从腹部至胸膛闷、胀得发慌……她的睡眠原本不好,而今眼发痠,头发沉,似乎整个躯体都在向她悲哀地告乏,要她卧上凉榻去。她真的躺在榻上了,眼帘却又执拗地不肯下垂!她将柔软的双臂,交叉着轻轻压在脸上,恍惚中,她似乎睡着了;但不一会,又感到脸上微微发麻,她缓缓移开胳膊,才发觉刚才自己并未睡着,纷乱的思绪搅得她更不安宁……她不禁生起气来,冷笑着嘲骂自己:“难道这个在你眼皮底下长大的娃娃,比你那威震天地的母后、权倾朝野的韦氏逆党还强么?当然不!那你何必如此心意惶惶,不可终日呢?……”

这样自嘲过后,她的心情似乎安静了些。可是,等她刚一阖上双眼,侄儿那利刃般的双眉,炯炯有神的双目,却又向她逼来!她感到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偏这时,张宫人却急匆匆进入她的寝处,跪在凉榻前向她禀告着元蓉蓉的到来!

在这样的时候,她来干什么呢?是密议走漏了风声,被三郎发觉!还是蓉蓉本人为李三郎识破,她仓皇逃来?……上天啊!望助本宫之力吧!佛祖啊!求你能象当年助我母后那样扶助本宫,登上大宝!到那时,我将比母后超过十倍地在普天之下,各道各州各县,大建浮屠,广塑金身,让我的亿兆子民,日日顶礼膜拜、永奉香烟……

“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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