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
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
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
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
荡覆帝基业,宗庙染尘霜。
播越北迁移,泣声犹可忆。
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一首诗念出,甄尧、蔡邕也默不住声,简简单单八十字,却把自何进身死与董贼祸乱洛阳都包括进去,其中有曹操对何进的讥讽,有对董卓的愤慨,但更多的,是对大汉皇朝的悲哀。
“这就是曹操所悟?那帝基崩塌之下,何人该主沉浮呢?”甄尧心中暗问,他如今所做一来是想要在乱世中为自己,为家人谋得安生立命之所,二来便是想要重振甄家名望。但他的这些理想与此时的曹孟德相比,便是相差一筹了。
沉闷的气氛蔓延开来,便是曹操自己也不说话了,他自己也被所赋诗句所感染,每一句每一字都深深刻入他心底。甄尧见此,压下心中低沉的心绪,开口道:“孟德之作,发自肺腑,省人心神。不知蔡大家可有笔墨,尧愿将其抄录,以作珍藏。”
甄尧说话了,蔡邕才恍然清醒,连连点头道:“有,有,有。如此佳作,当将其抄录下来。”说罢使人取来笔墨,因为是甄尧开的口,所言曹操这个作者却是没有接过毛笔,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甄尧。他可是对文学的爱好一点不亚于韬略,此刻倒是对甄尧的字好奇起来。
“该死,忘了这两人一个是当代书法达人,一个更是后世誉为‘建安七子’之一的笔墨高手。自己的字迹虽然不错,但与此二者相比,似乎还差了些。”提起毛笔蘸墨后,甄尧才猛地想起自己孟浪了,在曹操、蔡邕面前行文,似乎不亚于‘班门弄斧’啊。
“怎么办?罢了,写便写吧。”甄尧也不是犹豫的性子,反正话已出口,甄尧也不想反悔,提笔便在帛卷上重重一点。
甄尧一落笔,熟知各名家行文的曹操与蔡邕便看出了点门道,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不对。之间蔡邕皱眉苦思,嘴角还喃喃说道:“这是楷体?不对,不像,较之楷体少了分宽柔,却又平添几分厚重的气势。可说不是楷体,那又是何种字迹与楷体如此相像,方正且简爽?”
待甄尧将八十字悉数写完,大呼一口气将毛笔放下后,却见身旁两人紧盯着帛卷看,心中暗自打鼓,轻声道:“尧不擅行文,此番却是献丑了。”
蔡邕闻声才抬起头,望向甄尧开口问道:“敢问贤侄此书师从何人?”
“师从?”甄尧扯了扯嘴角,他能说自己来到汉末后并未拜访过什么很牛13的老师吗?他能说自己所写字迹是仿着记忆中五代时楷体模样而加以改动自创的吗?万一蔡邕和曹操把他的字批的一无是处,那脸皮还要不要了。
心底暗自懊恼刚才为何多嘴要给曹操新诗抄录,当即苦笑道:“尧不过幼时从父亲那学了些行文,之后曾与颍川才子胡昭相论文书。就这样七拼八凑的,写出来让蔡大家笑话了。”
“胡昭?便是与钟繇一同拜师于刘德升的小辈?我倒是听说过他。”蔡邕略微点头,指了指甄尧几处下笔颇重的地方,开口道:“这几处似乎有那德升老头的笔迹。不过他擅长的是行书,你这书法是?”
“这是小子写的楷书。”甄尧心底暗道一声糟糕,自己写出来,是何等行文笔法蔡邕都看不出来,那很可能就是自己这字糟糕到一定程度了。而一旁的曹操听到甄尧说自己写的楷书后,也是诧异的看了过来。
楷书在汉末不是没人写,但真正成名的大作却是一件没有,而且此刻汉代的楷书依旧存在不少隶体的影子,而甄尧的楷体字却是与现在的楷体相差甚远。甄尧这仿唐宋时期的楷书亮出来,虽然其中缺点不少,但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而在蔡邕看来最难能可贵的是,甄尧写的是自己的风格,即便现在无所成,但日后肯定能将此文体流传千古。当即点头道:“楷书,是了。凭此文之气势,已无隶书之波画,却将横直突出,虽与当时楷体有所差别,但大体却是相仿的。”
“不想甄兄这般年纪,便能将前人字体加以更改为己用。操原以为甄兄在文赋上并非出众,未料甄兄今日却是让操大开眼界。如此楷体,欲楷树挺直而不屈曲,操叹服。”
第175章 取字与琴音
料想中的低贬并未听到,反而是得到了曹操、蔡邕的肯定与赞赏,甄尧不免面色一红,开口道:“与蔡大家、孟德兄相比,尧这拙字却是当不得此称赞。”
甄尧的谦逊在蔡大家眼底却是另一份美德,心中暗想:“这侄儿一直无缘相见,却是得了老友几分天资。便是这字迹都如老友的秉性一般无二,奈何逝者已矣,不过当日之言却是可以重提了。”
蔡邕心中所想自然不是甄尧、曹操两人可以知道的,两人正在奇怪蔡老头为何沉闷起来的时候,蔡邕突然开口道:“甄尧贤侄,如今还未取表字?”
甄尧略微摇头,抱拳道:“尧尚未取字。”
蔡邕捋须问道:“哦?老夫记得你母亲怀上你时正值腊月飞雪,应当是建宁三年末的事了。如此算来已有双十年岁,怎么还未取表字?”
蔡邕说完甄尧可是吓了一跳,这老头居然知道自己是啥时候被怀上的?莫非他真的与自己父亲交好?可为何从没听父亲、母亲提起过?不过听蔡邕说起,甄尧才恍然,自己来到大汉似乎已经有二十个年头了。
摇头低叹一声,甄尧抱拳道:“尧本该于上月由家兄取表字,奈何此次出征,却是将此事给耽误了。”也就甄尧特殊一点,平常人哪个不是成年后再出仕为官,他倒好,十几岁便开始当县丞,讨贼匪,如今刚刚成年,就已是一方太守了。
蔡邕一听是因为讨董的事,甄尧才耽搁了成年礼与取字事宜,当即开口道:“如此人生大事怎能耽搁,若是贤侄不弃,老夫给你取字如何?”
蔡邕要给自己取表字?初听此言甄尧却是为之愣神,随即心底便是一阵惊喜。在这个汉末年代,什么最重要?便是个人声望。君不见袁家便是袁术这个典型的二世祖也有数不尽的文武追随,这便是袁家的名望所致。
而如今蔡邕以叔父身份给自己取表字,虽不能令甄尧名气大涨,但对他而言却也十分重要。有了蔡邕的支持与肯定,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有助力的。甄尧此刻心中念想转动,一旁的曹操见他不答话,连忙用手臂轻撞,用眼神示意甄尧答应下来。
甄尧被这一撞也清醒过来,对着曹操善意一笑,当即躬身道:“蔡大家愿为尧取表字,尧怎能相辞。”
“日后莫要叫蔡大家了,我与你父乃是忘年至交,你便称我为叔父吧。”蔡邕捋须长笑:“我侄取字,不能疏忽了,来,随我去书房查阅。”
蔡邕说罢便走下凉亭,而甄尧与曹操只得起身跟在其后。三人踩踏着府内的碎石来到一处宽大的房屋前,蔡邕将屋门打开后,开口道:“你二人可自行取书卷品读,老夫去寻寻古籍,给我侄儿取字。”
甄尧走进书房,便被眼前的满屋子的书架给震撼了。相比后世的图书馆,甄尧觉得眼下蔡府书房才更是难得。拉了拉曹操右臂,甄尧开口问道:“这里怕是好几千卷书册吧。”
“方才与你说蔡大家藏书万卷,你莫非以为曹某是在说笑?”作为当世的文学发烧友,曹操看到这些古籍两眼都冒红光。简简单单回答甄尧一声,便向前一钻从木架上翻找自己想看的书册。
见曹操没心思理自己,而蔡邕又蹲在地上不知翻阅着什么,甄尧只得走至一旁木架便,随手挑出一册竹卷,打开系绳后,在手上展开细读。
甄尧拿在手上的是一册春秋时期关于百家的论述篇章,一册竹卷字数并不多,正文不过几千字,而正文之后便是蔡邕对此文的见解。
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还偶有涂改,从墨水浓淡便可看出,这份竹卷定是多年以前的。但从其中仍能找到近日才添加的墨迹,甄尧深知这份书卷是蔡邕时常翻阅的。看完后将竹卷用绳系上,甄尧才发现细绳有不少磨损,这定是时常打开的结果。
甄尧仅仅小半盏茶时间就看完了这卷竹册,他可不认为蔡邕需要看很多次才能将几千字记下。而蔡邕却时常翻阅并注以解析,虽然仅仅一册竹卷,但这就足够看出蔡老头对文学的认真。相比之下,甄尧自己却是走马观花的看了看,态度却是极其不端正。
将手中书卷放回原处,甄尧又取出一卷竹册,打开系绳毫无意外的看到绳子打结处的磨损,心底暗赞蔡邕为学之勤,展开竹册后细细品读。这次甄尧不再随意翻看了,对照着蔡邕自己做出的注解,甄尧一字一句的细看。
“春秋百家至今仍有延续,其中可取之处却是不少啊。”想着自己来到汉末后对所谓的‘腐儒’便是十分不屑,但看完手中竹卷,却是另有一番见地。
甄尧与曹操沉醉于手中书卷不可自拔,而蔡邕却是找到了自己所需的竹册,将好不容易寻出来的东西找出来,蔡邕开怀笑道:“哈哈,许久不曾用它,却是一阵好找,总算是让老夫找出来了,嗯,待我看看。”
蔡邕的大笑声将甄尧、曹操两人吸引过来,两人露出好奇神色,似乎在想是何书册能让蔡邕如何高兴。两人走上前探着脑袋望向蔡邕手中书册,甄尧细看之下却是哭笑不得,原来是专供人取名字用的,上面写满了可做人名与表字的字词,每一个字和词后面都会有注解。
“后世人取名时常翻查字典,没想到蔡邕要取个字也得翻阅书册。”甄尧心中好笑但又心底感激,蔡邕如此正式,显然是十分看重给自己取表字一事的,否则以他的学识随口便能说出一二字,何必废一番功夫。
蔡邕一边寻找着,一边开口道:“当年老夫替小女取名时,便是在这上面寻的名。之后却是不常看了。”甄尧听完心底一动,蔡邕的女儿,不就是蔡文姬吗?
想到这份乃是蔡邕自己编录的,而且自己女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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