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悲怆苍桑,看来不是年轻之人。
听闻这祭文,刘晔停止了步伐,只在门外静静听着而不去打扰……
“汝是何人?若祭陶使君则当入内;不祭则当离去,只立于门口观望,孰为礼耶?”
半晌后,那人转过身来打算离去,却不想刚出了门口便见着刘晔一行人只在那里静立着,他顿时面色不悦地直斥道。
其人年约四十左右,胡须颇长,形容偏瘦,可却眼神锐利,透出一股刚直不屈气质。
“大胆!汝可知此是为幽州牧、代督徐州牧,安平侯刘大人?此祭拜灵堂都为大人所设,岂会未曾祭拜?今大人闻汝来祭陶公,知你节义,又想观才学若何,这才折节亲临于此,岂料遇上你这匹夫臆断指责之辞!”
直喝出声的是刘晔的现任亲卫——典杰。 其为典韦之兄,也是于两年前在幽州经典韦去信相邀来投者,刘晔见其颇有武勇,忠心无虞,但性子暴躁,嫉恶如仇实在难以领军,故而委于亲卫长一职。
“原来是刘幽州亲临,恕草民无知,某姓张,名昭,表字子布,是彭城县人,去岁因战乱避于扬州,今闻先牧陶公已卒,故而亲来祭吊,未想却有此误会,实在惭愧!”
那人听闻如此喝斥,知道自己怪错了人,也不见恼怒,只是躬身作礼拜见刘晔,然后自报家门,直说底细,倒也不怕刘晔会否凭方才那大不敬之罪而处置于他。
“张子布?快快请起!本牧早闻子仲,元龙,长文等说起过往陶公举子布为茂才,汝却拒而不受故事,却不想能够有缘见之!”
刘晔没想到自己偶然兴起,亲来相看后竟然遇上了张昭这位,在三国史上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吴国名士!此时的他已非当年那位,在代郡见着蔡邕控制不住直呼其名的菜鸟,而是已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两州之主,虽然心中颇有几分惊喜,但由于糜竺。 陈登,和陈群所说张昭这出了名的硬脾气,以及他自己所了解地情况,知道这位名臣的倔强和不畏强权,故而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续道:
“此处非闲话之地,子布可有空闲随晔入书房内详谈?是为徐州百姓之生计吾有问相求也!”
“州牧大人有命,且草民亦属徐州之民。 自无不从之理。 ”
张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几年间处于流亡迁徙生活中的他。 对于刘晔的了解并不多,大约也只是传言的一鳞半爪。 但刘晔能不计较他方才那般失礼,已足够令他心中添了一丝欣赏之意。 对于刘晔的谈话求教意思,而且张昭对于刘晔也有几分好奇,未必没有借机多了解一番意思,自然不会拒绝。
……
“敢问子布,现今徐州内忧外患局面。 晔应当如何方能排忧解患,保徐州全境安宁?”
刚刚入了书房落坐,刘晔也不客套,在简单介绍了一下徐州现今依旧是难以征兵,又得面对三方虎视耿耿地势力地困境后,更直接求问于张昭道。
“昭以为大人既然能够分析清楚其中局势,必然已有对策,只是有所顾忌故而有些拿捏不定。 未知草民所言可对?”
对于刘晔的直接问话方式,张昭虽然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在极短时间内理清思路,自己不回答却先反问刘晔道。
“子布果然精明非常!不错!晔确有想法:首先,开阳臧霸态度暖昧,自行其事。 听宣不听调,晔本欲派大军讨之,迫其归降,却不想袁术这小人却于此时来攻,故而不得不先发大军应付其人。 ”
“其次,经由曹孟德两次攻掠,徐州数郡皆经战乱,原本土地所属豪强士族多有逃亡江东,江南等地,故而兼并之事。 若晔现时下定决心。 则可望有所缓解,征兵亦非难事。 但若以后局势平稳。 这些士族回转,凭着他们与各大家族之间颇牵连关系,必然引发纠纷。 故而吾实难以决断,究竟如何取舍方为正途。 ”
听从张昭刚才短时间内地表现,刘晔便已认定其人不仅精明非常,并且洞察人心本事了得,凭着其亦属徐州本地人身份,未必没有可能将其收为属下!立时便直说其中内幕,丝毫没有将张昭当外人意思。
“袁公路其人,确有诸多缺点,淮南一地从他所得后便民不聊生、兵卒若匪贼。 此战明公只委大将出战,显然是有信心击而破之。 草民愚见,开阳臧宣高是为观望之人,且并不算胸有大志,若击败袁公路后,明公携胜利之威,兵压琅琊,其归降应不在话下!”
对于刘晔的以心腹之言相商,张昭当然颇有几分感触,先是顺着刘晔意思分析掉最表面,也是最容易解决的战事问题,然后稍作思虑后,再往下说道:
“士家大族兼并土地,束百姓于上为其谋利之事,天下皆有之。 而曹兖州来攻两次,依明公所言,其实可算难得契机!毕竟平时若采取动作想打破固有利益分配模式,必然会引起绝大部份大族之反弹,使得内部矛盾层出不穷,难以使治理基础稳固。 草民以为,现今明公所虑者,是怕大肆扩招兵员会招制强烈反对。 然而不招兵,则徐州本身便难以保全!这些士族大家未必没有能认清时势者,明公与其多作商议,将情况挑明,使其自己来作出妥协,只需招到两方皆能承受,最合适的士兵人数即可。 ”
“一言而概之:诉于士族,他等若不让出部分既得利益,则其所有一切——身份、地位、利益,皆可能化为虚无,此是为最简单之选择题目,如此说明,为难的不再是明公,而是他等豪强能否认得大势,识得大体!”
“好个既得利益!利益?利益!一语惊醒梦中人,子布请受刘晔一拜,以谢教诲之恩!”
有句话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实际上这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旁观者能通晓全部局势,而当局者则陷于取舍两难之迷雾中。 张昭这一番话实际上是只论徐州士族之事,可刘晔心中考虑的不仅是徐州一地,而是包括幽州、甚至整个天下士族。 如何最恰当地处理与他们地关系,一直是他头痛地问题。
可经由张昭一席话,他却从中得到了提示,思路瞬间扩展开来,找到了一条解决士族问题最关键的因素,他哪能不喜?当即便走下主案,直接便大礼相拜张昭说道。
“明公身为皇室贵胄。 又为侯爵,更是两州官长。 草民怎敢当明公如此大礼?实是折煞草民了!”
张昭还不知他一番话说完后,刘晔怎会面色古怪地直接走到他身边来,这突然地大礼顿时让他措手不及,无法避过亦不及拦阻,便眼睁睁看着刘晔这一拜被他受了。 顿时惊得他赶忙离位亦是大礼回拜,口中直称罪过,再倔强的性子也非愤世嫉俗。 这等主次礼仪他还是能分清的……
“子布不必惊惶,晔这一礼是拜谢子布教诲师恩,并不算逾礼,却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若无子布今日所言,不知刘晔会多久之后方能悟透其中关键,此实为万千百姓之福,晔自代其谢过而已!”
拜“天,地。 君,亲,师”本属正常,故而刘晔如此说明之后,张昭才心中也好受许多,对于刘晔如此诚恳态度。 折节相交风度亲身体验后,更是胸中顿感一种受到极大重视的荣耀感,面上一直颇有些矜严地表情也舒缓了下来,隐隐透出淡淡地笑意,在被刘晔扶起后,他口中也诚挚地回道:
“明公如此将百姓生计放于心间,此亦是天下百姓之福也!”
“晔之才学微浅,收拾山河,重致一统便需得天下有贤才之人归附方才有望功成。 子布之才当世罕见,便请为天下苍生计。 请来扶助于我。 晔必以师礼待之,时时请宜!”
见识到张昭才能。 从其自称中知其现时还未被孙策招揽地刘晔当然不想放跑一位贤才,所谓刚直犯上性格,幽州本就有一个田丰,以刘晔的性子见识,自然不会将这个不算缺点的缺点纳入忌讳之中。
“这……实不相瞒,草民渡江而来徐州,是为祭拜陶公,于先前已有孙氏伯符请为长史,草民有言来徐州了却心愿后归回再作回应……”
张昭如此一说,顿使刘晔明白其为难之处,原来这位名士却是大略已心属江东“孙郎”,所谓归去再作回应只怕是为了面上好看,故而如此托辞回应刘晔。
“敢问子布,当今天下英雄几何?”
刘晔也不生气,却也不放弃,他不信凭着自己身份名望,再晓以大义还不能说服张昭,当即便整理思路问道。
“草民以为,当今天下明面实力居首者为袁本初,其名望极高,且不乏士族支持,据冀,并,青三州之地,现今据有并州后,更可与塞外民族通商以换战马,麾下带甲者至少十三万众。 其次为荆州刘景升,其带甲十余万,荆州又民富粮足;再次便为明公,虽幽州有兵卒十余万,然可用者仅五,六万数,加上徐州数万军马,实际可用之兵亦仅不过十万而已,何况两州分隔千里,无法倚为攻守援备,故而多受掣肘……”
张昭先评说了现今实际上最强大的势力,接下来再续道:“兖州曹孟德雄才大略,虽有吕奉先袭破兖州之事,然现今听闻施展奇计,已经开始回攻,吾料其必然能稳固形势,将锐气渐失,劳师远征之吕布大军击败;袁术如何,明公已有评价,但其属下现今不乏兵员粮草,故而亦算得一方霸主;最后则是江东之地,草民窃以为,孙郎有乃父这勇,且谋略不缺,故而必成大器!其余碌碌尽属无用,或只能守成之辈,不足挂齿!”
“子布所见精辟,可见汝之意于孙郎,亦因其有成长潜力。 但晔再问一句:若不论明面实力,只依综合,天下最强势力者,当在我刘晔!不知是否妄语?”
刘晔丝毫没有需要自谦的觉悟,直视张昭说出自己观点问道。
“幽州有民两百万余万,若明公再能平复辽东公孙度,则民众会达三百余万,而徐州本就有近三百万百姓,若明公不顾一切强行征兵,又有充足钱粮,确实可为暂时之最强势力……但却亦会成为矛盾最集中之处,特别是幽,徐二州皆是需要防备边境地四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