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玄烨长长叹了一口气,“朕且试试看吧。”
虽然玄烨没有明确答允什么,但是苏帘却欢喜异常,玄烨看在眼里,眼角都舒展了三分。如苏苏曾经所言,若想改祖制,许生母自己抚养皇子,的确不宜独独给苏苏破例,那么宜嫔便是可以尝试的对象,若宜嫔开了先例,苏苏这里便好办了。只是太皇太后那里,玄烨并无十足把握!
细细想着如何去操作,心中安排好了如何一步步施展,玄烨不禁也觉得困意上来,“苏苏……”刚一唤,却看见苏帘已经在他怀中呼吸均匀了。那小小的脸蛋上,泪痕未尽,却带着柔和的笑意,玄烨忍不住伸手去轻抚那眼梢、那唇角和那两颊浅浅的小酒窝……真真是叫她怜惜疼爱到了心底深处!
孩子的抚养权问题有了希望,苏帘也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虽折腾了一番,如今也算因祸得福了。
翌日清晨,云崖馆。
魏珠麻利地打了千:“奴才给荣嫔娘娘请安,给二公主请安!”
荣嫔见是皇上身边的二号人物来,不禁一喜,忙和气地微笑着道了一声“免礼”,敛身端坐问道:“魏公公,可是皇上今晚要过来?”
魏珠笑着道:“皇上是想念二公主了,特叫奴才接公主去春晖殿。”
荣嫔面上的笑容僵住了数息,稍后方才缓和过来,依旧是那张端庄和气的面庞:“谷杭这会儿在睡午觉呢,我这就去唤她起来。”
“不急不急!”魏珠笑呵呵道,“且让公主多睡一会儿吧,皇上那儿不急。”
荣嫔又尴尬地坐了回去,道:“要不公公且先回去,等谷杭醒了,我亲自送去春晖殿可好?”——如此起码还能见皇上一面,荣嫔如是打算着。
“这……”魏珠干笑了笑,“娘娘的心意极好,只不过皇上吩咐奴才的事儿,奴才哪儿敢怠慢呢?”
荣嫔略一低眉,以目色示意身旁的宫女,那宫女悄悄然靠近魏珠,塞上一个荷包:“大热的天儿,烦劳公公来一趟,我们娘娘请公公喝茶消消暑。”
魏珠不动手色收了起来,忙躬身道:“谢娘娘赏!”袖中的手一捏,原来是枚玉佩,分量可比金银要值钱得多了。
荣嫔轻轻抿了一口茶,抚着自己的胸口柔声:“本宫听说昨儿皇上落水,这心里到现在都不踏实呢!”
魏珠欠着身子道:“娘娘放心,万岁爷龙体康健,并无大碍。”
“哦!公公既然这么说,本宫安心了。”荣嫔眼中神色微微一动,“那——苏妹妹腹中皇嗣可也无碍?受了这番惊吓,若是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娘娘尽管宽心,苏娘娘胎相安好着呢!”魏珠言语圆滑地道。
荣嫔点了点头,幽幽道:“苏妹妹素来是最有福气的——,可惜皇上不许人打搅苏妹妹安胎,否则本宫还真想亲自去瞧瞧呢。”
魏珠脸上笑容大大的灿烂,“娘娘虽不能亲自去瞧,只是二公主多半能替娘娘走一遭呢。”
荣嫔一愣,语气倒是不见急色,“公公这话,是何意?”
魏珠笑着道:“万岁爷怕苏娘娘闷着,而二公主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故而皇上打算带公主去认识认识苏娘娘呢!”
荣嫔眼底滑过一丝不愉之色,皇上要带她的女儿去讨别的女人欢心……这般带着怒意地想着,嘴里却温和地道:“皇上对苏妹妹,真真是有心了——”语气是叹息的语气,含着丝丝如愁的无奈,她原本还以为,皇上今儿也会来呢,就算未必留宿,起码能说几句话呢,结果是白欢喜一场了。罢了罢了,谷杭能讨皇上欢喜,对她们母女也是好事……总比被冷落在一旁要好得多吧?
晌午时分,苏帘美滋滋躺在澹宁殿的琉璃美人榻上补觉,昨晚折腾到半宿,着实睡得晚了些,一直睡到下午未时三刻方才困怏怏醒来洗漱。
饮了一杯酥油奶茶,润了润喉,螺玳手中熟稔地使着一柄象牙梳子,密密的象牙梳齿从发间头皮轻轻滑过,格外叫人舒服。螺玳的手很巧,跟着叶嬷嬷学会了汉家发髻,更兼她有这方面的天分,如今已经是苏帘专门的梳头宫女了。让螺玳梳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不多一会儿,一个简单优雅的倭堕髻便成型了,螺玳捏起一只点翠丹凤朝阳的步摇斜插在右侧如云的乌发中,那钗子精细无比,凤凰栩栩如生,仿佛翾然欲飞,灵动无比,垂下来一束细碎的米珠流苏,正映眸底慵懒的柔色。
第十三章、谷杭公主
苏帘打开那琳琅满目的珠宝盒,寻出一枚红如胭脂的小巧蝴蝶兰绢花,簪花于耳侧发间,侧脸对镜一瞧,果然不错,就像一只追随凤凰飞舞的蝴蝶,生动极了。
身后四禧捧着一方圆镜,道:“娘娘好像格外喜欢这些小巧的绢花、绒花。”
“那是自然了!”苏帘指着里头那个大盒子里的几朵硕大眼里的牡丹绢花,“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要是我也插那么一朵……那这脑袋岂不成了牛粪了?”
四禧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夫人虽然是娘娘了,但是幽默风趣还和以前一般无二。一旁为苏帘染着左手指甲的绣屏也忍不住笑歪了嘴。
苏帘看着镜中梳得丝丝齐整的倾斜单螺髻,斜眼睨了收拢头油与象牙发梳的螺玳,打趣道:“你们瞧这螺髻,说是像海螺,可是我怎么瞅着,就像是一坨大大牛粪呢?”
螺玳不由手上活计一顿,似是薄怒了小脸,道:“娘娘若嫌弃,奴才可不敢再给您梳头了!”
苏帘干笑了笑,螺玳虽不多言语,脾性也温顺,可是再温顺的小绵羊也有恼羞的时候,她一手的梳头功夫,可是连叶嬷嬷都多次称赞的呢!何况这回是苏帘自己要求换个新发髻,才有了着单螺髻的,便忙赔笑道:“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都不成吗?”
螺玳也不是个小心眼的,随即便抿了嘴巴,眼睛一眯道:“娘娘眼睛其实还是很独到的,奴才自己倒是没察觉,原来这单螺髻却有几分肖似……那个什么呢!”螺玳素来温文尔雅,是决计不肯说“牛粪”这样的低俗词汇的。
连螺玳这个不爱说趣的丫头,都说出这番话来,登时左右伺候的几个宫女全都忍俊不禁了!倒是苏帘,越看自己的脑袋越是郁闷了。
刚梳妆罢,便听小凌子禀报:“皇上带着二公主朝这边儿过来了!”
“二公主?”苏帘手上把玩着一柄紫檀木三镶如意。疑惑道。
叶嬷嬷亲手捧了一盏暖暖的奶茶奉上来,徐徐道:“就是荣嫔之女,此行也跟随来了行宫,只是不大出云崖馆。”
苏帘哦了一声。她的确是知道荣嫔有个女儿,不过来了行宫十多日了,倒是没见过呢。苏帘心存几分好奇,便起身往正殿去迎接。
玄烨手里拉着一个女童,稚嫩面孔,穿着一身橘红色鸳鸯织锦的旗服,穿着花盆底,活脱脱是个可人的小公主。瞧着她如此可人,苏帘的眼角不由染了三分笑意。
“谷杭给苏母妃请安!”小人儿个子不高,却似模似样地蹲了一个万福。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的、清清澈澈,听着叫人格外可疼!
苏帘弯下身子,脑袋和她处于一个水平线上,笑眯眯问:“公主几岁了?”
“回母妃,六岁了。”二公主谷杭乖乖女一般回答道。
虚岁六岁。玄烨今年二十六了,也就是说他二十岁就有了这个闺女……唉,古人当爹真早啊!
玄烨看着苏帘那副撅着屁股的样子着实不雅,便清咳了二声道:“有话去里头慢慢说!”
东面次间,照旧玄烨与苏帘对坐在琉璃榻上,谷杭则乖小孩地坐在绣墩上,因她腿短。爬上去之后,高高的鞋底都够不着地面。
苏帘饮着酥油奶茶,瞧着这小公主低头不语的样子,却是个不爱说话的呢!小孩子,太淘了,让人觉得闹得慌;太乖了。又叫人觉得不像小孩子了。谷杭看样子就是后者,她就是被教导得太懂规矩了!
苏帘叫人上白玉奶茶,她只是浅尝辄止,上荔枝瓜果,她连只规规矩矩道谢。然后半点也不吃。玄烨便道:“谷杭不必太拘束了,喜欢就吃吧。”
二公主低着脑袋,小声道:“回汗阿玛,谷杭不饿。”
玄烨皱了皱眉头,昨儿在云崖馆,谷杭可没这个样子的,便疑心地问:“是不是荣嫔教了你什么?”
二公主略抬了抬头,道:“额娘说,不能在苏母妃这儿失了规矩。”
荣嫔也是小心过头了,生怕在旁人的地盘,谷杭礼仪上被挑出毛病来,故而谷杭自进了澹宁殿的门儿,就乖得太过了些。
可谷杭这话,倒是叫玄烨没了反驳的余地!他的女儿乖巧懂规矩,难道他还能说,你别太规矩了,应该没规矩一点?!玄烨当然不至于生自己的女儿的气,只是不免觉得荣嫔举动着实太防备了苏苏一些!她难道还怕苏苏会挑剔谷杭吗?!
苏帘干笑了笑,瞥见放在一旁书架子上那满满的话本、演义、志异、野史等书籍,便笑着问:“公主喜欢看书吗?我这里有好多好看的话本!”话本,又叫做“画本”,里头文字不多,反而有打量的插画,即使是识字不多的小孩子也能看懂大半。
二公主却摇了头,道:“额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苏帘顿时一噎,这小乖乖女真的是满清的公主,而不是汉人家三从四德的姑娘吗?
这话,在云崖馆,荣嫔也说过,当时玄烨虽然觉得不是很有道理,却也生气,如今从谷杭嘴巴里说出来,玄烨却登时含了几分不满之色!偏心的玄烨觉得,荣嫔教导谷杭这话,有间接讽刺苏苏的用心!
苏帘嘴角抽筋,呵呵笑了二声,看了看玄烨道:“我不算才女吧?”
“噗——”玄烨的怒意瞬间变成了笑意,“前儿都把‘里’字错认成‘裹’,跟才女丁点都不沾边!”
苏帘顿时尴尬了,那能怪得了她吗?“里”字的繁体是“裏”,可不就是跟“裹”差不多吗?认错了可是情有可原的事儿吗!谁叫后世畅行的是简体字呢?虽然她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但到底没认全乎,基本上还得半蒙半猜。
二公主一旁看着汗阿玛和苏母妃的互动,叫她即惊讶又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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