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想了很久,转身看向身旁的董昭。董昭对他微微一笑,“大人,我陪你一起去。”
“公仁兄,兄长数次来书,你都让我不要回,为什么今天……”张扬和董昭并辔而行,心神不安地问道。
“如果吕布将军率军再逼,大人打算退回河内吗?”
张扬喟然长叹,“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和兄长对阵,我欠他太多。”
“那你如何向袁绍交待?此次攻打冀州,事关社稷命运,你这样做,后果是什么,你考虑过吗?”董昭看看他,“大人性格温和宽容,为人忠义,这一点人所共知,这也是袁绍对你非常信任的重要原因。但你因为私人感情而违抗他的军令,他还会继续信任你吗?”
张扬没有说话。
“他会借口杀了你。”董昭冷笑道,“他不杀你,但他可以让别人杀你。你还记得当年韩馥的事吗?朱汉帮他打断了韩馥儿子的腿,逼走了韩馥,但他转手就把朱汉杀了。还有耿苞。耿苞为什么被杀?你心里难道不清楚?袁绍就是这样一个人,当你对他有价值的时候,他对你很好。但他一旦认为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张邈和他几十年交情,为什么最后两人反目成仇?难道都是张邈的不对吗?”
张扬猛地停下马,吃惊地望着董昭。“公仁兄,你打算……”
“你要想活下去,就要和吕布将军对阵,就要攻打邺城。你如果不愿意,后果只有一条。所以对你来说,目前只有一条路,和吕布将军好好谈谈。”
董昭两眼盯着他,郑重问道:“你认为,今天这一仗我们打得赢吗?袁绍、曹操打得赢吗?”
张扬迟疑不语。
“你认为,大将军李弘是叛逆吗?”
张扬摇摇头,“我相信兄长。兄长对大汉忠心耿耿,如果李弘和董卓是一样的人,兄长不会继续留在河北的。”
“那大人还犹豫什么?”董昭问道。
“这些年,袁大人对我不薄,我不能对不起他。”张扬苦笑道,“今日社稷崩裂,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你我都看不出来,也许……以袁大人的家世和才华,他应该能力挽狂澜。”
“哼……”董昭嗤之以鼻。
张扬心里暗暗一叹。当年,袁绍因为张瑰的事要杀你,你一直为此耿耿于怀,但袁绍对我一直很信任,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即使不能帮他,但也不能背叛他。
河牧城。
荆州军顺利渡河,没有遇到任何北疆军的阻击,这让刘磐非常吃惊,迟迟没有继续北上。他派出大量斥候在方圆百里内探查北疆军的踪迹,同时书告仍在黄河南岸的刘表,几十里外的濮阳袁绍,请示是否攻击卫国城。
袁绍回书,他在黎阳、濮阳方向的渡河非常不顺利,遭到了北疆军顽强阻击。濮阳方向有秦谊的越骑营、苦酋的屯骑营、穆斯塔法的长水营共一万五千步骑大军,他们把自己牢牢牵制住了。袁绍请刘表、刘磐全力北上,尽快攻下卫国、顿丘,逼迫北疆军主力后撤。
这时刘磐派出去的斥候纷纷回报,从河牧城到卫国城的六十里之内,并无任何敌踪。刘磐和文聘、黄忠仔细商议后,随即率军出发。
黄昏,距离卫国城十里之外的朋亭。
穆斯塔法翻身跳到马下,拿起水囊喝了饱。长水营将士安静地坐在战马旁,抓紧时间休息。他们从清晨出发,沿着大河故渎疾驰一百多里,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赶到这里伏击敌人,人马都很疲乏。
几匹战马飞驰而来,当前一人的马背上还挂着三个血淋淋的人头。
“大人,荆州军正在赶来,附近的敌人斥候已经被清除。
“荆州前军距离卫国城还有多少路?”穆斯塔法甩了甩披散的长发,抹了一把嘴边的水渍,沉声问道。
“六里。”斥候回道,“荆州军的中军目前就在我们正前方五里外。”
“荆州军前、中、后三军距离多少?”
“三里。”
“粘得很紧嘛。”穆斯塔法冷笑一声,把水囊里的水对准自己的脸倒了下去。清澈的河水倾泻而下,沿着他古铜色的脸庞和乱糟糟的胡须洒到地上。
落日如血,彩霞满天,天际就象燃烧的大火,让人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炙热。
刘磐疲惫地捶捶自己的后腰,转头对身边的魏延说道:“今年中原这场旱灾不知道还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魏延舔舔干裂的嘴唇,苦笑不语。
“中原一马平川,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和南方大不一样。”刘磐指指前后摇摇晃晃的士卒,轻声叹道,“他们都是南方人,对这里的气候不适应,朝廷应该再晚一点进攻,给我们的将士更多的适应时间。”
魏延点点头,不停地转目四顾。
“你看什么?”刘磐问道。
“北疆军全力阻击河南军和豫州军,却把我们放进来,这显然有问题。”魏延担心地说道,“北疆军也许要伏击我们。”
“快到卫国城了。”刘磐笑道,“北疆军即使要突袭,也是今天晚上,而不是现在。”他话还没说完,坐下的战马突然扬蹄长嘶,差点把刘磐摔了下来。接着,前后四周的战马都躁动不安,很多拖拉辎重车的马也停下了脚步,望着西边的夕阳惊恐地嘶叫着。
天地之间,渐渐升起一股烟尘。
穆斯塔法轻踢马腹,战马加速。
“呜……”号角长鸣,苍凉而悠远的声音响彻了天宇。
五千铁骑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在号角的指挥下,迅速以锥形列阵。
刘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这支铁骑是从哪冒出来的?沿途派出去的斥候怎么没有发现?
报警的战鼓如雷一般响起。求援的传令兵没命一般向前、后两军打马飞驰。
走了一天路,又被太阳晒了一天的荆州军将士疲惫不堪。随着地面的颤动,震耳欲聋的奔腾声就象巨锤一样狠狠地砸进了他们的心里,恐惧顿时象瘟疫一般霎时袭击了整支大军。风云铁骑威震天下,强悍的鲜卑人都被他们打败了,更不要说自己这群连马都不会骑的南方士卒了。
魏延在疯狂叫喊,声嘶力竭,把辎重车推到前面,各部列阵,列阵……没有人理睬他,士卒们的眼前只有潮水一般的铁骑,耳朵里只有惊天动地的轰鸣。
有人浑身战栗,连连倒退。有人丢下了战旗,转身就跑。
荆州军在崩溃。
穆斯塔法举起了长矛,放声狂呼:“加速,加速……杀上去……”
此时已经没有必要用弓箭攻击了,荆州军已经乱了,只要冲过去,就能展开血腥的屠杀。张燕大人说得没错,对付南方来的荆州军,只要一支铁骑就行了,因为南方人长得矮,而且腿短。
“轰”一声响,荆州军瞬间炸营,三千人一哄而散,狼奔豕突。
“杀……”长水营将士吼声如雷,五千人如同飓风一般呼啸而入,霎时卷起滚滚血浪。
第十五节
平原郡,高唐城。
田楷难以置信地看看手上的书信,然后抬头望向关靖。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田楷把书信递给关靖,“平原城是空的。”
“平原城是空的?”关靖面色一变,急忙细看书信。
“田庸、邹武顺利渡河,然后顺利挺进四十里到达平原城,现在他们又发现平原城是一座空城。”田楷紧锁眉头,低头看着案几上的地图,“难道袁绍、曹操那边攻击得手,李弘把王当、高顺的两支大军调到中、西两个战场去了?李弘放弃了东面战场?这怎么可能?”田楷自言自语地苦笑道,“李弘想干什么?诱敌深入?”
“先进平原城。”关靖放下书信,“目前,袁绍、曹操、刘表、刘备都没有消息送来,我们不知道整个战局的发展,所以也无从揣测河北放弃平原城的真正意图。”
“但是,如果我们中计,平原城可能一夜之间被北疆军包围。”田楷非常犹豫,“根据我们的消息,在我们的对面有王当和高顺的两万人马,还有李溯的一五五千铁骑,三万五千人的兵力完全可以把我们阻挡在平原城下,他们没有必要弃守平原城。”
“的确。”关靖连连点头,“按照预定攻击之策,北征大军的主攻方向是袁绍的西路和曹操的中路,我们东路的进攻只是为了牵制北疆军的这三万五千人马,不让这三万五千人马支援中、西两个战场。如果这个意图要暴露,也应该是在攻击开始后的五到十天内,而不应该是现在。现在刘备的大军刚刚渡河,李弘不可能知道刘备的徐州军参加中路进攻。也就是说,这三万五千人马肯定还在平原郡。”
“不过,我认为还是趁机拿下平原城为好。不管河北耍什么诡计,等到十天之后,我们的攻击方向彻底暴露了,李弘肯定要从东面战船抽调军队。这时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把这三万五千北疆军牢牵制住。”
田楷思索良久,还是没有答应,“不要冒险。如果李弘的目的是把我们吃了,那么我们被围平原城后,北疆军可能在东面战场投入更多的军队。他一旦把我们吃掉了,再调过头去打袁绍、曹操,那可就轻松多了。”
关靖没有坚持。北疆军可不是什么一打就溃的军队,放弃平原城肯定有他们的意图。
“书告袁绍、曹操、刘表和刘备几位大人,请他们放心,我们正在攻打平原城。”田楷说道,“请他们尽早把战况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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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邯郸,大将军行辕。
司马傅干正在把十天以来的战况做详细汇禀。
西路战场上,右将军张燕、龙骧将军赵云、厉锋将军姜舞、奋武将军吕布率五万北军阻击袁绍的河南军、刘表的荆州军、张扬的河内军和袁微的豫州军。
袁绍手下大将韩琼、朱灵、陶升率两万大军攻击黎阳,目前被中垒校尉于毒的五千大军牵制在黎阳城下,寸步未进。
袁绍亲率袁微、高干、高柔、袁忠和手下大将马腾、潘凤、赵浮等四万大军,从濮阳方向的长寿津和濮阳津两地攻击渡河,右将军张燕率越骑校尉秦谊、屯骑校尉苦酋、长水校尉穆斯塔法、胡骑校尉祭锋等两万大军予以阻击。袁绍至今还在濮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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