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翰(余鹏)怎么会出现?”李弘一掌拍到案几上,怒声吼道,“你还要骗我吗?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李仲渊?”
司马懿头一低,不说话了。
“我告诉过你,不要参予朝堂之争,你为什么不听?”李弘气得连拍案几,“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啊?”
“子民,冷静一点……”鲜于辅急忙劝道,“事已至此,还是快想办法阻止事态扩大,免得不可收拾。”
“太尉大人现在怎么样?”李弘颓然叹气,无力地问道。
“暂时他肯定要回避。”徐荣说道,“他和荀彧是叔侄,和荀谌也是同宗,日子难过啊。”
“辛毗大人呢?”
“辛毗大人已经被羁押。”张辽说道,“其他原袁绍的旧部,包括太仆丞韩浩大人,屯兵武关的子率大人,屯兵陕城的苏由大人,都要被羁押。”
“那袁耀大人呢?荀正大人呢?他们不会有事吧?”
屋内鸦雀无声,寒气层生。
“这事只要适当控制,应该不会牵扯到袁耀大人,但荀正大人……”鲜于辅低声长叹,“想当年晋阳的谋逆大案,冤死了很多人,这次恐怕……”
“这个李仲渊……”李弘连连摇头,无奈至极,“他太狠了,竟然想出这种主意反击……”
“大将军,不要再抱怨仲渊了,要怪就怪丞相、太尉他们出手太毒了。”王凌冷笑道,“丁立大人他们可以动,但动朱魭大人,那就是找死。北疆的人,岂能让他们这么欺负?”
李弘狠狠瞪了他一眼,想骂却没有半分力气。
过了一会儿,他指着司马懿说道:“你马上给我离开长安,快点离开,不要再惹事了。”
司马懿惶恐不安,连连点头,“我去哪?回河内吗?”
“你立即赶到河东挡住郑玄大师,把他接到洛阳去。”李弘说道,“我立即奏请天子和长公主殿下,拜郑玄大师为太学祭酒,即刻赴洛阳重整太学。”
“那辩议的事呢?”王凌奇怪地问道。
“三雍的事无限期推迟,还辩什么辩?”李弘骂道,“你也去,不要在长安给我惹事了。”
“文远,你马上回家收拾东西去。”李弘指着张辽说道,“我马上上奏天子,请他下旨,拜你为兖州任刺史,先把兖州稳住。”接着他看看鲜于辅和徐荣,“我打算让张合暂领弘农郡太守,让高览暂领甘陵国相,让徐晃暂领济阴郡太守,你们看怎么样?”
“可以,应该让他们到州郡任职了,否则将来怎么办?”鲜于辅笑道,“我觉得颖川太守韩铭也可以回朝了,让王当兼领颖川太守吧。”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徐荣说道,“只要把州郡稳住,朝堂上怎么乱都没没关系,影响不了大局。”
第七节
长安城的气氛非常紧张。
丞相蔡邕亲自赶到京兆尹府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书告太傅杨彪、大司马大将军李弘、太尉荀攸、御史大夫刘和四位上公大臣,请他们速到丞相府议事,商议对策。
太尉荀攸最先赶到丞相府。他一夜未睡,脸色非常差。看到蔡邕后,他愤怒地说道:“大将军亲口承诺过,他不干涉三雍之争,为什么出尔反尔?”
“你以为这是大将军干的?”蔡邕摇摇头,低声叹道,“你错了。”他把大将军建议无限期推迟三雍建设一事简单说了一下,“大将军提出这个建议,显然是想缓解朝堂上的矛盾,以便迅速稳定朝堂,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荀攸又惊又喜,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真的?”
“是真的。”蔡邕说道,“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但可以肯定,这是李玮设下的圈套,大将军并不知情。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荀攸长吁一口气,摇摇晃晃地坐到席上,心有余悸,惊魂未定。自古以来,只要沾上谋大逆的边,那就是族灭之祸。不要说荀家、辛案两个家族了,就是整个颖川、汝南的士族都有可能遭到牵连。颖、汝两地门望族非常多,姻亲关系极为紧密,一旦杀开了头,那就不是几家的事,而是十几家甚至几十家的事。
“李玮太狠了,看样子,他是想把我们颖、汝士人一锅端了。”荀攸气得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我说过,不要把朱魭扯进来,但你们就是不听。”蔡邕懊悔不已,连连叹气,“李玮的势力太强了,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必会遭到强劲反击。这事我有责任,我不该听你们的,不该听你们的话啊。”
荀攸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估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心里大概有了底。当务之急是保住颖、汝士人的势力,不能让颖、汝势力因为这件事遭受致命打击。
“你见到文若了?”
蔡邕摇摇头,“现在长安形势很混乱,我们非常被动,在事情没有转机之前,我不便见他们。不过,我已警告余鹏,这是谋大逆之案,京兆尹无权审问。我立即上奏天子,请天子下旨把此案即刻转到廷尉府。”
荀攸若有所思地望了蔡邕一眼。如果三雍一事无限期推迟,朝堂上也就不存在礼制争论问题,但因此事所引发的谋大逆之案还将继续,而朝堂上的争斗方向也将随之改变。
从袁耀入朝为卿开始,汝阳的袁阀势力再起,加上汝南平舆的许家,颖川的钟家、荀家、陈家和韩家,颖、汝士人在朝堂上的势力越来越大。目前,朝堂上的关、洛士人和颖、汝士人已经拥有了相当的实力。与此同时,随着蔡邕成为丞相,青兖两地的士人纷纷得到重用,他们也迅速成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力量。
关、洛士人,颖、汝士人,青、兖士人先后雄起于朝堂,也就意味着北疆士人的实力在急骤减弱。北疆士人主要包括并州、幽州和冀州三地的士人,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原来追随大将军李弘的一帮士人。
今天朝堂上的形势显然对北疆士人非常不利,这从最近两年来朝堂上发生的一系列争论就能看出来。这些事如果放在三年前,北疆士人在朝堂上拥有绝对实力的时候,根本不存在争论。洛阳收复后,中兴大业的基石得以奠定,朝堂上的权势之争随即愈发激烈,而三雍一事则把各方权势之间的矛盾彻底激发。
三雍一事的争斗,表面上看是学术之争,但其实就是关、洛,颖、汝和青、兖三地士人联手打击北疆士人。
在北疆士人中,权势最大的是李玮一系,其次是冀州崔家,再次是晋阳王家。而以田畴、田豫、刘放为代表的幽州士人因为大多数属于北疆武人一系,在北疆士人中反而实力最弱。所以丞相蔡邕等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李玮作为打击对象,反而没有考虑引发这场争论的冀州崔家。
然而,在打击李玮之前,蔡邕等青、兖士人先打击了颖、汝士人中实力最强的许家,然后又打击了关、洛士人中实力最强的杨家,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大家心里都有数。
其实,在三雍一事的争论上,直接打击李玮就行了,完全可以达到目的,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但蔡邕等人认为,北疆士人的背后是北疆武人,是大将军李弘,直接打击李玮可能会激怒整个北疆系,还是先打击汝南许家和关西杨家,把这场争斗的性质确定为学术之争为好。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结果和蔡邕等人的预料大相径庭。
北疆系的文武两道,各自给了他们重重一击。北疆士人来“武”的,玩了个绝户计,把颖、汝士人推上了绝境。北疆武人来“文”的,玩了个缓兵之计,把朝廷中的士人全部推上了“战场”。朝堂上的血雨腥风扑面而至,想躲都躲不掉了。
荀攸匆匆走出丞相府,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进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里坐着中散大夫荀正。昨天荀彧、荀谌等人被京兆府抓走后,他就预感到形势不妙,悄悄赶到荀攸府上商议对策。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两人大眼望小眼,一筹莫展。上午接到丞相的书信,荀攸迫不及待地驱车而来,并让荀正相随,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好即刻商量,免得耽误时间。
看到荀攸气喘吁吁,惊恐不安的样子,荀正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一句话都没敢问。
“前天,大将军在栎阳禀奏天子和长公主殿下,三雍之事无限期推迟。
荀正心神震骇,两眼蓦然睁大,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三雍之事无限期推迟,也就意味着朝堂之争全面改向,杨家兄弟会握手言和,崔家兄弟也会握手言和,朝堂各方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已经爆发的矛盾迅速转嫁到颖川士人头上,荀家死定了。
荀攸不待他说话,接着说道:“你现在去办三件事。第一,立即去拜会光禄大夫钟繇,告诉他,大将军已禀奏天子三雍之事无限期推迟,剩下的事他知道该怎么做。第二,找个亲信门客,让他即刻南下徐州。曹操要想保住江淮,就要想办法救文若(荀彧)。即使他不想救文若,他也要想办法替自己解脱,这对我们摆脱目前的绝境非常有帮助。第三,回家写封密信给中书监陈群大人。陈家和我们家是世交,颖川士人遭此噩运,他不可能视而不见。你拜请陈大人务必说服长公主,此案无论如何不能移交给廷尉府审理,这可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啊。”
荀正连连点头,“我知道,我即刻去办。”
“记住,这封信,黄昏前一定要送到栎阳。”荀攸用力拍拍荀正,“荀家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这封信能不能及时送到陈群大人手上了。”
大司马大将军李弘和御史大夫刘和先后赶到丞相府,而太傅杨彪却迟迟不见人影。
“派人去催催吧。”李弘笑道,“风雪太大,老大人行走不便,估计要迟一会儿。”
“不要等他了。”蔡邕挥手说道,“这头老狐狸,成精了,就算催他十遍,他也不会来。长公主还在栎阳等着我们的奏报,不能再耽搁了,还是先议吧。”
四位大臣把京兆尹余鹏的奏章传阅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这事牵连到颖州荀家,所以……”蔡邕望着荀攸说道,“荀大人是不是应该主动回避?”
“没有必要吧。”李弘马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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