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雄、田畴和杨凤三人相视苦笑。张燕过去是黄巾军大帅,在黄巾系将领中具有崇高的地位,要想在没有天子圣旨,没有大将军命令的情况下调遣军队,只有张燕才能办得到。此刻张燕决意要用最稳妥最安全的办法解决所有问题,他们毫无办法。
“虽然我们劝说天子下旨,调遣北军攻杀长安和栎阳,但这只是一种姿态,一种发动兵谏的姿态,并不是兵谏。”张燕严肃地说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牢牢控制局势,才能把危险降到最低,才能在事后避免律法的追究,才能取信于朝中大臣,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联手施压,逼迫长公主交出权柄。”
“之前我们说过,只要长安城做出反应,我们则即刻取消攻击长安和栎阳的命令,然后利用朝堂上的复杂形势,该杀的杀,该拉拢的拉拢,一步步达到我们的目的。”张燕转身望着三人,从容笑道,“相信我,这次我们肯定能成功,中兴大业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受到奸佞们的侵害。”
长安城一片慌乱。
天子应该在入夜时分到达长安城,但丞相和大臣们久候不至,个个焦虑不安。
大司马徐荣极为担心,命令威武将军何风亲自带着一队亲卫骑北上相迎。何风带着人马一路狂奔,途中遇到羽林中郎将张萧。听说天子在渭桥遇刺,何风当即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问道,“天子呢?”
“张燕、贾诩等大人护着天子急赴北军大营了。”张萧疲惫不堪地说道,“段炫、田豫、赵松三位大人正在渭桥守护现场,追杀逃匿刺客,我来向长安报信,请丞相、大司马和诸位大臣即刻议定对策。”
丞相蔡邕、大司马徐荣、御史大夫刘和听完张萧的简单述说,无不震骇至极。
他们惊骇于天子在渭桥遭遇刺杀,但更惊骇于光禄勋张燕带着天子急赴北军大营。天子进了北军大营,北军的控制权就不在赵云手上,而在小天子手上,此刻张燕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张燕要杀人了。
大司马徐荣最先做出反应。“告诉大臣们,说陛下突然不舒服,返回栎阳了,让他们回家休息。”
御史大夫刘和霍然惊醒,转身就跑。
“张大人,即刻返回渭桥看护刺杀现场。”
张萧正要转身,徐荣又一把拉住了他,“陛下遇刺的事,段大人可否急告长公主?”
“下官不清楚。”张萧说道,“击退刺客后,我奉命急赴长安报信。”
徐荣脸色微变,“你回到渭桥后,告诉段大人,请他亲自返回栎阳禀报长公主,要快。”
“何大人,立即回城,关闭城门,集结军队,快,快……”
赵能打马狂奔,飞速赶到李玮府邸。
“李大人可在?”赵能汗水淋漓,气喘吁吁地问道。
看门的仆役认识赵能,看到他这副样子,知道有大事发生,急忙说道:“大人还没有回府,夫人在家。”
“快带我去见夫人,快……”赵能不待仆役说话,已经飞一般向府内狂奔而去。
筱岚正在内院纳凉,远远看到一个人飞奔而来,一路狂呼大叫,脸色当时就变了。
自从朱魭出事后,她主动回避,这大半年来很少到栎阳去,长公主府的日常事务全部交给了黄岳,过了一段轻松悠闲的日子。不过,随着朝堂各方的争斗越来越激烈,她也越来越不安,预感要出事了。
然而,朝堂上不出事便罢,一出便是天大的事。赵能带来的消息让她心神震颤,浑身冰凉,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让她晕倒在地。
张燕出手了,而且还是雷霆一击。天子遇刺十有八九都是骗局,张燕的目的是杀人,杀光了朝中的大臣,砍下了襄阳特使的脑袋,然后就要轮到长公主了。当务之急是赶到栎阳,保护长公主。
“备马……”筱岚也不换衣了,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襦裙,向院外疾行。
“夫人,还是换乘马车吧。”侍女看到筱岚没有换上正式的礼服,急忙提醒道。
筱岚就象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出门就碰上了李玮。晚上在城外没有接到天子,李玮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此刻看到夫人仅穿一件襦裙飞马而出,赵能汗流浃背地跟在后面,立刻魂飞天外,坐在马车上半天没站起来。
筱岚三两句话就把事情说清了,“我到栎阳去。”说完她打马就走。快到东市的时候,筱岚突然停了下来,带着十几个亲卫调头冲向了丞相府。
丞相府内,蔡邕、徐荣、刘和正在商议对策。
天子在渭桥遭到刺杀,这是事实,但此刻谁会刺杀天子?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天子到了北军大营,天子说谁是刺客,那谁就是刺客。北军今天晚上就会杀进长安。
天子听谁的?当然是听张燕的,而现在他也只听张燕的话,因为张燕保护了他,把他从刺客手中救了出来。张燕说杀谁,天子就会杀谁。
但是,北军一旦冲进长安,一旦展开血腥杀戮,一旦重演当年长安兵变的惨剧,其后果就是社稷倾覆。
张燕不是李弘,他控制不了大汉几十万军队。长公主也不是李弘,她更控制不了大汉的军队,但她手上有调遣军队的权力,她可以把各地军队急速调进关中,然后就是自相残杀,就是社稷倾覆。
“书告大将军,请他急速返回长安。”蔡邕仰天悲叹,“张角死了十九年后,黄巾军竟然以这种可怕的方式摧毁大汉的社稷,夺取大汉的江山,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来不及了,大将军肯定来不及了……”刘和沮丧地连连摇头,“完了,大汉完了……”
“在事情没有了解清楚之前,请两位大人不要急着下断论。”徐荣虽然心情非常沉重,但蔡邕的话还是让他颇为不快,“十几年来,如果没有张燕大人和他的几十万黄巾军,我们能击败鲜卑人守住北疆?我们能征服大漠?我们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你这话说出来,纯粹是逼着军队造反。”
蔡邕自知失言,连连举手告罪,“好了,我们不要争了,快想办法吧。”
赵能冲进丞相府,禀报军情。
蔡邕和刘和惊恐万分,茫然无策。徐荣急召太尉荀攸、廷尉卿鲜于辅、大司农李玮到丞相府议事。
筱岚匆匆而来,“丞相大人,快跟我走,到栎阳去。”
蔡邕断然拒绝,这个时候,我怎能离开长安?
“丞相大人,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大将军回来后如何稳定局面?你想让大将军杀了子龙,杀了文姬和她的孩子来稳定军心吗?”
“谁敢杀我?我是大汉的丞相。”蔡邕愤怒地吼道。
“如果你是刺杀天子的主谋呢?如果襄阳人说你是内应,是你帮助他们刺杀了天子,你怎么办?”筱岚厉声质问道,“这是兵变,是兵变,这里没有忠义仁孝,更没有礼义廉耻,这里只有血腥,只有杀戮,你知道吗?”
“丞相大人,你快走吧。”刘和也劝道,“当年你是如何下狱的,你还记得吗?你颠沛流离了十年,那种凄惨的日子,难道你还想过吗?”
徐荣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喊来几个卫士,让他们把丞相大人送到栎阳去。
深夜,李玮驱车赶到了威武将军府。
何风把他迎进府内,李玮二话不说,从怀内掏出了一块白色丝绢,郑重其事地放到了案几上。
何风仔细看了看,慢慢抬起了头,“说吧,你想让我杀谁?”
第十六节
李玮沉默良久,突然问道:“大将军这道手令没有期限吗?”
“有。”何风说道,“中原大战结束后,这道手令就没有作用了。”
李玮若有所思地望着何风,脸上露出几丝惊色。筱岚走后,他在马车上苦思对策,但无论用什么办法,最后都要调用兵力,否则无法控制局势的发展,他想到了大将军的手令。前年底,大将军回长安的时候,自己曾要求交还这道手令,但大将军没有收回,说让自己留着,算是对自己的一个承诺。这个承诺代表着大将军对自己的信任,也就是说,这道手令或许还有效力。李玮随即决定试一试,如果这道手令还有作用,长安的危机或许还能化解,笼罩在长安城上的血雨腥风或许还能云收雨散。
但何风的回答让李玮心惊肉跳。大将军这道手令的有效期限已经过了,而何风却毫不犹豫地表示遵从自己的命令,这里面肯定有原因。这个原因必须弄清楚,否则何风随时可能倒戈一击,砍掉自己的脑袋。何风是前大将军何进的侄子,和少帝刘辨是亲戚。今日天子是少帝弟弟孝献皇帝之子,他和何风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礼法上来说,何风还可以算做当今天子的亲威。天子如今被张燕控制着,何风为了保护天子,很可能遵从张燕的命令,大开杀戒。
“大将军离开长安前,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他预料到长安有今日之变?”
何风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说道:“大将军离开长安前,我没有见到他。”
“那你……”李玮更加不安了,他迟疑了半晌,小声问道,“你私自调兵,事后无论成败,都要掉脑袋的,你清楚吗?”
何风笑笑,手指案几上的白绢,“我有大将军的手令。”
“但它过了期限。”
“除了大将军和我,没人知道它有期限。”何风笑吟吟地望着李玮,“难道你知道它的期限?如果你知道这道手令的期限,现在却拿来给我,那你就是蓄意谋逆,我可以当场将你诛杀。”
李玮心中恐惧,额头上立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即使在这大热天里,李玮也感到了阵阵扑面而来的寒意。大将军不愿意收回这道手令,难道是要防备我?这就是他对我的承诺?我在朝中的处境非常艰难,处在长公主和大将军之间,如果我要调兵,肯定是帮助长公主。大将军杀了我,等于和长公主彻底决裂,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都清楚。
何风在这个关键时刻为什么改变主意?为什么要违背大将军的军令?
“何大人,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李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勉强稳定心神,艰难地问道。
何风递给李玮一耙蒲扇,一语双关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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