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合提到了调兵的事,要求楼班统率乌丸大军跟随自己攻打鲜卑人。楼班、乌延和苏仆延马上以各种理由拒绝。顿杰和六千乌丸人是怎么死的,他们一清二楚。张合这个借刀杀人计已经用了一次,再想用第二次就不灵了。
张合不以为意,不厌其烦地劝说,但李溯的话就很难听了,威逼利诱,各种招式都用上了。楼班有些害怕,想答应,但乌延和苏仆延坚决不同意。
李溯火了,指着乌延破口大骂。当年打卢龙塞,乌延是胡族联军的首领,双方的仇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扶余王和高句丽王坐在一边看热闹。李溯、乌延、苏仆延就象三头红了眼的野牛,互相用乌丸话指责谩骂。
“绑了。”张合突然一拍案几,厉声吼道,“捆起来……”
话音刚落,帐外扶余、高句丽卫士一拥而入,把楼班、乌延和苏仆延打翻在地,捆了个结结实实。三人听到这些卫士嘴里喊出来的都是大汉话,这才知道中了计,气得眶眦欲裂,冲着尉仇台和伊夷模怒声叫骂。
尉仇台走到三个面前躬身致歉,“我也没办法,身不由己啊,三位多多包涵吧。”
伊夷模也苦笑道:“昨天晚上,我们的人都让张大人抓起来了。两千多人啊,你让我怎么办?三颗人头换两千人的性命,我没有选择啊。”
公孙续提着血淋淋的战刀走进了大帐,“大人,外面杀干净了。”
“杀了……”张合一挥手,冷声说道,“先祭奠你父亲,然后把脑袋拿进来。”
楼班望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号淘大哭。
“我给你一个选择。”张合指了指地上乌延和苏仆延的脑袋,“要么在辽东做大单于,统领右北平、辽西和辽东三部乌丸,要么和乌延、苏仆延一样,把脑袋留在这里。”
楼班没有选择,他只能拜伏在地。
“你不要以为河对岸的一万多骑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张合面如寒霜,“我只要拿着你们三颗人头到对岸吼一嗓子,一万多人就一哄而散了,我想杀谁就杀谁?”张合走到他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派个人到对岸去,把乌延和苏仆延的亲信都叫来,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免得你统领三部的时候,有人和你作对。”
十六岁的楼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磕头求饶。
张合不为所动,“叛乱是灭族之罪,我不过杀一群大小部落首领而已,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站在你面前的如果是公孙瓒将军,那么对岸的一万多骑,恐怕早已经在辽河里喂鱼了。”
张合转身望着面无人色的尉仇台和伊夷模,脸上露出一丝冷森森的杀气,“我大汉陈汤将军曾有一句名言,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谁敢乱我大汉,我必诛他的族,灭他的国。”
八月中,镇护大将军张合上奏朝廷,襄平大捷,辽东一战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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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大漠,金雪原。
大汉天子和大将军率军赶到金雪原,会合了漠北都护铁钺的军队。
大漠北部鲜卑的大小王早已赶到,纷纷觐见天子,表示效忠。
北部鲜卑王拓跋韬已经六十多了,王庭的军政大事基本上交给长子拓跋泓处理。但最近一年多来,由于扶罗韩的使者跑遍了整个北部大漠,很多部落看不清形势,左右摇摆,和扶罗韩秘密来往,迫使拓跋韬不得不出面予以镇制。幸运的是,目前尚没有一个部落公开背叛。
大汉天子御驾亲征,大将军亲自率军从河西赶到金雪原,给了鲜卑诸部一个巨大的震撼。这次,扶罗韩算是把小命玩完了。
八月上,镇北大将军阎柔书告大将军,他和武猛将军吴雄东西夹击,已经围杀代郡乌丸首领修武卢,目前大军已经推进到高柳、马城一线,直接威胁弹汗山。
过了几天,征北将军鲜于银书告大将军,他和柯比熊、射虎、射缨彤、鹿欢洋等人合兵一处,在仇水河东岸重创射隆,将他们赶到了广宁一带,但鲜卑人还是没有退出长城。
当天晚上,大将军和众人正在商讨北疆战局的时候,小天子突然问道:“大将军,我们准备何时进军弹汗山?”
“这要看辽东的形势如何发展,如果张合、李溯两位大人不能及时扭转局面,今年上谷的仗也只能打到长城为止了。”李弘说道,“另外,还有一个难题我们要解决,在这个难题没有解决之前,大漠上的仗暂时还不能打?”
“什么难题?”小天子惊讶地问道。
“如果我们杀了扶罗韩、射隆和加漠,大漠鲜卑诸部的势力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需要重新划分各部落的领地。如此一来,我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大漠陷入更大的危机。”
第五十五节
李弘的担心同样也是骠骑将军鲜于辅的担心,他早在去年就上书朝廷和书告大将军,详细分析了大漠形势,预测了未来几年的发展,对大漠的前景忧心忡忡。
大汉征服大漠十六年了,鲜卑各部得到了十六年休养生息的时间,一代人成长起来了,柯比熊、阙昆、拓跋泓、加漠、沙末汗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他们和当年的慕容风、拓跋锋一样,最大的梦想就是雄霸大漠,像他们的英雄檀石槐一样纵横天下。
大漠上的老一辈人渐渐离世,射墨赐、弥加、熊霸先后死去,而大汉赖以稳定大漠的射缨彤、弧鼎、弃沉、拓跋貉、裂狂风等人也渐渐老迈,这些人因为出身和实力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十六年来,一直未能在大漠竖立足够的威望,未能代替射墨赐等人获得镇制鲜卑诸部的强大实力。
大漠上的狼烟迟早都要点燃,不是扶罗韩,就是其他人,原因很简单,鲜卑人需要生存。
最近几十年以来,大漠上的气候非常恶劣,雪灾、干旱等灾患一个接着一个,虽然大汉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们,但这只能解燃眉之急,而不能根除他们的生存危机。
这种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鲜卑人的心里,让他们非常恐惧,非常不安。他们想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他们想南迁,想越过长城,想得到更好的生存环境,但大汉对他们的南迁心存犹豫。这里除了世代的仇恨外,更重要的是社稷的安全,而社稷的安全,归根到底就是大汉百姓的生存。
争夺生存的土地,才是汉、胡互相征伐几百年的最根本原因。
步度更、弧鼎、弃城等人不惜代价帮助大汉攻打河西,为了什么?还不是想迁居到河西,迁居到美丽的祈连山下,求得一块更好的生存之地?
拓跋韬、射墨赐等人十几年来,为什么对大汉言听计从?还不是想得到大汉的信任和帮助,让更多的族人逐渐迁到阴山以南,迁到代郡和上谷郡栖息?
熊霸、弥加等人为什么极力怂恿柯比熊远行数千里,帮助大汉军队一起远征河西?不为别的,就是想有一天可以实现慕容风的梦想,让鲜卑人越过大燕山,迁徒到可以摆脱生存威胁的地方。
鲜于辅在奏章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朝廷,要想实现西、北疆两疆的长治久安,仅仅制定一个妥善的安抚政策是远远不够的,耗费巨资修建长城和屯田戍边更是治标不治本,最根本的办法是解决胡族诸部的生存问题。只有解决了他们的生存,让他们彻底摆脱死亡的威胁,西、北两疆才能得到稳定,汉、胡之间延续了几百年的战争才能停息下来。
如今大漠的现状摆在这里。
老一代的死了,小一代的长成了,中间一代的人正在为生存而战。今天,我们还有实力击败胡族诸部的中间一代,但将来呢?将来胡族诸部的这些小一代还要为生存而战,狼烟还将在大漠上四处燃起,而我们呢?我们的下一代是否和现在一样,还有强大的实力击败他们?我们是不是又要走回老路,继续依靠长城、高山和河流防御他们,和他们世世代代打下去?
“胡族诸部反复叛乱的根本原因是生存。”李弘解释一番后,无奈地说道,“今天这一仗的结果很明显,将来大漠的霸主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河西的步度更,他正在把西部鲜卑诸部迁移到祈连山下,河西四郡富饶的草场和土地将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他们的生存因此得到了保障。一个是拓跋韬,步度更带着西部鲜卑诸部迁到河西后,他可以得到更多的草场,他的领地将扩大很多倍,他的实力将更加庞大。一个是柯比熊,南部鲜卑因为射隆的背叛已经分裂,大战过后实力丧失殆尽,弹汗山因为扶罗韩的背叛肯定要被吞并,东部鲜卑因为加漠的背叛同样难以存活,但其中很多部落将重归柯比熊。如此一来,东、南、中三部鲜卑只有柯比熊的实力最为强悍,他将成为三部鲜卑之王。”
李弘的手重重拍在了案几的地图上,“十六年前,我们征服了大漠,并把鲜卑诸部分为五个大部,三十多个小部,把他们的实力彻底分散了,但十六年后,大漠又恢复了原状,还是东、中、西三个大部。”李弘连连摇头,脸上的笑容很悲凉,很痛苦,“风雪曾经对我说过,她说大帅临死前,对柯比熊、熊霸、弥加等人有过嘱咐,说大汉会帮助鲜卑人度过难关,说鲜卑人终究有一天会夺回大漠。他的话灵验了,仅仅过了十六年,鲜卑人就在不经意之间完成了部落的重整,他们将一步步走向强大,并且有可能在十几年或者二十多年后,重新夺回大漠。”
大帐内寂静无声。
“在大将军的心里,慕容风总是象神一样存在。”傅干叹了一口气,“难道慕容风真的这样厉害?当年落日原大战,大将军不是把他击败了吗?他不是神,他的话不会成为现实。”
“大将军的话是对的。大漠这一仗不管怎么打,最后都是这个结局。”贾诩指着地图说道,“现在我们不能不打,如果不打,等于承认大汉的衰败,大漠上的鲜卑人会更加骄狂,后果不堪设想。打吧,我们就要接受这个结果,不过好在这种结果短期内对大汉还不会造成太大危害,我们还有足够时间想出对策,尽快把这个潜在的巨大忧患解决掉。”
“怎么解决?”蒋济愁眉不展,“鲜于大人说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