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田和盐铁经营了,但他们为什么一直隐忍不发?
另外,河东卫阀、范阀,长安徐陵、麹忠,哪一个不是和北疆牢牢地捆在一起?这些人和关中、关西、关东的门阀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哪一个不想大人立即回到长安去?在这种情况下,王允和长安的一帮门阀官僚想要干什么,大人难道还猜不出来?
董卓渐渐明白了。王允这是逼自己回长安,以帮助北疆实现制衡之策。北疆稳住了,发展了,实力强横了,才能横扫关中。那时,李弘无论是勤王还是除奸,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自己倒了,天子回洛阳了,获利最大的是门阀士族,尤其是太原的王阀。王阀在李弘回到京城后,北疆随即也就成了他们的天下。
王允的这个建议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谁都知道对董卓不利,说白了很幼稚,但王允为什么还要郑重其事地书禀董卓?王允是想告诉董卓,长安很危险,有可能要发生兵变。董卓不在长安,又没有几个得力的心腹手下,朝中的公卿大臣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关中门阀、西疆叛军,甚至段煨这样的北军将领协商勤王锄奸的大计。
门阀的力量董卓已经领教数次了,而此时的长安正处在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自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皆输。
董卓越想越不安,有点坐不住了。制衡能不能成功,到目前还是一件悬而未决的事。但长安如果乱了,潼关失守,自己被困在洛阳,那就什么都完了。
现在张扬被困在河内的温县,旦夕不保。南面的孙坚象发了疯一样狂攻不止,吕布连战连败,已经退回到伊阙关和大谷关了。颖川太守李旻和豫州刺史孔伷也在阳城击败了胡轸和李蒙,正在逼近轩辕关。如果此时把豹子逼急了,尽起河东屯兵南下,自己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这时刘艾小声劝道,洛阳的形势发展到现在,大人应该很清楚了,我们再守洛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退一步才是上上之策。只要李弘能把叛军搞定,我们就有粮食。只要有粮食,我们就能迅速恢复元气。我们手上有天子,有十万大军,大人担心什么?
董卓沉默良久,终于说道:“好吧,我回长安。”
董卓命令李肃把上林三官的所有官吏工匠和作坊器具全部迁到长安。
命令李傕和郭汜驻守函谷关。命令牛辅和贾诩率军从河东撤回,于弘农郡驻防。
董卓上奏天子,拜郎中令李儒为计逆将军,与龙骧将军徐荣、扬武将军杨凤共领洛阳兵事。各自率军戍守洛阳。
胡轸、吕布、李蒙、毋丘毅诸部受讨逆将军李儒节制,戍守洛阳。
河南尹朱俊兼领洛阳令,掌河南尹诸事。
董卓特意奏请天子下旨,为了洛阳都城的安全,徐荣、杨凤和李儒的大军不允许进入洛阳城。
相国大人董卓返回长安的消息传到河东后,河东流民欢呼雀跃。滞留在河东的几十万弘农郡、河南尹的流民以最快的速度渡过黄河,返回家乡。
朱俊想尽一切办法在渑池、新安、函谷关一带设置了数十个赈灾粥棚,以帮助流民吃饱肚子,回家准备春耕。同一时间,朱俊派出数名掾属,急速赶赴河内、兖州、豫州、南阳郡,向各地州郡请求帮助。流民回来了,就要粮食赈济,要春耕的种子和物资,没有这些东西,河南尹和洛阳就无法支撑。
河东诸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李玮接到消息后,一头栽倒在案几上昏睡过去。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董卓再不离开洛阳,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但他随即就被筱岚推醒了。
“仲渊,父亲大人来信,要你到洛阳去。”
李玮迷迷糊糊地说道:“河东还有几十万三辅的流民需要安置,事情非常多,我哪有时间去洛阳?”
筱岚苦着脸,轻轻地说道:“你还是去一趟吧。如果你不能说服父亲,恐怕……”
李玮霍然一惊,头脑立即清醒了。他紧皱双眉,望着筱岚,心里忐忑不安。
“如果父亲大人坚决不同意,那我……”
筱岚无奈一笑,神情黯然。
三月底,李玮日夜兼程赶到洛阳河南府。
朱俊消瘦了很多,双鬓略现斑白,看上去非常劳累。朱俊的从子朱魭(yuan)随侍一侧,他现在是河南府的少史(总典太守私家财务)。
李玮问候了朱俊之后,立即把董卓主动离开洛阳后京畿形势的转变说了一下,言辞中悄悄透露了北疆对当前局势的应对之策。虽然李玮没有说出制衡的具体意思,但他已经清楚表明了北疆的态度。谁都不能进洛阳。
朱俊不动声色地问道:“可我听文台说,你们要帮助袁术入主洛阳,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玮暗中吃了一惊。会见袁术的事非常秘密,自己为了防备出现意外,特意让河东府的一个掾属从高顺驻防的虎牢关方向出去的。这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朱俊耳中?这位掾属至今还没有返回河东,袁术是个什么态度,自己并不知道。
李玮坦然笑道:“我们和袁术没有任何联系,老师过虑了。文台兄从长沙千里迢迢杀来,实在有欠考虑,对解决京畿危机也没有任何益处。”
朱俊严厉地看着他,眼晴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仲渊,你可知道三方制衡的后果?”
李玮看看朱俊的神色,心里暗自苦叹。为什么董卓要把老师留在洛阳?他是不是成心要破坏制衡之局?这个死胖子,回头要你好看。你想利用我们和袁绍的冲突从中渔利,你做梦去吧。还有孙坚,平时自恃智计出众,看人都眼晴朝上,怎么今天碰到这事,就剩下匹夫之勇了,一点也不动脑子。现在跑到京畿来干什么?打洛阳保护天子?这世上有这么简单的事吗?
朱俊看到李玮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你是骠骑大将军府的长史,是李弘最信任的人。为什么你竟然如此糊涂,怂恿他行此败亡之策?”朱俊接着把制衡的种种弊端和由此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一一指出,最后说道,“制衡之策严重削弱了皇权,天子将来形同虚设,朝廷更是一个摆设,国家权柄丧失一尽。大汉国也就剩下一个空架子,名存实亡了。”
“先前先帝为了平叛,改刺史为州牧,结果造成地方州郡权力大增。然后是李弘,他率兵南下威胁天子,从天子手里抢走了北疆十六郡的军政大权。再后来是董卓,他逼迫太后还政,废黜少帝,直接攫取了国军权柄。我大汉天威至此丧尽,天宪崩溃。社稷危在旦夕,唯一能解救的办法,就是集结义兵,清君侧,勤帝王,再振天朝。此时此刻,骠骑大将军应该怎么选择,他难道不知道?长平公主就在龙山大营,先帝之灵就在龙潜之地,他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报国之心?”
(本朝孝文皇帝刘恒八岁随母到晋阳治理代国,十六年后被迎立为帝入主长安,故太原是龙潜之地。)
李玮头一晕,叫苦不迭。
“此时董卓已经挟持天子退回长安,关中已经陷入绝境,骠骑大将军只要和讨董大军联手,以雷霆之威一击而下,董卓必将败亡伏诛,而大汉社稷则立时可兴。”朱俊激动地说道,“骠骑大将军如此作为,名为北疆,实为权势,根本就是大奸大恶之人,和董卓有何区别?我大汉武人难道就没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李玮脸色发白,额头见汗。
朱俊愤怒地一拍案几,大声说道:“早在州郡举兵时,你们不愿南下,说洛阳被毁社稷难存,现在董卓到长安了,你们是不是还要说这句话?我告诉你,长安被毁,无关社稷存亡,最多不过重修帝王之陵而已。北疆被毁,也无关社稷存亡,最多不过重修长城而已。如今洛阳在手,大汉根基在手,你们还有什么顾虑?打不打长安?”
李玮一言不发。
朱俊冷笑一声,缓缓站了起来,“你告诉骠骑大将军,他想亡我大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玮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向府外匆匆走去。
朱魭跟在后面,小声说道:“父亲最近心情不好,刚才情绪有点失控,那句话你就不要对骠骑大将军说了,免得没事找事。”
李玮尴尬地笑道:“仲平,你劝劝父亲大人,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董卓回长安,不是因为文台兄的攻击,也不是因为关中粮荒,而是因为这个制衡……”
朱魭连连摇手,紧张地回头看看,然后说道:“自从袁隗大人死后,父亲悲伤过度,对你们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你,大哥,还有小妹,最近都不要回来,尤其是大哥,父亲会杀了他的。母亲已经为此和父亲吵了好几次了。”
李玮恨恨地骂了董卓几句。
“母亲身体怎么样?”
“不好。”朱魭难过地说道。
“我回河东后,立即叫筱岚写信,说自己病重。你这里接到信,马上把母亲、还有大哥的家眷一起送到河东去。”
朱魭吃惊地问道:“洛阳要打仗?”
“如果父亲大人一意孤行,洛阳必定要发生血战。”李玮叹道,“董卓最不怕的就是拼命,而我们恰恰最怕他拼命。”
朱魭忧心忡忡,六神无主。
如果文台兄没来,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但他偏偏这个时候跑来了。“李玮连连摇头,”父亲大人有了文台兄的帮助,当然意气风发,想力挽狂澜了,可惜……“
李玮出了洛阳城,直奔毕生苑。
毕生苑是先帝于光和三年(公元180年)所建,同期建造的还有灵昆苑。现在李儒和毋丘毅的大军就驻扎在这里。
两人寒暄几句,随即说到了眼前的局势。袁隗被杀的消息估计叛军已经接到了,袁绍和袁术会做出什么反应,目前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于情于理,袁绍和袁术都要展开进攻,否则无法向袁阀的诸多宗族门生故吏们交待,而且现在董卓也不在洛阳,正是大举进攻夺取洛阳的最好机会。
李儒对南面的战况非常担心,吕布连战连败,损失大,士气低迷,如果孙坚和袁术合兵一处,并以优势兵力展开狂攻,伊阙关和大谷关就很危险了。李儒说,我已经命令胡轸火速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