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肚子,那北疆的麻烦就大了。北疆边军的各项开支已经大幅削减,将士的军饷也已经减半,不能再减了。再减下去,军队不但无法打仗,连驻军戍边都成问题。
以上两种办法都不行,朝廷又无力补助,那就剩下唯一一个办法,削减军队。
北疆的财赋缺口主要来自于十二万边军的巨额开支,减掉一半军队,就能减掉至少四亿钱的开支。目前长城以北有七万军队,长城以南有五万军队。长城以南的军队现在都在各地应对变幻莫测的局势,所以只有削减长城以北的军队。但如果大量削减长城以北的边军,我大汉对胡族诸部的威慑力就越来越小,考虑到现在大汉动荡不安的局势,削减边军的后果就显得非常严重。
削减军队的意见几乎遭到了一致的反对,就连坐在上座,听得晕乎乎的长公主都激动地站起来,挥舞着小手说道:“不能减,不能减,没有军队,怎么到长安救陛下?”
李弘、徐荣、李玮、朱穆等北疆大吏却坚持要减。李弘说,北疆至少要削减三万到五万军队。军队削减后,我们把这些军队安排到河套屯田,同样可以起到戍边和威慑的作用。
张范说,北疆财赋缺口是十亿钱,就算去掉了这四亿钱,北疆依然还有六亿钱的财赋缺口,这六亿钱难道你们能解决?
由于长公主和北疆众多官吏都反对削减军队,合议随即陷入僵局。
张温和几位老臣坐在长公主的右侧,一直沉默不语,袁滂突然靠近张温,悄悄问道:“你看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逼着我们同意他和袁绍之间的协定,让北疆继续保持这种左右逢源的制衡之策?”
张温皱眉思索道:“我们虽然私下对老大人,子将(许劭)等人暗示过朝廷反对大将军和袁绍接触,但并没有对大将军明确表示过相同的意思。大将军不是一直在和袁绍、韩馥接触吗?他现在还有必要征求公主的同意?”
“我看,大将军这裁兵之策必有深意。”陈纪在一旁小声插话道,“大将军要削减兵马,这可能吗?十亿钱的财赋缺口,惊人的数额。哪里有?”
张温眉头蓦然一跳,脱口说道:“冀州。冀州每年的赋税至少有六亿钱。”
张温、袁滂、陈纪三人同时想到什么,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坐在长公主左侧的李弘。李弘歪着身子,正在笑着对长公主小声说着什么,长公主脸上含笑,白晳的娇容微微泛红,神态非常喜悦。两人好象在说着什么高兴事。
张温暗暗一叹,心里犹疑不定。难道李弘想得到天子的圣旨,占据冀州?但李弘即使没有天子的圣旨,以袁绍、韩馥等人的叛逆行径,他也完全可以以平叛为名出兵占据冀州。他转头看看袁滂,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明白了李弘为什么没有出兵攻打冀州。
今天的袁阀其实分裂成了三部分。以袁绍为首的讨伐董卓废黜当今天子一方,以袁术为首的讨伐董卓尊奉当今天子一方,还有以袁滂为首的顺从董卓尊奉天子一方。当今天下的门阀世族,还有天下许许多多的儒士,其实都和袁阀一样分裂成了三部分。袁绍的讨董大军里或许有尊奉当今天子的人,但随着袁绍的一刀斩下,大家都被一根叛逆的绳子拴住了,所有的人从此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战。冀州牧韩馥和冀州的大大小小门阀世族官僚就属于要为自己生存而奋战的人。
北疆有武力,但没有财赋,一旦久战不下,就是一件惨事,既丢了改善伙食的西瓜,又丢了维持生存的芝麻。就象今天的董卓,手上明明有十几万大军,却因为肚子空空,被迫困在京畿之地动弹不得。想到董卓,张温突然想起了袁隗,想起了袁绍的“承制诏书”,这一霎间,他豁然大悟。
张温心里一阵窒息,顿时头晕目旋,半天喘不过气来。
难道李弘真的要放弃当今天子?我们当真要重蹈覆辙,象胡毋班一样被砍掉脑袋?
晚上,李弘邀请赵岐、许劭、杨奇、王瀚和长公主府的七位老大人到自己的军帐吃饭,作陪的是徐荣、李玮和朱穆。
因为是在李弘的私人军帐,相当于是在李弘的家里,所以诸位老大人都很随便,谈笑间自然对李弘的简朴和谦逊赞不绝口。席上的菜肴很简单,但几位老大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北疆,除了门阀富豪,大家都是穷光蛋。
李弘一直执弟子之礼相待诸位老大人,毕恭毕敬,言词也非常谨慎。张温大概是受李弘这种态度的影响,犹豫很长时间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子民,你对冀州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张温这话一出口,大帐内顿时寂静无声。
李弘和徐荣、李玮、朱穆粗视一笑。李弘拱手说道:“我就等大人这句话了。”
“你想打?”张温不由自主地追问道。
李弘摇摇头,“不能打。要打,我早就打了。现在如果我们打冀州,袁绍和韩馥肯定会让青州和黑山两地黄巾军会合,任由黄巾军肆虐冀州,这样我们即使击败了黄巾军,得到的也不过是一片废墟。”
“子民,那你的意思是……”张温迟疑着问道,“肯定袁绍的所作所为?”
李弘看看一张张苍老而严肃的面孔,无奈地苦笑道:“今年冬天如果没有钱粮,北疆就支持不下去了。在天子和社稷之间,我们只能选择一个。”
大帐内的气氛骤然紧张。
“大将军……”
帐帘突然掀开,庞德飞速冲了进来,“大将军,玉石将军急报,段煨和牛辅突然率军攻打河东。”
第二十一节
众人无不大吃一惊。
烛火摇曳,人影晃动,从天而降的浓烈杀气突然笼罩了整个大帐,让人窒息难挡。
李弘神色冷峻,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庞德,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剧烈抽搐了几下,一股冰凉的寒意从心灵深处奔涌而出,霎时蔓延了全身。
张温等人立即起身告辞。
庞德急促而紧张的声音回响在军帐内。
代理临汾行辕事的折冲将军玉石急报,昨天清晨,驻守在河东蒲坂津对岸的段煨大军向蒲坂津发起了猛烈攻击,梁百武和杨震措手不及,丢失了渡口。现两人正在指挥大军反攻。同一时间,牛辅的大军从弘农郡方向攻击风陵渡,樊稠的大军攻击茅津渡。驻防风陵渡的李云、杨淳和驻防茅津渡的李尧、廖磊现正在率军奋力阻击。
玉石说,我在临汾行辕最先接到蒲坂津梁百武的急报,我以为这是双方士卒之间的冲突,所以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下午和晚上我又连续接到了风陵渡和茅津渡两地的急张后,这时我才意识到董卓的大军正从三个方向攻击河东。
玉石估计目前攻击河东的董卓军队人数大约在三万人左右,也就是说,每个受到攻击的渡口现在都承受着对方一万大军的重击。北疆军在每个渡口驻有三千兵,暂时还可以勉强守住,但董卓一旦增兵,三个渡口就守不住了。困此玉石下令紧急征调一万屯田兵支援三处战场。但考虑到河东已经开始秋收,所以玉石征询李弘的意见,要不要再征屯田兵以确保河东的安全。
“河东屯田兵不宜再征,以免影响了秋收。”李弘听完玉石的急报后,立即对朱穆说道,“公定,给玉大人回书,告诉他,河东粮食有限,又有北疆大军驻守。再加上有黄河天险,董卓如果要强占,势必要付出惨重代价,所以河东不是董卓的目标,南阳和颖川才是董卓真正的目标。”
“这一点玉大人心里有数。”徐荣神情凝重地说道,“董卓的大军从三个方向攻击河东,情况应该十分危急,但玉大人却只征调了一万屯田兵,由此可见他已经看出来这是董卓的佯攻之计。董卓攻打袁术之后,制衡之势随即毁于一旦,他知道我们在盛怒之下肯定要打他,要切断他的退路,逼他退回长安。所以他干脆抢先一步,先向我们发起攻击,以便掌握主动。”徐荣看看李弘,接着说道,“我看,玉大人的意思,是问你要不要立即强渡黄河,攻占函谷关,切断董卓大军的后退之路。”
“我知道,所以我叫他不要再征调屯田兵了。”李弘说道,“渡河攻占函谷关,我们需要足够的兵力,军械和粮食,但这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准备。一个多月后,董卓已经从南阳和颖川一带抢到了粮食,那时我们再打,双方就是一场血战。时间长了之后,我们因为缺乏粮草,只能无功而返。”李弘接着摊开了案几上的地图,指向了塞外大漠,“如果我们从塞外抽调兵力回援的话,耗费更大。即使我们放弃北疆,双方动用十几万大军在京畿一带混战,最后吃败仗的还是我们。”
李弘摇头叹道,“董卓这次肯定要占据南阳和颖川,否则他不会主动打破制衡,更不会主动打我们。”
“董胖子这次攻击时间选择的好啊,一下子就击中了我们的要害。”朱穆想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应对之策,不禁气得一捶砸到了案几上,“我们都上当了,以为他不敢同时在两个方向开战,谁知道他早就招抚了韩遂和马腾,已经暗中排兵布阵了。我们都被董卓骗了。这个月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公主和从长安来的几位老臣身上,完全忽视了京畿方面的北军调动。我们应该想到董卓要反击的。”
“董卓让张温和几位老臣到北疆来,估计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以方便他在京畿一带悄悄调整兵力部署。”李玮说道,“董卓选在九月底攻击,的确非常好。我们这里忙于秋收,袁术忙于和刘表争夺荆州,袁绍、韩馥和刘岱等人忙于和黄巾军作战,三方在京畿四周都没有部署重兵,谁都没有办法阻止他的进攻。”
“现在河南尹的秋收正好开始,董卓这么一打,粮食都给他抢去做了军粮,老百姓都给他赶走成了流民。这样他的军粮即使吃完了,他还可以抓捕流民做菜人,他怎么打都能维持大军一个月的口粮。等一个月后,他占据了南阳和颖川,钱粮充足了,他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本来我们的制衡之策是要压制和削弱董卓的实力,但现在给他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