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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大汉势力最大的是董卓,其次是大将军,然后是袁绍和追随他的一些州郡大吏,包括韩馥,还有一个就是袁术和孙坚。其他诸如幽州的太傅大人、益州的刘焉大人,他们虽然忠于天子和朝廷,但因为居于偏远之地,有心无力。几大势力都想稳定社稷,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谁都没有成功。
一年来,我们为稳定社稷做出了很多努力,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这次大将军如果和袁绍、袁术联手,必能击败董卓,几年内社稷必能稳定,但结果我们都看到了,有人不想勤王讨董,不想社稷稳定。有人居心叵测,要倾覆大汉,所以现在我们要正视现实,大将军必须要为大汉社稷尽早定下一个拯救之策。
这个拯救之策的前提,就是自己必须要强大,必须强大到足够震慑其他势力,足够击败其他势力,这样我们才能谈勤王兴国的事,否则都是痴人说梦,纯粹是祸国殃民之举。
比如打冀州。拿下冀州,对北疆,对拯救社稷,的确有莫大的助益,但现在打冀州,有几个不利因素。一是大将军背上了挟持长公主和朝廷的罪责,背上了擅自攻打州郡祸乱社稷的罪责。大将军声誉受损,对将来勤王兴国非常不利。二是韩馥、袁绍、刘岱这些人为了自己的生存,势必要力保冀州不失,我们肯定要面对数万甚至十几万大军的反击。另外,黑山黄巾军如果趁机下山,青州黄巾军如果趁机北上,三方大军连番混战,冀州马上就是一片废墟。我们是要一个完整的冀州,不是要一片废墟。第三,冀州打仗,流民成灾,北疆和幽州肯定是流民的首选避祸之地,但流民的问题我们现在解决不了。第四,董卓如果趁机出兵河东,我们就要在两个战场上同时开战。到时大军首尾不能兼顾,粮草辎重严重不足。就算我们勉强维持不败,但北疆的崩溃却是一个无法避免的事实。
这是四个无法解决的难题,大将军解决不了,我们也解决不了。也就是说,现在打冀州,我们不但无法强大北疆,反而迅速葬送了北疆。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迅速强大北疆的计策,所以云天(麴义)的攻打冀州之策不可职,飞燕的关门自守之策也不可取,唯有公定(朱穆)的联合韩馥攻打洛阳之策可取。
徐荣说完后,大帐内很安静。诸将沉思良久,转目看向李弘。最后的决策,还是大将军说了算。
“我们不打冀州。”李弘语气坚定地说道,“至于理由嘛,子烈、公定、镜明(丁立)、问之(杨华)刚才都说了,我再补充一点,那就是韩馥和袁绍之间的矛盾,还有黄巾军今年开春后的攻击方向。”
冀州九个郡,韩馥现在实际控制了两个郡,如果我们把中山等四个郡国放弃,韩馥实际上控制六个郡。而袁绍控制了冀州三个最富裕的郡国,手上还握有冀州一半的赋税。另外,韩馥是冀州牧,而袁绍只是渤海郡太守,韩馥是袁绍的上官。但在讨董联盟里,袁绍是车骑将军,是韩馥的上官。他们两个的矛盾就在这里。
如果我们让一步,推举韩馥代行丞相事,把长公主和朝廷送到冀州去,韩馥权势大增,这时袁绍就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他是安心做一个下官,把手上实际控制的郡国和赋税交给韩馥?还是把韩馥推倒,自己控制冀州和朝廷,独揽权柄?答案显而易见。
袁绍要想推倒韩馥,要想独揽权柄,务必要取得我的支持,否则我可以以此为借口攻打冀州。我的办法是,明里支持韩馥,暗里支持袁绍。让他们内讧去,这样我就能渔翁得利,北疆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们内讧归内讧,冀州我们还是要的。刚才子烈和公定已经说了,这些人拥兵自重,已经逐渐形成割据之势,指望他们俯首称臣,估计很困难。太傅大人已经成了他们的牺牲品,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牺牲品。我想过了,我们要想迅速稳定和振兴社稷,只有把他们杀了,免得将来害人害己,祸国殃民。
拿下冀州的契机就是今年黄巾军对冀州的攻击。黄河南边的州郡和河内郡都没有吃的,黄巾军要想活着,只有打进冀州。双方为了冀州的粮食,为了生存,必然要以死相搏,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就以平叛为借口,把他们一扫而光。
“我们打洛阳。”李弘笑道,“打洛阳的诸般好处我就不说了,诸位都很清楚,无论是对振兴社稷,对我们北疆的声誉,还是对北疆的生存和强大,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但考虑到明年我们要打冀州,所以今年这一仗,我们不能硬打,不能损耗太大,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洛阳。”
“今年黄巾军打进冀州后,不管韩馥和袁绍能不能击败他们,冀州的粮食和财赋都要欠收。这样一来,明年打冀州,北疆几万大军的粮饷就成了大问题。如果大军粮饷完全靠打进冀州后,从冀州各地郡县强行筹措显然不现实,我们今年必须要自己尽力筹措一部分,这也是大军不能放手猛攻洛阳的原因之一。”
徐荣等北疆诸将都同意李弘的决定,众人就其中一些细节略加商议之后,随即由李弘上书长公主。
李弘在奏章中详述了自己不能立即返回晋阳的理由,然后对解决皇统危机的事提了几点建议。
李弘认为太傅刘虞对天子,对大汉忠心耿耿,此次纯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应该赦免其所有罪责。如今正值国家危难之际,实不宜诛杀大臣,自毁根基。为了安抚幽州诸郡,还是让太傅大人兼领幽州牧,尽早离开晋阳这个是非之地。
为了确保长公主和朝廷的权威,李弘建议免除韩馥、袁绍等州郡大吏的罪责,略加责问即可。大臣们的这些过激举动显然都是为了大汉社稷的安危。所以长公主和朝廷还是本着息事宁人,求同存异的想法,在坚决尊奉当今天子的基础上,尽早和州郡大吏协商,满足他们的其他条件。
太傅大人离开晋阳后,由谁来主政?李弘举荐冀州牧韩馥。洛阳大战即将开始,此战能否胜利,将直接影响到勤王讨董,振兴社稷的大计,所以臣恳求长公主和朝廷诸位大臣放弃个人恩怨和成见,立即督请韩大人到晋阳主政,主持国事。
考虑到太傅大人已经不能主政,朝廷诸大臣又不熟悉北疆事务,长公主近段时间又要集中精力处理皇统危机,为了保证北疆诸郡的稳定和屯田、盐铁等诸事顺利,李弘恳请长公主和朝廷,把北疆所有军政暂时交由护田中郎将赵岐老大人全权处理。如果长公主和朝廷认为此议不妥,臣建议由赵岐老大人暂时代理太傅府,行丞相事,主持国事,执掌权柄。
李弘写好奏章,让诸将一一过目,看看可有需要修改添加的地方。
麴义冷笑道:“这一份上奏,本身并没有什么威慑力。大将军要想确保太傅大人的安全和赵岐老大人能够暂时主掌权柄,最好派一支军队回去。我亲自带黑豹义从回晋阳,大将军你看如何?”
李弘想了一下,对麴义道:“你不要去,你的脾气一般人接受不了,还是让令明(庞德)去吧。”
赵岐和李玮的书信同时送到骠骑大将军营。
李弘看后大吃一惊,急忙派出八百里快骑急赴乌拉尔山,命令卫峻坚守牧场,不要轻举妄动。再派快骑急赴幽州,请公孙瓒暂时不要出兵,自己将保证把太傅大人完好无损地送回幽州。
“老大人性子太急了,竟然要派出两万铁骑威胁冀州。他怎么就不想想,这个时候紧急征调两万铁骑南下,对塞外边郡和大漠会产生多大的震动。”李弘对徐荣苦笑道,“公孙瓒到了冀州,北疆两万铁骑也到了冀州,青州黄巾军必定会调头南下,而不会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北上冀州了。老大人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老大人心悬北疆安危,这一点可以理解。”徐荣沉吟道,“你看,我们要不要把整体策略告诉他,免得老人家天天提心吊胆,忧心如焚。”
“不行。”李弘摇手道,“最近形势发展越来越快,变化越来越复杂,我们的策略会随时改变。告诉了他,只会让老大人更加焦虑不安。这个整体策略,除了我们几个人,只告诉晋阳的李玮和余鹏,让他们尽心尽力地帮助老大人处理国事。”
李弘随即感叹道:“这个时候,我也只有让这位八十三岁的老人出来挽救危局了。晋阳的事让他去办吧,暂时只好劳累他了,他想怎么办,我们就怎么支持他。当今天下,除了这位老人,所有人都有可能背叛大汉,我们现在还能相信谁?”
徐荣轻轻拍拍李弘的后背,黯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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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中,河内郡河阳城,河内太守王匡大营。
年前,王匡、刘勋、张扬奉袁绍命令,各自领军集结于河阳,准备攻打洛阳。
这几天连降大雪,气温骤降,黄河冰冻三尺,人马行走其上,犹如平地。将士们为了御寒,纷纷躲在军帐内取暖,整个大营掩盖在洁白的大雪下,渺无人迹。
深夜,王匡突然被一双冰冷的双手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猛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惊骇苍白的脸,脸颊上还带着几缕血迹。
“元嗣……”王匡脱口惊呼,“出了什么事?”
“快走,快走,董卓袭营,董卓袭营,快走……”韩浩不由分说,一把拉起王匡。几个侍从一拥而上,连人带被子驮了就跑。
雪夜亮如白昼,雪花漫天飞舞。
战鼓如雷,杀声震撼四野,河内兵狼奔豕突,凄厉的惨叫声惊天动地。
“元嗣,怎么会事?董卓的大军不是在颖川吗?怎么到了河内?”王匡面无人色,一边惊慌地看着四处奔逃的士卒,一边大声吼道。
“大人,的确是董卓,我看到他的大纛,还有西凉铁骑了。”韩浩气急败坏地说道,“张扬的部下临阵倒戈,他们献出了孟津关。董卓的大军随即长驱直入,连夜偷袭大营。下官率军驻防于河堤一带,猝不及防之下,三千大军被西凉铁骑屠杀一尽。下官拼死杀出重围赶来报信,但还是迟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