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人,立即从邯郸大营紧急调拨粮食到邺城。”马日磾断然下令,“急告孙亲,开仓赈济流民。”
此次到冀州,马日磾奉旨组建冀州府,主持冀州政事。他有这个权力,但段炫很为难。因为骠骑大将军李弘没有给他开仓赈济流民的命令,他不敢擅自从大营调拨粮食运到邺城。驻守邺城的孙亲没有粮食,两手空空,无力赈济流民。
“大人,大将军目前正在率部急赴渤海郡,会合张燕将军攻打南皮,而麴义、赵云将军目前正在攻打安平,这两路大军的粮草一天都不能断。”段炫也毫不客气,一口拒绝,“大人,邯郸大营的粮食,一粒都不能调运邺城。”
“段大人,如果大将军今天站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崔烈颇为气恼地说道,“大将军不会犹豫的,他会立即下令赈济流民。”
“大军的粮草存量只能支撑到五月中。到了五月,冬小麦开始收割,大军的粮食正好可以接上。当初大将军就是这么安排的,这样可以确保大军连续攻击,直到占据冀州全境。”段炫愤怒地说道,“谁知道袁绍这个混蛋竟然趁着黑山黄巾军主力攻打兖州的时候,带着大军杀到了黑色黄巾军的本屯,把几十万流民赶下了山。这个混蛋的目的就是要阻止我北疆大军攻占冀州,我们不能上袁绍的当。”
“那流民怎么办?把他们再赶回黑山?”马日磾怒极而笑,气呼呼地问道。
“那冀州的仗还打不打?不打了?任由公孙瓒占着河间、渤海,休养生息?”段炫反问道。
“两位大人不要争了。”杨奇急忙劝道。杨奇曾是冀州牧,对安抚和赈济流民非常有经验。“急告典农都尉府的赵戬,还有中山、常山、赵国和巨鹿四个郡国的太守、国相,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紧急筹措一部分粮食运到邯郸。府库里没有,就让他们到各地门阀大豪家里去借。”
“马大人、崔大人,你两位德高望重,说话有份量。”杨奇拱手对马日磾和崔烈说道,“麻烦两位大人急书大将军,请他看在几十万流民性命的份上,暂时停止攻击,先缓一缓,把这个危机度过去再说。”
马日磾和崔烈商议了一下,然后对杨奇、袁滂、陈纪三人说道:“我留在邯郸,崔大人去安平国劝降张岐,你们三人立即赶到邺城赈济流民。”
接着他转身瞪着段炫,大声问道:“段大人,你能不能暂时借一点粮食给我?”
段炫大礼跪拜,言辞恳切,“没有大将军的命令,我不能调拨粮食。”
马日磾气得大叫一声,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你和你父亲段颎一样,倔犟至极。”
****
邺城。
孙亲听说朝廷大臣来了,急忙出城相迎。
城里、城外,漳水河两岸,到处都是衣棠褴褛的流民,怵目惊心。一阵阵的哀号和哭泣声让人心神震撼,无法自持。
杨奇非常焦急,指着河堤上的流民问道:“大人可曾开仓赈济?你们突然攻下邺城,城内的库房应该还有粮食。”
“已经开仓放粮了。”孙亲恭敬地回道,“但是,诸位大人也看到了。流民越来越多,不但有黑山上的流民,还有从兖州渡河逃亡而来的流民。听说黄河南岸的青州、兖州、徐州都在打仗,估计到了五月,流民的数量会暴增。”
“怎么会这样?”陈纪忧心忡忡地问道,“去年,兖、青、徐三州也是战火连绵,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多流民渡河北上?”
“去年,徐州、豫州的南部郡县和扬州没有遭到战火荼毒,流民可以向南逃。”孙亲苦笑道,“今年,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我听许多流民说,黄巾军不断南下,徐州、豫州的南部郡县已经开始打仗了,听说扬州部分郡县也已发现黄巾军的踪迹。现在中原的流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向南逃过长江,要么向北逃过黄河。中原人到了南方,不但远离故土,更有水土不服之疾,生命旦夕不保,所以大部分人选择了北上逃亡冀州。”
“今年流民纷纷逃亡冀州,一定和大将军出现在冀州有关。”杨奇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手指北方说道,“大将军在北疆屯田,救活了数百万流民,天下皆知。现在这些流民听说大将军到了冀州,不需要千里迢迢,长途跋涉到北疆了,这些流民当然会蜂拥而至。冀州马上就要和北疆一样,流民成灾,人满为患了。”
几位大臣站在河堤上,心情异常沉重。
快马急驰而来。
“大人,大事不好。”快马满头汗水,飞身跳下战马,“流民围住了粮仓,暴打看护粮仓的卫兵。大人,粮仓要被抢了。”
孙亲大惊,和几位大臣匆匆上马,急驰东城仓房。
东城仓房处人山人海,饥饿的流民高声叫喊着,不断冲击粮库。数百名北疆卫兵神色紧张,不知所措。
孙亲和一帮亲卫几次试图冲进人群,但都被汹涌的人流挤了出来。
“快,快去集结大军,驱散流民。”杨奇惊骇万分,大声叫道。
“这是流民,手无寸铁的流民……”孙亲涨红着脸,怒气冲天地吼道,“不能动用军队。”
“仓房如果被毁,粮食被抢,流民们没有赈济,他们会饿死的。”杨奇瞪圆双眼,高声咆哮道,“没有吃的,流民立即会暴乱。孙大人,不要因小失大,快啊……”
“不……”孙亲坚决摇头,汗水从额头上不停地流下来,“我不能征调军队。”
这时,“轰”一声巨响,库房围墙被推倒了一截,疯狂的流民立即从缺口处一拥而入,接着又是一阵巨响,围墙又倒下了一截。
“孙大人,你是不是想饿死所有流民……”杨奇怒不可遏,高举双拳,声嘶力竭地叫起来,“擂鼓,快擂鼓……”
孙亲一把拽下头盔,抹了几把脸上的汗,十分不情愿地回头冲着传令兵挥挥手,“集结人马,包围仓房。”
战鼓擂动,惊天动地。
城内两千守军迅速从四面聚集而来。
流民们更加疯狂了,各种各样的叫喊声汇成了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杨奇大喊大叫,逼着孙亲立即射出长箭,血腥弹压。孙亲断然拒绝,他命令各部冲进人群,竭力驱散这些失去理智的流民。
就在这时,西城门上突然传来密集的战鼓声。
孙亲脸色大变,望着陷在人潮里的将士,一脸无奈。那是报警的战鼓声,城门遭到敌人的攻击了。难道袁绍突然杀到了邺城?又或者是于毒带着黄巾军杀来了?
数匹战马从不同的方向飞奔而来。
“大人,陶升的部下叛乱了,西城门失守。”
“大人,陶升的部下杀进了袁府,救走了袁绍的家眷,袁熙、袁尚正带着人马杀向西城门。”
“大人,陶升叛乱,他带人杀进了大牢,救走了许攸、陈琳等冀州府数十名官吏。”
“大人,城中到处都是叛逆,被监禁的敌人家眷都被他们救走。”
“大人,南城门外发现敌人铁骑,流民蜂拥而入。城门无法关闭,请大人速速救援。”
“大人,北城门外的流民遭到一股铁骑突袭,流民们越过浮桥,向城内呼号而来。军候大人请示,是否立即砍断浮桥?”
孙亲面色苍白,无力地坐在马上,连连摇头。
杨奇策马走进孙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孙大人,流民受到敌人的欺骗和怂恿,哄抢库房,这个时候,大军只能保粮食。你没做错什么。袁绍的家眷和他的僚属跑了,不是你的责任。不过,我觉得他们跑了好,少这几百人吃饭,我们可以多救活上千人。跑了是好事。”
孙亲感激地冲他笑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
内黄战场。
激战两天后的战场上,堆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由于官军占据了有利地形,再加上犀利的武器,黄巾军虽然连番突围,但都没有成功。
这是第三天的中午,黄巾军血战一个时辰,大约推进了三百步。
眭固站在战场上,手驻长矛,两眼望着前方猎猎作响的“王”字战旗,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眼里尽是刻骨的仇恨。
前方就是和自己打了两年多仗的王匡,他杀死了自己数不清的兄弟。尤其是今天,一个时辰,他和河内兵就杀死了自己三千多人。我要了你,一定要杀了你。眭固咬牙切齿,沾满血迹的身躯轻轻地颤抖起来。
前天,大洪带着一万人和袁绍手下大将朱灵血战一天。大洪战死,一万黄巾军将士阵亡。
昨天,司隶带着一万人和曹操血战一天。司隶战死,一万黄巾军将士阵亡。
今天,我誓死也要报仇雪恨,要杀出重围。
“咚……咚咚咚……”战鼓猛烈擂响。
眭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掌旗兵,看了一眼杏黄色的黄巾大旗,浑身一阵战栗,无穷的杀意霎时冲天而起。
“兄弟们,随我杀出重围,杀回黑山……”
杀声犹如滚雷一般,一路轰鸣着掠过战场,四散炸响。
黄巾军将士高举武器,象潮水一般冲向前方。
王匡微微眯起眼睛,迎着刺眼的阳光看向前方。
这些蚁贼一往无前,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勇气让他十分敬佩。他看到这些人,就觉得自己运气差。
当年皇甫嵩、朱俊在冀州、豫州平叛的时候,常常都是以数万大军就击败了十几万,甚至数百万黄巾军。后来李弘在幽州、冀州也是连战连捷,尤其是瘿陶大战,他带着数千铁骑就击败了二十万黄巾军。但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这些黄巾军就如此厉害?黄巾军打了七八年仗了,就算一个白痴,也变成一个百战悍将了。自己生不逢时,无法建功立业,只能哀叹运气差了。
他有时怨怪皇甫嵩和李弘,两人在冀州打了一战又一战,把功劳都拿去了,却把最厉害的蚁贼都留下了,结果自己现在连个河内郡都待不安稳。自己到河内快三年了,但至少打了两年的仗,几乎没在家好好睡过觉。这都是什么世道。
满天长箭,厉啸飞肃,天空霎时为之一暗。
王匡两眼蓦然睁大,黄巾军在这短短时间内竟然冲到自己五十步之内了。这些蚁贼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