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黑子呢?王黑子在哪?这小子想死啊,竟然纵容流民闹事,他是不是不想活了。”麴义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不停地咆哮着,愤怒至极。
李弘冷眼看着他,眼里尽是怀疑之色。
上次麴义和张燕闹得很不愉快,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张燕坚决反对南下平叛。张燕去晋阳后,自己曾找麴义谈过几次,除了警告他不要恃功骄纵外,还暗中提醒他不要插手河北政事,免得自找麻烦。麴义当时认了错,态度也很诚恳。自己既往不咎,继续委他以督领河北兵事和南征军统帅的重任。但自从吕布和曹操在兖州连番激战,中原大乱后,他的毛病又犯了。他屡屡要求南下,甚至还鼓动王当、孙亲、彭烈、于氐根等黄巾籍将领联名给自己写信,强烈要求南下征战。自己拒绝了麴义和王当等南征军众多将领的出战要求。
这两年天下形势变化太快,现在对河北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占据中原,而是立即勤王占据关中。为了让南征军的将领都能理解河北所定的中兴社稷的策略,自己曾数次召集麴义等南征军将领军议。但现在看来,麴义和王当等人还是没有理解河北中兴社稷的策略,更没有理解自己的意图。
“哼……”李弘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马鞭拍了拍祭锋的肩膀,“命令义从将士不要拿出武器威胁百姓。”接着他又指指身后的田畴、傅干、王凌三人说道,“你们随我到前面看看。”
“大将军,前面太危险,还是我去问问吧。”麴义急忙阻止道,“这些人都是徐州和兖州的流民。去年,他们千辛万苦逃到河北,原以为可以过上好日子,脱离苦海,谁知刚刚过了一个冬天,大将军就要把他们送回去。他们非常恐惧,不愿意离开河北,死活不肯上船。所以……”
李弘心里一惊。年初田楷和刘备先后来书,说青州和徐州因为战乱,人口流失严重,土地荒芜无人耕种,请求自己遣返一部分流民,自己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难道自己做错了?难道这些远离家国的人不愿回去?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流民跪倒在地,黑压压的无边无际,哀求声和哭泣声此起彼伏。
“曹操杀了我们徐州几十万人。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大将军怎么忍心再把我们送回去?难道大将军非要我们死吗?”
“我们回到了徐州,曹操那个杀人恶魔肯定又要杀回来。我们不是被他赶到河里活活淹死,就是被他当菜人吃了。大将军救救我们吧。”
“兖州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人都死光了,哪里还有吃的?曹操的军粮不是粟谷,而是人,是我们这些人啊,我们就是曹操的军粮。”
“大将军,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就算饿死了,也要死在河北,这样好歹还能留个全尸。如果死在兖州、徐州,不要说尸体,就是骨头也会被那些恶人们一口吞下去。”
李弘慢慢地走在流民中间,倾听着流民们无助的哭号,心里象针扎一样痛苦,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
“大将军,你什么时候打过黄河?什么时候杀死曹操那个恶魔救救我们?”一个又一个瘦骨嶙峋的流民趴在地上,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一边用力地连连磕头。许多人的额头上血肉模糊。
李弘想叫想喊,他想纵声呼叫,他想告诉这些可怜的百姓,他马上就率军队打过黄河,杀死曹操。但他做不到,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将军马上就要率军杀过黄河,诛灭曹贼。”
突然,一个激昂的声音从李弘的身后冲天而起,“大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定能平定天下。”
李弘霍然回头,一个高大而英俊的年轻人正站在远处,仰首向天振臂高呼。
年轻人的吼声感染了义从士卒,几十个围在年轻人身边的义从将士蓦然举矛狂呼,“大将军……大将军……”
更多的士卒受到吼声的激励立即加入了欢呼的行列,“大将军,大将军……”
如雷般的吼声霎时穿云裂石,直冲云霄。
流民们紧随其后,跟着铁骑将士齐声欢呼,声嘶力竭,“大军……大将军……”
“杀过黄河,诛灭曹贼。”
惊天动地的吼声如若阵阵春雷久久回荡在黄河上空。
麴义用力挥挥手。祭锋急忙带着一队铁骑纵马上前,在人群中奋力挤出一条道路。
李弘随即在麴义、赵云、田畴、傅干等人的簇拥下,缓缓向城门方向走去。
时间不长,满头大汗的王当带着一群亲卫迎了上来。
“大将军,下官失职,让大将军受惊了。”
李弘冷冷一笑。“黑子,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连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你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王当扑通跪下,“大将军,中原百姓饱受战乱之苦,生灵涂炭,大将军应该及早行雷霆之威,领军南下铲除叛逆,稳定社稷。”接着王当猛地抬起头来,指着周围欢呼不止的百姓,大声说道,“大将军,下官愿带大军率先杀过黄河。”
李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回城再说。”
到了平原城府衙,李弘飞身下马,抬头看看高大的门楼,略显不满地对王当说道:“你倒很会享受。”
王当尴尬地笑笑,“大将军,兄弟们在战场上面对枪林箭雨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无不以一挡十,酣呼鏖战,至死方休。如今战事暂停,也应该让他们享受享受。否则,将士们怨声载道,士气会大受影响。”
李弘转头看看麴义,“你带的兵,和你越来越象了。我看黑子已经给你教坏了,我最好还是把他带走。”
“别,别……”麴义连连摇手,笑着说道,“大军马上就要南下作战了,大将军怎能临阵换将?”
“谁说马上要南下作战?”李弘脸色一沉,“吕布还能支撑,再等等。”
“还要等?”王当焦急地问道,“大将军,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吕布死了吗?”
李弘不睬他,回头冲着身后的两位年轻俊逸的掾属招招手,“你们都过来,认识一下王大人。”
“这位是傅干,壮节侯傅燮大人的儿子。”
“这位是王凌,前司徒王允大人的侄子。”李弘笑着指着王凌说道,“刚才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吼了一嗓子,我现在还被困在流民中间。”
麴义颇为欣赏地拍拍王凌的肩膀,“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才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凌急忙躬身谦逊了几句。
王当知道李弘现在不想谈这些事,所以拿两个年轻人做挡箭牌。他对傅干和王凌拱拱手,然后跟在李弘后面匆匆走进了府衙。
麴义和王当不待李弘坐下休息,继续追问何时出兵南下的事。两人认为李弘既然已经当着十几万流民许下了诺言,当然不会再变卦。
李弘果然退了一步,没有继续坚持不出兵,但他依旧不同意立即南下作战。
“田楷和刘备何时出兵?”
“田楷回书说,青州黄巾军余孽最近在泰山附近活动猖獗,他担心大军离境后,青州腹地会遭到黄巾军的侵袭,所以迟迟没有集结军队。”王当立即解释道,“徐州牧刘备报仇心切,早在二月底就向曹操发起了攻击,估计现在正在泰山郡的费国附近和曹军激战。”
李弘沉吟不语。
麴义摇头道:“目前田楷迟迟不愿出兵,刘备实力有限,而豫州刺史袁微的军队又已进入兖州,可能和吕布已经打了起来,现在吕布的处境非常不妙啊。”
“大将军,立即下令,打吧。”王当焦急地催促道。
“暂时不要打。”李弘看看王当,又看看麴义,“流民的事,我有责任,我没有考虑周全,以致于让你们束手无策。但今天的事,你们有责任,尤其是云天。你们两个马上准备准备,到有仗打的地方去。”
麴义和王当面面相觑,神情错愣。
“大将军,是真的?”
“你们两个想打仗想疯了,我成全你们。”李弘指着麴义说道,“你去关西,和子烈(徐荣)、子威(华雄)在一起,这下你如愿以偿了吧。”
麴义惊喜地说道:“好,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我呢?我也到关西吗?”王当急忙问道。
“你去河东。”李弘点头道,“你去和栖之(杨凤)、张白骑两位大人在一起。”
王当着急了,“我要去关西。河东没仗打,我不去河东。”
“河东没有仗打,并不代表关中也没有仗打。”李弘笑道,“我马上去河东,我们在河东会合。”
三月中,李弘回到邯郸。
“最近关中可有什么最新消息传来?”
“没有。”朱穆递给李弘一封书信,“这是征西将军徐荣大人的急报。三月上,淳于琼开始率军攻击新安城。这是袁绍今年第一次攻击关西,看样子,他要动手了。”
“麴义、王当、孙亲离开冀州的事,邯郸可有人知道?”李弘一边打开书简,一边小声问道。
“除了我、仲渊和子泰(田畴)外,没人知道。”朱穆说道,“目前,邯郸人都知道颜良将军的大军正从中山和常山一带急速南下,三月下将到达黄河北岸。”
李弘点点头,匆匆扫了一眼徐荣的书信,然后打开案几上的地图,“姜舞、穆斯塔法的铁骑是否已经到达晋阳?”
“已经到了,正在日夜兼程往河东而去。”朱穆坐到李弘的对面,指着地图上的河东郡说道,“于毒、郭大贤、刘石的两万军队已经到达临汾,只待麴义、孙亲、王当三位将军赶到后,这支军队就由麴义将军统率,然后到蒲坂津会合杨凤、玉石、张白骑的两万军队。正面攻击关中的就是这五万步骑大军。”
“令明(庞德)可有消息送来?”
“虎威将军庞德、骧武将军卫峻和日逐王刘冥正在往北地郡的路上。”朱穆指着地图上的贺兰山说道,“狂风沙、聂啸的羌骑将在这个月底翻越贺兰山,由灵武谷进入北地郡,会合庞德。”朱穆的手顺着地图往下一划,重重点到了萧关,“不出意外的话,庞德将军的两万铁骑大概在四月中进入萧关,然后沿着六盘山而下,直杀长安。”
“四月中……”李弘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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