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深深地插在裤袋里,把脚尖翘起来,休息时可以看到他在各个人群的旁边逛来逛去,尽可能把他们的谈话听进去。当他到时候在听证会发言时,他和麦卡锡简直就有天壤之别。迈克尔·斯特雷特在他的《电视审讯》中说,“麦卡锡总不会忘记广大的听众,而韦尔奇则似乎总记不起他们。麦卡锡轻蔑地对群众说话,而韦尔奇则好象对着个别人彬然有礼地交谈,所以他内始至终都得到群众的支持。”
这些在旁观察韦尔奇的人,逐步逐步终于发现他有钢铁一般的力量。在这里真正决个雌雄的是他和麦卡锡,他们真正重要的交锋是在听证会举行的第九天发生的。那天,韦尔奇向麦卡锡反诘一份联邦调查局秘密信件是怎样落在他手里的。在这过程中,这份文件曾被重新打过字。而从法律上说,把机密文件重新打字就是等于把它公布发表,因而这一点是重要的。乔扑在话筒前面,神态紧张,脸色阴沉。在弧光灯下,他的一撮浓眉底下那堆肉,使他的上眼皮有一种凶神恶煞的表情。韦尔奇让他等一会。这位波士顿人几乎故意装出懒洋洋的样子,肘部撑着桌子,弯着手指托着有些紫蓝色静脉的面颊,皱起眉头,似乎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使人难以相信的怪物。现在他准备就绪了。
『韦尔奇:麦卡锡参议员,当你在这里出席作证的时候,你当然知道会向你提到这封信的问题吧?
麦卡锡:我估计这会是个问题。
韦尔奇:你当然也知道会问你是从什么来源拿到手的。
麦卡锡:……我不答复这个问题。
韦尔奇:你起誓时说你要说出全部真相的时候,难道私下里有保留条件,认为应该由你来决定哪些东西你愿意作证?
麦卡锡:我的答复是,要说出全部真相是没有任何保留的。
韦尔奇:谢谢你,先生。那你就告诉我们。谁把这文件交给你的!
麦卡锡:我的答复是不。你弄不到这情况。』
詹金斯这时为了解救这位参议员,就提出一个奇怪的意见,说麦卡锡这个态度是对的,因为他是个“执行法律的官员……他的任务是把罪行揭发出来”,于是,委员们就转向其他问题了。他们和听众们慢慢才体会到,韦尔奇刚才这样做为的是什么。他实际上是揭发了麦卡锡是个违法分子。这个参议员承认他手上有一封偷窃来的信,就是违反了联邦法令,而且他拒绝答复韦尔奇的问题,他犯了蔑视国会罪。不但如此,他这样蔑视这个波士顿律师,也使人觉得这种做法并不是初见。到了听证会结束,人们会后交换印象,就明白过来了。近四年来,全国都注意到,麦卡锡对那些拒绝回答他的质询的见证人,是肆意凌辱的。他当众讥讽他们是“宪法第五条修正案的共产党”,把“人权法案”变为一纸空文。而现在,他在见证会上的表现,原来也是和他们一模一样。
蛊惑人心的煽动家是特别容易成为人们嘲笑对象的,但能够技术高超地嘲弄他们的人,倒不是那么常见。自从科恩和沙因露了头角以后,人们就已纷纷猜测究竟他们的关系是否正常。但是用什么方式来提这个极其微妙的问题,还没有人想出好办法。韦尔奇倒想出一个主意。听证会开始以来,他就一直磨练他的尖锐的词锋,准备在麦卡锡的乱棍之中,插进一刀去。在关于一幅经过修改的照片问题上,机会来了。原来科恩为了要证明一个不重要问题,给了詹金斯一幅看上去是照片那样的东西。那是在马圭尔空军基地上照的,里面是史蒂文斯对着沙因微笑。现在韦尔奇把那幅真照片拿出来了。原来史蒂文斯对着微笑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的像被剪了下来换上了沙因。这时中心会议室顿时一片沉默,大家都在考虑。科恩拼命否认,说他不知道这张照片被剪过。他说他甚至连这张照片从哪里来的他都不知道。于是韦尔奇好象毫不经意地问一个见证人,麦卡锡手下的一个工作人员:“你是不是认为它是从一个屁精【原文pixie,意为小妖精,与照片谐音,又与神仙(fairy)一词同义。而神仙一词,英语又可解释为男子搞同性关系者。这里韦尔奇是暗指科恩与沙因搞同性关系。——译者】那里来的么?”
于是,桌子那头有人发出了嘟嚷声,那枝棍棒举起来了。麦卡锡问道,“请这位律师替我解释一下——我想他本人可能是这方面的专家——什么叫做屁精?”
韦尔奇的尖锐的剑锋马上一闪。“好吧,参议员先生,我可以这样说,一个屁精就是神仙的近亲!”
听众忍着没有笑出声来,但这个巨人已被刺伤了。从那时候起,麦卡锡就准备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对付韦尔奇,想找寻报复的办法。6月9日,听证会进行到第八周,麦卡锡以为他找到机会了。科恩那时是在见证人席上。韦尔奇对他质询,问到小组委员会在新泽西州蒙默思堡的通讯部队的雇员中进行搜索颠覆分子的问题。
『韦尔奇:科恩先生,如果我对你说蒙默思堡那里情况很糟,那你只要能办到就会在当天就把它解决,是吗?
科恩:是的,先生。
韦尔奇: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斗胆奉劝,先生,请你把关于颠覆分子,共产党,或者间谍的情况告诉我们,请快点。你记得我这些话么?』
这时麦卡锡的声音响了起来,紧张而且高昂。
『麦卡锡:主席先生,谈到这个问题……
蒙特:你是否要提出一个程序问题?
麦卡锡:不完全是这样,主席先生。既然韦尔奇先生提出这样要求说,如果我们知道有谁是为共产党服务,就应该把情况提出来,那我想我们就应该告诉他:在他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中,有一位叫做费希尔的年青人……他曾当了一个组织的几年成员,而这个组织——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曾被称为共产党的法律事务的支柱……』
韦尔奇好象被打了一下似的。桌子周围一片沉寂。麦卡锡微笑着,舔了一下嘴唇,继续讲下去,他的话里充满着讥讽的味道。
『麦卡锡:……韦尔奇先生,我掌握这些情况以后,我感到我有责任答复你刚才这个迫切的请求。……要不要把这问题提出来,我曾迟疑过一下。但是我对你时科恩先生的假惺惺的请求,要他当天就把所有共产党赶出政府机构,实在感到有点腻烦。所以,我们就向你提供关于你那个事务所那个青年人的情况。……』
他果然把情况说出来了,韦尔奇则两手捧着头,眼睛望着桌子,显然是很丧气的样子。但是到了现在,看来很显然,麦卡锡说的话有些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还坐在话筒前面的科恩往参议员这边一再张望,摇着头,似乎是恳求他什么似的。他看来似乎比韦尔奇还更难受。但是麦卡锡还是一直说下去,把一个直至现在为止还是寂然无闻的人一下子弄到名誉扫地。
『麦卡锡:……你是否已知道他是个共产党,这点我不知道。我先假设你不知道,因为,韦尔奇先生,我得出一种印象:你尽管扮演得很不错,想博人一笑,但我认为你对共产党的危害性,并没有任何概念。我认为你是不会有意识地帮助共产党的事业的。但是,我认为我们想在听证会上摆出事实而你则在扮演滑稽剧来取笑这个会时,你是不自觉地帮助了他们。』
他得意地窃笑着。会场寂静得有点异乎寻常。人们都在等韦尔奇答复。但他迟迟不作声。麦卡锡还在讲话的时候,这位波士顿人的口唇有一次似乎动了一动,准备说“住嘴”,而现在呢,他似乎是在琢磨怎样说才好。他把身捱向前,对蒙特说:“主席先生,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要有一种接近于个人照顾的特权。”蒙特很快就答说,“可以。在你的讲话里可以保有这个权利。”他也感到有点不安。听证会的委员席上的人们,看来都有点受影响。只有麦卡锡是例外。他正和他的助手大声谈话。韦尔奇差不多要开口三次,才引起这位参议员的注意。“我用一只耳朵就听到了”,麦卡锡对他说。这位波斯顿人说:“这次,我要你用两只耳朵一齐听。”麦卡锡叫他的助手把弗雷德里克·费希尔参加过那个查禁组织律师协会的剪报材料拿来,并说,“我认为这应正式放在记录上。”
『韦尔奇:我讲完了这段话,你就不用放什么东西到纪录里去了。直至现在为止,参议员先生,我还未真正摸清楚你的残酷无情和不择手段会厉害到什么程度。弗雷德·费希尔是个年青人,曾在哈佛大学法学院读书,后来参加我的事务所工作,同我们一起在开始一项看来是很有前途的事业。』
于是他就对电视听众们叙述了知道听证会内情的人早已知道的情况。韦尔奇到华盛顿来本来有一个顾虑,就是怕由于他的原故,会使黑尔和多尔律师事务所有个别人受到诬陷。他本来想带两个年轻助手来首都,但和他们谈话时,发现其中一个——即弗雷德·费希尔——曾在法学院毕业后参加过“律师协会”。【另一个人是詹姆士·圣·克莱尔。在二十年后众议院举行弹劾听证会时,他是尼克松总统的法律顾问。】他后来知道这个协会更多的情况以后,就退会了。韦尔奇于是把费希尔留在波士顿。麦卡锡和科恩知道这个人,曾同意不提这个人的名字。在1954年,最糟糕的事莫过于在全国电视中被人指摘为颠覆分子,而麦卡锡为了要报仇,就这样伤害费希尔。现在韦尔奇把内情和盘托出。最后,他就转身对这个参议员说:
『韦尔奇:……我几乎没想到你对这个青年竟然会这样不择手段,这样残酷无情下毒手。是的,他现在还是在黑尔和多尔事务所工作。是的,他将来也还会在黑尔和多尔事务所。但我很遗憾地说,由于你的缘故,他今后将永远会有个被你不必要加在他身上的烙痕。要是我有权力宽恕你这种残酷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