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麦克阿瑟想也能想像出华盛顿的动向,这是不可能的。从外表看来,这个首都仍然一派歌舞升平。汽车耀目,交通拥塞,食品充足,宴会频繁,一如往常。然而,在位居要津的高级官员中,则正倾其全力,对付当务之急。温斯顿·丘吉尔来美国访问,在两院联席会议发表讲话,这是件头号重要的大事。但更为紧迫的,又似乎是如何把大西洋战役进行下去。第一步是要实行灯火管制。像迈阿密那样的城市,沿海六英里长的霓虹灯,一直照射到海上,把商船都照得一清二楚,给德军潜艇艇长指出了目标。于是,从1942年5月开始,实行半灯火管制(这是战时经济动员署署长吉米·伯恩斯搞的,所以又称为伯恩斯管制),这样,德军潜艇便无隙可乘。再过一年新型雷达、空中监视出现,这时驱逐舰也采用了新战术,于是德国潜艇才不再成为威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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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建立一支有1200万人的军队,军费是庞大的。罗斯福向国会提出了108,903,047,923元的军事预算,在当时说来,已是史无前例的了。形势迫切需要增加军火生产。波音公司负责生产B-17空中堡垒(后来,负责生产B-29超级空中堡垒),联合公司生产B-24型“解放”式轰炸机,北美公司负责P-51型“野马”式战斗机,沃特公司负责F-4U“海盗”式战斗机。休斯、凯泽、和弗里泽等人的大名家喻户晓。哪个工厂生产成绩好,就由陆军和海军发给优良奖旗,让它在它们车间的房顶上飘扬。福特的柳树场,很快就成为全世界最大的车间。在发生珍珠港事件那个星期天,这个本是一条宁谧小河缓慢地、蜿蜒曲折地流过那些未经垦耕的地方,现在这里矗立着全世界最大的车间,里面有一条半英里长的装配线。福特计划在这里每小时生产一架30吨重的联合轰炸机。这些飞机出厂很快,根本不用他考虑仓储的问题。这些飞机由驾驶员把它滑行到附近机场,进行试飞后就飞走参加战斗。
但是柳树场的合同也和其他事情一样,最后要由华盛顿某个部门做出决定。1942年6月中,有六个能讲英语的德国间谍由潜艇送来,在长岛和佛罗里达登陆。两人自首了,其余的被逮捕了,他们秘密储藏的炸药也被破获。由华盛顿派人来审讯、结果把这六个不肯屈膝的人处以死刑了事。耶鲁大学要用沙包保护爬满常青藤的房墙,这又要由华盛顿某个官员批准。有时各种命令,决定和谈话荒谬可笑。到了初夏时节,美国陆军妇女服务队的队员们穿上由洛德·泰勒公司所设计的新制服。于是《妇女服装日报》大做文章,说:“束腰和乳罩现在已成为陆军妇女服务队制服的一部分,这使制造束腰和乳罩的工业增添光彩。”但是布鲁克林的《碑石报》则对美国陆军妇女服务队发动了攻击,说美国陆军妇女服务队这个概念,是有破坏性的,是有人精心炮制出来,“破坏美国人和基督教反对妇女离开家庭的传统,把消除性别、纵情肉欲、不愿养育的异教女神带回国来,辱没美国妇女的身份。”甚至带有自由派色彩的主教的《公共福利报》,也反对妇女参军。但是许多妇女还是报名参军了。大家都想服役,连原来爱养狗的人也不例外。于是陆军将有点用场的宝贝小狗组织起来,组成K-9部队,给它一个绰号,管它叫“摇尾巴”。《纽约太阳报》小狗栏编辑阿瑟·罗兰还为这个K-9部队写了一首进行曲:
『我们来自祖国的狗窝,
告别了老家和炉火,
我们参加了狗的大军,
肩负起民族的命运。』
菲利普·怀利大约在这个时候说过,美国人表示感情往往有独特的方式。比如一师部队在阅兵场上排成MOM(妈)字,这种事第二次大战中只有美国兵干得出来。不过鸡毛蒜皮的琐事有利于把关系重大的绝密行动掩护起来,有些机密是要利用一切伪装的。在田纳西州诺克斯维尔市东北18英里的橡树岭那里,工人们正在平整山麓,安放底脚,准备兴建一些建筑群。那里的人谁都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名堂。有人问,这是干什么?工人回答说:“干每小时一元三角五分的话。”从这里再往西两千英里,就是新墨西哥州那个平静的圣菲城,其中有不少带有外国口音的游客走到东宫街109号那座房子。接着,就有船把他们载到35英里以外的一个营地。他们只知道这是Y号工地,后来就是举世闻名的洛斯阿拉莫斯城。
太平洋海岸的西北部,到处都在兴建高大的联合企业工厂。工人们问老板,他们生产什么,回答是,生产“马匹的前身,要运往华盛顿的”,或者说,“流产的轮子。”【“流产”词近马车,如此答复,意为莫名其妙。——译者】连老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几个科学家,一个什么少将,少数几个由罗斯福总统亲自指定的文职人员,才真正掌握这机密。这个计划要动用的20亿美元,在联邦预算分散在各种项目下,看不出来的。参议员哈里·杜鲁门到这里来,到处打听情况,要看看纳税人的钱是否用得其所。白宫就叫他别管闲事。
这些科学家们知道,他们是在和时间赛跑。根据英国情报人员报告,柏林原来命令挪威的挪尔斯克氢化厂生产3000磅重水,后来又增加到1万磅。同时捷克的铀一直源源不绝地向德国那边运去。1942年10月15日,盟国在挪威空投了一支突击队,把这个氢化厂破坏了一部分。这使盟国有个喘息机会。但是毫无疑问,纳粹又会将工厂重建起来的。
这次杜鲁门参议员是白费时间。但在大多数情况下,杜鲁门所花的时间却颇有成果。罗斯福实行配给制度和物资管理制度,引起老百姓大为不满,本是早在意料之中。而且官僚主义既然又是那样严重,有些怨言就更无可厚非了。那年春天,出现了历史上最长最拗口的一个机构的缩写PWPGSJSISIACWPB(战时生产局钢铁工业咨询委员会钢管、钢索产品、电镀钢承包商小组委员会)。还有一个什么战时生产局工业生产处糕饼工业各色饼干椒盐卷饼小组委员会。12月份的头一周,物价管理局还发出这样一个通知:“凡是真正的圣诞老人,可以不受10月3日总统有关冻结工资的命令的限制。所谓真正的圣诞老人,是指那些穿红袍、挂白胡子、带着适合身份的一望而知的其他衣饰、而又具有慈祥、愉快的性格,能取得孩童们的景仰,执行他的崇高职责,传播圣诞节精神的人。”
这就是理查德·尼克松头一次看到的华盛顿。他是一个教友会派教徒,对于是否该去打仗,还没有拿定主意。所以,珍珠港事件后,他就带着帕特到东部,在物价管理局工作,每周薪金61元。他大学毕业时是个自由派,但据他后来说,看到管理配给制度的人怎样工作以后,他变得“比较保守了”。到了8月,他每周工资已经有90元,但据说在看到了“上面那些靠政治关系得到官职的人们在各式各样重床叠架的庞大机构中营私自肥”以后,他就辞职不干,克服了教友会教徒的反战原则,参加了海军。但这点并不说明什么,因为当时他已是征兵对象。他本来是个律师,参军以后,可以当个海军中尉。他被派到南太平洋。那时一位叫做约翰·肯尼迪的海军中尉也在那里,指挥一艘巡逻鱼雷艇。但尼克松和肯尼迪不同,他在战争期间大都不在前线,而在南太平洋作战空运处工作,没完没了地打扑克,学会从来往船只那里把各种美味搞到手,包括烈性威士忌酒。由于他精于此道,他的宿舍就以“尼克松碎牛排小食店”著称。一天,他在布干维尔岛,哈罗德·史塔生乘飞机来了。当时史塔生还是哈尔西参谋部里的人,但尼克松知道他是政治上前途无限的人物,很有可能当选总统,于是便设法赶到舷梯旁去欢迎他。史塔生紧紧和他握手,尼克松对这一点印象很深刻,但战后他见到史塔生提到这次见面,史塔生却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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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里·霍普金斯在白宫二楼他那个和罗斯福的办公室不过是咫尺之遥的套间里,向一位未来总统传达欧洲战场的未来战略方针。后来盛行摇摆音乐一代的年轻人都把这战场叫做ETO。艾森豪威尔当时还藉藉无名。1941年他在路易斯安那州负责一次演习,才在军中博得一点名声。罗斯福在看了有关报告,又和马歇尔将军商谈以后,就认为要指挥这场极其艰巨的联合作战,最恰当的人选就是艾森豪威尔了。
这时华盛顿的高级官员都知道,艾森豪威尔中将要走运了,但很少人有反感。在一般美国人心目中,他是理想人物的化身,《星期六晚邮报》封面上画家诺曼·罗克威尔笔下的将军。他为人聪明大方,生气勃勃,忠厚耿直,谦虚谨慎。他爱拿方言开玩笑,将“阿卜杜尔·阿卜卜尔·阿米尔”唱个不停。他在得克萨斯州出生,在美国腹地堪萨斯州的一个小镇长大。大多数人都喜欢他,而他也喜欢大多数人。在举足轻重的共和党人物中,能让霍普金斯说句好话的不多,他却是其中的一个。他说:“在军事问题上,他的提纲挈领的能力,对基本要点的了解,几乎可以说是异常突出的;他是忘我地献身于加速战争早日胜利。甚至在健康很坏、医嘱全休时,他仍然不遗余力地工作。”
那时已是1942年6月,早该是总统选定欧洲战场司令的时候了。罗斯福曾轻率地答应莫洛托夫,说斯大林可以指望“今年”就会出现第二战场。珍珠港事件后,美军曾派遣一支象征性部队到爱尔兰——使流行歌曲界有人写了一支比较不幸的战时小曲《美国兵约翰在爱尔兰找到了一朵玫瑰》。现在美军远渡重洋到英国本土来了。他们给送到了各种古里古怪的小地方。英国人对美国大兵就开始啧有怨言了,说美国佬的问题是“军饷太高,性欲太强,离我们太近”。显然,有必要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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