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惊痛,失声叫道:“阿棠!你怀疑我?”
“怀疑?”我冷笑一声,泪水如链,“用得着怀疑吗?你不是去了亳州,怎么会在颍上?”
“此事说来话长,我一时无法与你解释清楚。”他眼神闪躲。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不必骗我,你一直在为徐寿辉做事,你一得到消息,就立马告诉徐寿辉,又设计让察罕也知道。你与徐寿辉,就好站在这里,坐等渔翁之利。”
他脸色骤变,道:“你听谁说的?”
我将身一侧,此时一尘已行至我身侧,他双手合十,黑亮的眸子溢满了怜爱,低声道:“亮,早知今日,又何苦如此。”
阿谅见到是他,忽然大笑一声,愤愤道:“又是你!为什么总是你!”他又转身向我,嘲讽道:“你可知他是谁?他便是徐寿辉座下第一上宾——彭莹玉!”
我神色不改,道:“一尘大师已悉数告知于我,昔日他虽与徐寿辉皆为知交,却并不计名利,只化名彭莹玉,也是为宽你之心。若非有这一层关系,我又怎会得知今日之事?说到大师,你为何不说他是你的亲哥哥呢?”
他目中火焰灼灼,道:“阿棠,我与你生死与共,缘定今生,你居然信他不信我?”
我毫不退让,道:“那好,我问你,你是否再为徐寿辉卖命,从一开始你深谷救我,就是为了加大我爹与察罕帖木儿的矛盾,好让你们见缝插针?”
他愣了一下,道:“是又如何?那时我并不认得你。”
我冷冷道:“山谷救援之后,徐寿辉一定叫你多多留意我,从我身上获取情报?”
他拉住我的手,道:“可我并没有这么做,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又道:“你到颍上是否因我告诉了你我爹要起兵一事?”
他神色慌乱,迟疑道:“是。”
我心中凄然,悲声道:“此事,你一定也告诉徐寿辉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没错。”
我缓缓闭上眼,泪如泉涌,颤声道:“你还有什么好说,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他走近我,急道:“阿棠,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向后退开,蓦地抽出凤舞,对准了他,喊道:“你别过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再走进一步,我就杀了你!”
他一惊,愤恨地对一尘说:“你真是厉害!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夺走,如今连阿棠也恨我入骨。”
一尘摇头叹道:“时至今日,你依旧执迷不悟。”
阿谅不再看他,神色淡然的走向我,一字一句地说:“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是利用你,我想功成名就,想飞黄腾达,只有利用你,打胜这一仗,我才能赢得徐寿辉的信任。我跟着你又如何,我爹就是吃了一辈子寄人篱下的亏,我焉能步他后尘?与其跟着你,投靠韩山童,从此受人脸色,低人一等,我宁愿自己去打拼,靠自己的双手去赢得一切!”
暴雨如针,痛亦如针般密密麻麻地扎进我心里,我紧握着凤舞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你,你骗我,从来到尾都是骗我。你说过,你定不负我。可笑,多么可笑!我居然信了你!”我激动地说。
他脸上青筋暴起,脱口而出:“好,好,好,我骗你!我陈友谅早就说过,宁我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
突然间,霹雳又响,震慑了我的心魂,我冷笑着唱道:“冬雷阵阵夏雨雪,乃敢与君绝。真想不到,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天啊,你也要我挥剑断情吗?”
他神色似是痴了,那一双重瞳里说不出的萧瑟与寂寥。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我,走向我的剑。
此刻,他在雨中全身都湿透了,他曾经是那样骄傲而不羁,只怕从未有过这般狼狈,这般消沉。
我心中有一瞬的松软,忍不住将凤舞往回收,遂即又被刻骨的仇恨所淹没。
“你不是恨透了我,为何不杀我?”他眼中透出惊喜之色。
我木然地望着他,恍然还是那一刻,他信誓旦旦地对我承诺:“我今日在此发誓,为你,今生今世必成为世间第一等人,若违此誓,愿乱箭穿心而死!”
誓言犹在,世事却变幻如斯!
我轻咬银牙,狠声道:“我不杀你,总有一天,我要亲眼看着你乱箭穿心而死!”
他惊愤交加,我再不看他,转身跑进城内,心碎了,魂断了,但林儿还在,我不能抛下他一人面对我所犯下的错!
然而刚跑进城内,我就忍不住想要回头,他,他没有来追我?
方才,我看到他痛苦的神情,心中还有一丝怀疑,难道是我冤枉了他?
可是现在,我再不怀疑,他连我的死活都不在意,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假的就是假的,怎么也真不了。
傻,我真是傻!到了这一刻,居然还心存侥幸。韩宛棠,这冰寒肆虐的暴雨难道还无法警醒你的心吗?
劫数,终是我的劫数,但林儿,我一定不能让他深陷这无妄火劫。
再不迟疑,我苦笑一声,冲向血色缠绵的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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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风之卷:往事如风 (十三)万境皆空心已死,沾泥落絮肯重飞
真正闯进城内,我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
号角声,战鼓声,喊杀声,和着雷声雨声直冲云霄,震慑九天。
暴雨狂风不但没有浇灭连天的战火,反而让火光更盛,一时之间,教人分不清火光与血光。鲜血被雨水肆意地冲刷着,当真是红光遍野,血流成河。
前方不远处,五六个蒙古兵死死围住两个汉人。那两个汉人奋力厮杀,但终究寡不敌众,只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悲鸣,他们的口中喷出鲜血,其中一个右臂被一刀砍下,另一个却已身首异处。
恐惧如封喉的鸩酒,生生扼住我的呼吸与声音,让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然而容不得我有片刻喘息,下一刻,一把斩马刀直劈而来,在电闪雷鸣中闪着灼灼清光,甚是可怖。我想躲,却已来不及,刀已架在我脖子上。
“你是何人?”执刀的人冷冷道。
我眼光回瞟,只见那人一身蒙古戎装,脸上已沾满了血污、泥污,头发也湿透了,一双朗目里却迸出耀眼的寒光。
我心念微动,怯怯道:“民妇几日前回娘家归省,惊闻城中变故,我丈夫和孩子都在城中,请大人开开恩,让民妇去寻亲人吧!”
脖颈处寒意微减,他已收回了刀,淡淡道:“你先出城去,此刻城内还有余战未了,刀剑无眼,等再过一两个时辰,硝烟平息,你再来寻夫吧。”
余战未了?瞧他的语气,似乎此战胜败已定,那林儿他?
我心中愈发焦急,却只得垂首道:“是,是,是。”
说罢,我缓步退后。
“等下,城门不是这个方向。”那人喊道。
我不再管他,向前狂奔,只听身后有人喊道:“拿下她,拿下那个女人!”
决不能被他们抓住,我几乎拼尽了所有的力量奔向南门,然后身后那个人的脚步声却来越近。
突然,一只大手按住我的肩胖,我绝望地转过身,本能地挥去凤舞。
凤舞虽是绝世利器,此刻由我这个文弱女子使出来却是半点威风也没有。眼看他就要抓住我了,一个碧色的身影晃到我眼前,从背后望去竟有几分熟悉。
“哥,放了她!”她恳求道。
声音一出,我不禁惊道:“珠儿?”
碧色的身影转过头来,像我点头示意,只见她发髻凌乱,神色却极其从容淡定,那人不是珠儿又是谁?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厉声道:“珠儿,你闪开!这女人来历不明。”
珠儿毫不退让地护住我,道:“她对我有恩,你不能伤她。”
那男子恨声道:“你别逼我动手。”
珠儿冷笑道:“你也别逼我,真动起手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难道你要叫那些蒙古人和你一起来对付你的亲妹子吗?”
我竟不知,珠儿是有身手的人。
那男子眸中一黯,默然思忖。
忽听不远处人声嘈杂,珠儿急道:“哥哥,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我保证,有我看着她,不会对大人有任何威胁!”
那男子遂将刀收回,叹道:“好,我且放过她。你快带她出去,别让她再出现在这里,不然只怕会连累你。”
“多谢哥哥。”珠儿说完,拉着我向城外飞速掠去。
我眼见远离了那人,便松开珠儿的手,道:“我不走,林儿还生死未卜。”
珠儿闻言先是一惊,遂即安抚道:“你放心,刘福通已带上韩林儿及其母向武安逃去,这一役,元兵亦损失惨重,想必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
我闻言心下稍宽,却又立即揪起来,急道:“那我爹呢?我爹是不是已经……”
她神色黯然,道:“不知是谁向察罕大人告密,你爹一时无措,就……”
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陈友谅,是陈友谅害死了他!
不,若不是因为我酒后失言让他投靠我爹,陈友谅又怎能有机会?
是我,害死爹的人,竟是我!
我目光空洞的望向前方,喃喃道:“是我,是我……”
珠儿诧异地看着我,不知所以。
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状若疯癫地大喊道:“是我!珠儿,是我!你知不知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珠儿赶忙捂着我的嘴,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出去再说。”
我神色怔怔,任由她拉着我飞奔。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二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她拍拍身上的土,轻吐一口气,道:“应该安全了。”
我木然的瘫坐在地上,神色痴痴地反复说着:“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爹,是我……”
珠儿讶然地望着我,道:“小姐,你不要这样想。等下,你立刻赶往武安与林儿会合,这里不安全。”
我对她的话视若无睹,一脸茫然与无措。
她见状,又急又气,厉声喝道:“我从小就敬你佩服你,因为你是一个极聪明的女子。如今,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你站起来,你告诉我,是什么消磨了你意志?是什么蒙蔽了你的聪慧!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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