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也好不到哪去,他正躺在我身旁,那身黑衣因热度而寸寸干裂,裸露在外的健硕胸膛沾满了黄沙,神色疲惫至极。
他喃喃道:“冰劫,火劫,这又是什么劫?”
我无奈地望着这令人疯狂的一切,叹道:“谁知道这是什么劫,渴,渴,渴,我从未发现水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样东西。”
他喘着粗重的气息,用手遮挡住头顶的烈阳,轻叹道:“恐怕我们永远也走不出去了。”
我懊恼的地瞪了他一眼,道:“一定是你带错了路。”
他反瞪我一眼,道:“你怪我,你自己怎么不走一条试试?”
我一怒,猛捶了他一拳,谁知体力透支太多,一个不稳倒在他身上,灼热的气息从两身相接处无声无息的蔓延。
他一把抓着我的手,神色复杂的望着我。
忽然之间,他眼中燃起的火焰犹如头顶的骄阳般热烈,他的喉结上下耸动,手不自觉的揽上我的腰肢。
我心中一惊,向后退着,想拉紧身上因暴晒而裂开的衣衫。
然而,这个动作不但没有平息他眼中的熊熊烈火,反而让他如饿兽一般扑过来。
他死死压住我的身体,原本喑哑的喉咙里吐出更为嘶哑的语句:“我要你!”
我不住地颤抖着,嘶喊道:“陈友谅,你疯了!这个时候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他丝毫不顾我的反抗,他的唇深深落在我的每一寸皮肤,他的双手蔓藤般在我身上四处游走,我甚至能感到他属于男人的阳刚已经蓄势待发。
yuwang,偏偏在最不该来的时候,毫无缘由地,洪水猛兽般地袭来。
人在面对死神的怀抱之时,是不是都想要彻底地癫狂一次?
他的目光更灼热,呼吸更重,压得我也更紧,我几乎要绝望,甚至屈从于临死前他强加给我的这份狂欢。
鼻息是火,轻吟是火,四目相对的是火,两唇相交的是火,四肢交缠的是火,两心缱绻的也是火,盛大的、蜿蜒的,明波似啸,暗涌如潮。
欲 火焚身,也焚尽了我们连日来的辛酸、痛苦、不甘和悲凉。
疯狂的盛宴一触即发,只要他稍稍一挺 近,也许一生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你记住,这是你我的约定。”
忽然,刘基的恳切悲伤的面容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猛然惊醒。
他遂即捂着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吃痛的跳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我。
我哭泣着拉好自己的衣服,嘶声道:“你疯了,你疯了!”
他急切地抓住我的肩膀,怒声道:“我没有疯,我感觉的到,你是愿意的。”
我推开他的手臂,道:“欲海沉浮,人总有失足的时候,还好我及时清醒。”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豆大的汗珠顺着他健壮的身躯涔涔落下。
我默然望着他,脑中却电光火石的一转,他在流汗!水!
我不可思议地注视着他,眼里溢出一丝狂喜,他似乎也有所察觉,垂首轻抚着身上的汗水,突然道:“我知道了,这一劫就是欲劫。人因为没有水,才会觉得口渴,才会产生饮水的渴望。”
我接口道:“而渴望就会衍生成一种yuwang,他用一个虚假的绝境来勾起潜藏在我们心中的欲念。这是要看过阵之人是否能控制自己的yuwang,行于当行,止于当止。”
他感慨道:“如果刚才我们控制不住自己,那才是真正的绝境。”
他说着,歉意地看着我,道:“方才我……”
我扭过头去,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风云变幻之间,烈阳如火的大沙漠已经在眼前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而我们身上破碎的衣衫又恢复到最初完好无损的模样。
我惊喜地望着他,道:“看来我们已经度过了第三劫。”
他笑着颔首,举目于眼前的景象,叹道:“这样生机勃勃,恬淡安详的草原,又会有什么劫难呢?”
第三卷,山之卷:苗疆秘事 (十二)太虚幻境
眼前是片春意盎然的平野,水是绿的,草是绿的,远处的山与树木也是绿的,浓淡不一的绿色重重叠叠起来,说不出空灵悠远,令人心旷神怡。
不过……
我缓缓站起来,注目于眼前的一切,总觉得有什么异样,于是探寻地望向陈友谅。
他的目光也有一丝犹疑,片刻后,他突然狂啸一声。
那啸声无声无息地归入时空的漩涡中,我诧异地望着他,道:“这里……”
他面色凝重,沉吟道:“这里很古怪,你有没有发现,除了你跟我,再没有别的活物。而且,此处太过静谧,一丝声响都没有。”
我不安地望着这绿意盎然的一切,转而坦然道:“无论如何,这都不过是一个幻象。只要你我意志坚定,就一定能破除此劫。”
“不错,”他拉住我的手,道,“走吧。”
我不满地将我的手往回抽,道:“你知道往哪走吗?”
他不容置疑的握紧我,摇头道:“不知,但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不妨四处走走,看看这究竟是什么鬼名堂。”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一脸惬意:“山清水秀,草长莺飞,若真能死在这里,倒也不算太亏。”
见他如此,我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漫无目的地在这片草原上走着,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的景象却纹丝不动,仿佛大地与天空也在跟我我们一起走。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还是不一样的,只是这片草原实在是太大,太空旷,绵延数十里都是同样的风景。
这里就像一个无限蔓延的空间,永无止尽。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高悬其上。
我沮丧地坐在草地上,摩挲着手中的青冥剑,先生啊先生,如果你在就好了,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陈友谅趁我入神一把将剑夺走,啧啧称赞:“真是一把好剑!谁给你的?”
“给我!”我怒道。
他把剑背于身后,轻笑道:“你懂什么是剑法吗?还学别人使剑。”
我不服道:“谁说我不懂!”
他饶有兴趣的说道:“那好,你说说,你会使什么招数?”
我一时语塞,我倒是从没问过刘基这些招式都叫什么名字,忽然我灵光一闪,指着月亮问:“你看月亮在那里对吧?”
陈友谅不知我想干什么,敷衍的看了一眼,道:“不错,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我轻笑一声,道:“武学之道就犹如天上的明月,剑法招式不过是你我的手指。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位置,却不能取而代之。更何况,你我有心有眼,谁又规定看月必须得通过手指?”
他闻言微愣,眼中星芒骤起,仿佛想起什么,忽然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迷惑地看着他,道:“你说。”
他目光热切,欣然道:“有两个孩子在泥潭里玩耍,一个孩子脸上满是泥泞,另一个孩子只是略微沾了点泥渍。你说,他们谁会去洗脸?”
我迟疑道:“自然是那个脏孩子。”
他摇头道:“你想,脏孩子其实看不见自己的脸脏,而干净孩子也看不到自己的干净。他们只能看到彼此,那个干净孩子一定会想,我的脸是不是也像脏孩子一样脏?”
我思忖道:“这么说,去洗脸的人会是那个干净孩子。”
“错。”他又摇头。
我嗔道:“你到底故弄什么玄虚?”
他笑道:“两个在泥潭里玩耍的孩子怎么可能一个脏一个不脏呢?”
我恍然大悟,跳起来道:“我明白了,故弄玄虚是这个布阵之人,他在迷惑我们。”
陈友谅赞许地看了我一眼,道:“不错,他先让我们历尽前三种劫难,强加给我们一种观念,让我们觉得破阵必须有路可循,有法可依。只是,就像你说的明月与手指一样,要破这一劫,未必要用常规的办法。”
我接口道:“其实上一劫就已经不是什么普通的方法,若不是我们误打误撞,只怕也破不了。手指不是重点,明月才是一切的根本所在。其实,我们根本不必理会之前破阵的方法,也不必去在意什么路径,而是应该找出这一劫的根源。”
他笑道:“你说的不错,那么,你看出这一劫的根源了吗?”
我望着他,思索着说:“我们不妨找一找这一劫的特点。这里看似生机一片,实则变点生气也无。”
他接口道:“而且,这里广袤无垠,仿佛永无尽处。你说,这世上什么东西是永无尽处的呢?”
我抬头望着天空,恍然道:“天空,天空有最宽广的胸襟,包罗万象,无限幽远。”
他又道:“天空之所以能包涵一切实物,恰恰是因为它空。”
我身躯一震,缓缓道:“空即是虚无,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是说……”
他轻轻盖住我的双眼,笑道:“我们眼前的这一切都不过是虚幻的景象,只要我们抓住其中实实在在的部分,看清它的本源所在,它就不会攻自破。”
我微微一笑,闭目道:“实实在在的东西就是我和你,它的本源不过是一个阵法,仲婴刁难我们的雕虫小技。”
覆在我眼前的手缓缓离开,我睁开眼,陈友谅正笑意吟吟地望着我,那一片大草原已经不见了。
“恭喜二位。”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我转过来一看,竟是仲婴,而站在他身旁的却是已然失踪的一尘和明禾。
一尘和明禾含笑望着我们二人,道:“我们已等候多时了。”
仲婴微笑着说:“两位已顺利破去我的冰,火,欲,虚四劫,可喜可贺。”
我看他们二人安然无恙,亦微笑,道:“还请巫师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怪我方才出言不逊。”
“怎会,”仲婴和善的说,“二位意志奇坚,对于你们,我这的确是雕虫小技而已。”
他说着,向前指着,道:“这是奈何桥,过了这座桥,还有一劫,却已不是我能控制的了,请诸位务必小心。”
我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幽深的洞府,晦暗殷红的水流横穿而过,一架小巧精致的石板桥赫然其上。河对岸,盛开着大片如火如荼的鲜花,那花妖冶无格,红艳得仿佛人的鲜血。
奈何桥,呵,此情此景,倒真是如同置身地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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