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抱住黑曜不放,心如乱麻,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大胆,都给我住手。”
第六卷,泽之卷:以色祸国 (七)至亲至疏
侍卫诚惶诚恐地跪下,低头见礼:“赵将军!”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又回到一无所知的状态,赵普胜焦急地踱到我面前:“阿棠,你怎么来了?”
我冷冷地打量着他,淡淡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赵普胜目光慌乱,摇头道:“阿棠,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打断他,嘶喊道:“是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夫人?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我早该想到的,哪有帅府的夫人会住在那么偏僻的院落呢?你们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又是谁?我是谁啊!”
赵普胜抓住我肆意挥舞的手臂,柔声道:“阿棠,阿棠!你镇定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你是阿谅的夫人没错,但你们……你们大婚前一天你就被人掳走,所以并没有人认得你。至于把你安置别院的原因,我上次已经告诉你了。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误解了阿谅的一番苦心!”
我蓦地安静下来,将信将疑地注视着他,冷冷道:“真的吗?我不想再躲起来了,这是我家,我要进府,你不会拦着我吧?”
赵普胜缓缓松开我的手臂,迟疑片刻,遂即笑道:“当然不会。你们两个,快进去通知府里的人:夫人回来了!”
两个侍卫慌忙地站起来,略带迷茫地看了我们一眼,接着迅速拉开府门,跳进去。
心底有太多疑惑,我不顾赵普胜的呼唤,紧跟着他们进门,府里仿佛要准备什么筵席,到处挂满了大红灯笼,几十个仆人端着各式各样的物件在宽阔的院落间匆匆行走,见到我这么个不速之客皆是满脸惊愕,随之又都毕恭毕敬地俯身见礼:“夫人好!”
我略带迟疑地回头看向赵普胜,他则操着最和善的笑容回看着我。我也不管满院行礼的众人,横冲直撞地向右边的偏院大步走去,赵普胜则神情紧张地跟着我。
还没踏入院门,就听到悦耳的丝竹声,以及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我想也不想地冲进去,
院东的一片花团锦簇的空地上,有一身着嫩粉柔绢纱裙的女子正翩翩起舞,犹若游戏花丛的蝴蝶儿,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情。旁边则立着两个衣料华贵不同于旁人的女眷,其中一个着瑶红双绣云锦赏,配以青缎掐花襦裙,眉目娟秀,粉面含春;另一个披着天蓝色银丝玉蕊罩衫,清清淡淡的,十分雅致。
这两名女子见到破门而入的我皆是目瞪口呆,连带那名跳舞的女子也停下了急旋的舞步,我的喉咙都有些干涩了,哑着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三人向后探着,脸上依旧是迷茫的神情,却也不情不愿地齐齐躬身见礼:“夫人好。”
那名红衫女子首先反应过来,她笑盈盈地说:“妾身叫倚梅,跳舞的是舞阳,旁边这位妹妹则是碧簪,咱们几个姐妹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您莫要见怪。”
有失远迎?说的仿佛她是一家之主,我则是个客人,我霍然回头逼问一脸僵硬笑容的赵普胜:“她们是谁?怎么会在府中?”
赵普胜目光迟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倚梅则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妾身们都是在元帅房里侍候的。”
(八)愁肠百结
心似千丝万缕的绵柳,被突然逆来的天风缠绕成千千结网,生生罩住我的每一缕心痛,令我挣脱不得。
我咬碎银牙,冲着眼前这三名女子厉声道:“我不喜欢你们!你们都走!都走!”
那三名女子闻言吓得腿脚瘫软,噙着泪水委屈地望着我,我一时心软,她们也是落英残梦般的女子,可恨却又可怜。
但可怜的又何止是她们?我扭过头不再看她们,转身拨开那些围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家丁,哭着跑出帅府。
这就是我今生的唯一吗?
我却不是他的唯一啊!他有姬妾,居然还是三个!不,也许还有更多!他总不来找我,是不是留恋于她们的风情呢?
我不知道黑曜是怎样将我驮回映雪堂的,我只记得我一回去,就罔顾众人喜极而泣的惊呼和赵普胜穷追不舍的解释将房门紧闭。
我静默地坐在屋子里一天一夜,冰冷的寒意像细密的小针,绵绵不断地刺扎着我柔软脆弱的心肠。
赵普胜耐心呆了许久后,似是有事离开了。而鸢儿则一直在门口劝慰着:“夫人,您别生气!元帅毕竟是元帅,位高权重,谁家没有几个姬妾呢?何况别的朝臣向元帅献礼,元帅不收便要得罪了小人!您要相信,元帅心里只有您一个人,那些莺莺燕燕不过是养在府中的摆设罢了。”
我抹去眼角汹涌不尽的泪珠儿,蓦地站起来,打开房门,神色麻木道:“鸢儿,这世上,可有什么东西能够解忧消愁吗?”
鸢儿呆愣了片刻,立即点头道:“有,有!奴婢这就给您拿!”
酒,真是个好东西。
能消愁,怎么不是好东西?
我望着醉得不醒人事的鸢儿,淡淡笑着,泪水却珍珠断线般不住地滑落。
可为什么,我还是会流泪,我的心还是会痛如刀割?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端起酒壶,将这最后一口炙热甜辣的液体灌入喉头,想要驱走这周身刺骨的冰寒。
夜风将门扉吹开,一点一滴地吹散我的迷乱。我忽然意识到,这些日子犹若一场甜蜜而奢侈的梦幻,只是再美的梦,也总有醒来的时刻。而醒的那一刻,世间却独我一人,独我一人!
我踉跄着跑入院里,挥舞着双臂哭喊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一晌贪欢!”
天旋地转,我捂着酸痛欲裂的头,歪歪地倒下,却在落地的前一刻归入一个冰寒似铁的怀抱。
我双眼迷蒙,下意识地要推开那人,却发现触手都是僵硬的铁甲,霍然睁眼,那张令我又爱又恨的面容尽收眼底。
我流着泪轻抚着他明亮的面孔,痴痴道:“我又梦见你了吗?傻狐狸,你为何总是这样好看?你的剑眉耸起了令我心驰的峰峦,你的眸子里耽溺了我多少期盼?你的薄唇……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我不要醒来后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华的梦幻,那会让我更孤独更心寒!你……你走吧!”
然而那人的怀抱却更紧更深,他将我横抱起来,阔步走入屋内,又轻柔地把我放在榻上。鸢儿被骤然惊醒,没有多言,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烛影晕开黑夜里最昳丽的水墨,我轻摇昏沉的臻首,颤抖着双手去碰触他褪去了厚甲的胸膛,想要确定眼前的美不胜收是否是一种真实。
那层薄薄的锦缎不足以隔绝他的炙热,以及那健硕的肌理。他蓦地攥住我的双手,眼神里的灼热令我霍然清醒,这……这不是梦!他就是陈友谅!
我慌乱地推搡着他,甚至拿枕头砸他,嘶喊道:“你出去!你出去!我不要看到你!”
陈友谅却得寸进尺,轻巧地抓住软枕坏笑道:“是谁整日梦到我却说不愿见我呢?嗯……傻丫头,怎么喝这么多酒?”
“不要你管,你走!你别碰我我!”他的肩膀已经漫到我胸口了,我索性一口咬下去,雪白的锦缎都被我咬出了破口。
陈友谅徒然发怒,剥落我的脑袋,连带着我肩上松散的披风。他甚至罔顾我的反抗,猛摇着我的双肩,怒吼道:“你是我的女人!你懂吗?懂吗!”
他从未对我如此野蛮、凶悍,我忽然意识到我的这个夫君本就是个整日在刀口上舔血的勇猛的男子啊。我惊惶地似只被猛兽盯上的小鹿,想逃却无处可逃,急切之下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望着他目色里火焰山般炫丽的怒火,我反而镇定下来,鼓起勇气哭喊道:“你不是有那么多温香软玉吗?我是不懂!她们懂!你去找她们啊!你走!你走……”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唇已经狠狠地攥住我喑哑的哭泣,他是那样疯狂、暴虐,整个犹如一把寒光出鞘的利剑,肆意地屠杀着我内心最隐匿的情怀。
我躁动的身子渐渐软了,酒精的作用令我提不起一丝力气。身上的衣衫被他一层层地挑开,冰冷的触觉令我如坠寒窖,双眼似成了江河的源头,泪水总也止不住。
“别哭了!”陈友谅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望着我,低喝道。
在他的呵斥下,我哭得更汹涌,他的眼光瞬间凝固,长身而起,拿起佩剑就要出门。
我无助地抓起棉被挡住泄露的春光,眼睁睁地看着他夺门而出。他走了,真的走了……
我慌乱而愤怒地嘶喊道:“我是你的女人,你随时可以占有我!但绝不是这样屈辱的占有!绝不是!”
转瞬间,陈友谅却又折身回返,奔过来将通身颤抖的我拉入怀间,柔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别怕,我……”
他拿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让我注视着他光亮的褐色眸子,诚恳道:“我知道你恼我,那些女人都是以前……总之,我已经把她们都撵出府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唯一。相信我,阿棠,我……”
我昏乱的目光渐渐明晰,看着他幽兰般洁净的脸颊,似有细细的琴弦轻柔地撩拨着我的心。
忽然觉得自己疯狂而痴惘,可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亲人,只有他啊!
哪怕这是迷途而不知返的愚蠢,我也不管不顾了!我不能让他离开我,无论如何都不能!
我抬起头,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谅,让我做你的女人吧!”
第六卷,泽之卷:以色祸国 (八)夜色缠绵
月光已为秋夜布下迤逦的罗帷,陈友谅眸里的莹光却比夜色更撩人。
他神息微滞,爱怜地捧起我的青发亲吻着,哑声道:“你会的。”
昏红的烛火沿着飘飞的纱帐燃烧着,直燃尽他秋水般动人的瞳子里,寸寸微芒将他的容颜染作海棠的玉蕊,令我目眩神迷。我彷徨而羞赧地垂下头,他的唇齿一如紫藤萝的柔瓣,轻缓地坠往我微颤的tongti。
“不要哭,”陈友谅停下来,亲吻着我上下摆动的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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