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照办!”刘乡长和金局长应诺。
“好,大家散了吧。齐支书,我们一起去看看胡大伦和铁木洛大叔。”古治安说。
当古治安一伙人,走进胡大伦那座围着院墙的“一面青”砖房子时,胡大伦正蜷缩在炕上呻吟。一见有人来,身子更缩进被窝里,两眼惊恐不安地闪动着亮晶晶的光束,嘴里直说:“别咬我,别咬我……快救救我,救救我……”
他显然是吓出了病,吓出了精神恍惚症,按老百姓说法是“失魂症”。有人在古治安耳朵旁,低声介绍了那天胡大伦差点被老银狐撕烂咬死的情景。
“唔,杀了人家那么多家族成员,当然要付出些代价了。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呢,何况狐狸!”古治安伸手揭开胡大伦的被头,看看他脸和脖子上的伤。没一处好地方,一条条被狐爪子抓破的伤全结起黑紫色血痂子,深一道浅一道,惨不忍睹。胸脯处伤得厉害的地方已经化脓,散发出一股狐骚臭气,呛鼻子。胡大伦正发着烧,身上滚烫滚烫。“怎么,没请医生看呀?”古治安回过头问胡大伦的老婆、儿子和姑娘。
“请乡医院大夫打过破伤风的针。”大姑娘说。
“这哪儿成?伤处化脓,人发烧说着胡话呢,你们还让他这样躺在家里?想要他命啊?快送进乡医院住院治疗!”古治安吩咐。
胡大伦的家人这才急了,出去套驴车。
古治安俯下身子问:“老胡,我是古治安,你感觉怎么样啊?”
胡大伦费力地睁着眼睛,可还是认不出古治安,嘴里直叨咕说:“别咬我,我认罪,我向‘银狐大仙’认罪……我给你修个大狐仙堂……呜呜呜……”胡大伦说着哭将起来,浑浊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古治安苦笑,摇了摇头,说:“他这真是吓出了魂,灵魂出窍了。唉,真没想到,好好的大活人,图个啥呀,就那么恨狐狸?非把人家狐狸赶尽杀绝?想的招儿还挺狠毒挺绝,放烟熏,开枪扫,真亏你想得出来,老胡呀,你真是不应该呀,好吧,你已经弄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好说啥了,等你的病治好了,神志清醒了,咱们再好好谈一次。哈尔沙村的这三姓家族纠纷,应该有个彻底了结了。”
这时套好车的胡大伦的儿子走进来,跟他姐姐和妈妈一起,抬着胡大伦走出屋子,安置在驴车上。
古治安离开胡家院子,朝村西北的铁木洛老汉家走去。半路上,古治安向一起来的白尔泰和古桦询问起铁山媳妇珊梅的情况。于是白尔泰和古桦轮着介绍起他们知道的一些事情,然后二人相互看一眼,中途打住了。
“你们好像还瞒下了什么事情。”古治安敏锐地看一眼二人的神色,笑着点破。
“这……这,有些不好说。”白尔泰嗫嚅。
“照直说。有啥不好说的,我最烦别人吞吞吐吐。”古治安说。
白尔泰看一眼古桦,于是把那天夜里,有人冒充铁山,在草料房诱奸神志不清的珊梅的事如实告诉了古治安。
“无耻!”古治安怒骂起来。“一定要查出这个畜牲!乘人之危,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等公安局的人来了,你们俩一同报案揭发此事。”
“好,我们一定照办。”白尔泰说。
“那草料房是谁家的?”古治安问。
“第二天,我去核对了一下,就是那间!”白尔泰抬手指了指身后,那是挨着老胡家院角的一间土仓房。
“是胡大伦家的草料房吗?”古治安惊疑地问。
“是的,所以这事儿,有些,那个……”白尔泰支支吾吾。
“当然了,事情没查清以前不好说谁干的。这只是个线索。”古治安皱起眉头,看着正往乡医院方向赶去的那辆驴车,不再说话。
没有多久,他们就到了铁木洛老汉家。
老铁家的里外门都敞开着,屋里跟外边一样冰冷。满屋子酒味,地上全是醉后吐出的秽污,那只大黑狗正在舔吃那些脏物。铁木洛老汉横躺在土炕上,鼾声如雷。他的嘴边脸上沾着脏兮兮的吐物,脸色发紫,显然冻得浑身发僵,由于醉酒不醒他已不知道寒冷。
“再这么躺着,这老汉非冻过去不可。古桦,你去生火烧炕,这屋子像个冰窟似的,要命呢。”古治安吩咐。
齐林支书走过去,推一推铁木洛老汉。老铁子昏睡不醒,像根木头,这边推,他就滚过那边,那边推,他就滚过这边,浑身酒气熏天,一会儿半会儿没有醒过来的样子。齐林摇了摇头,说:“他这个样子,明早晨见了。”
“铁山上哪儿找媳妇去了?”古治安问。
“听说跑遍了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找见,谁知他这会儿跑哪里去了。”齐林答。
“你们多派几个人帮着找一找,大冬天的,别冻死在野外。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啥事都会出的,马上派几个人去找。”古治安对齐林说。
“好好,我这就去派人。”齐林答应着往外走。
“这老汉咋办?”
“古旗长,他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留下来陪着他吧,正好我有好多事要问他,借这个机会跟他接近接近。”白尔泰主动请求。
“也好,你就留下来陪他吧。夜里等他醒来时,给他弄个热汤喝一喝,把炕烧热乎一点。”
“放心,这些活儿,我都能做得来,我插过队,啥都干过。”白尔泰笑着说。
“我也留下来,帮你弄饭吧。”古桦回过头,“行吧,哥?”
古治安看一眼妹妹,至今他还是看不透这二人的关系,但这种有些形影不离的情景,毕竟还是说明了一些问题。倘若,自己这位心比天高的妹妹,真能跟这位书呆子白尔泰谈成对象,他这个当大哥的可举双手赞成。
“好吧,好吧。我把铁木洛大叔就交给你们二人了,他过些日子可是个重要人物,你们俩把他哄好了,弄服帖了,我就给你们记一功!”古治安说完,带着一干人走了。
白尔泰明白古旗长说的话的含义。铁木洛老汉不仅在古治安旗长的治沙战役中,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且对他白尔泰来说,也是揭开萨满教“孛”在库伦旗的历史,以及在东部蒙地的历史的重要线索,他岂敢怠慢。
傍晚,老铁子没醒过来。由于屋里暖和了,炕也烧热了,他睡得倒更舒服了。送走古桦回家睡去之后,白尔泰简单喝了一碗粥吃了点咸菜,便挨着老铁子和衣躺下来打盹。铁山还是没有消息。
后半夜,铁木洛老汉哼哼着醒过来了,一个劲儿喊头疼。他要水喝,白尔泰倒了一杯温水给他,他一把拨拉开,要缸里的凉水喝。白尔泰没有办法,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冰凉的水给他。他如牛饮水般“咕嘟咕嘟”喝个精光,直说“痛快、舒服”。此时他睁开眼看了一下递水的人,才觉着不对。
“你不是铁山?”
“我是白尔泰。”
“铁山呢?”
“出去找媳妇还没回来。”
“你啥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还有古旗长,他也来看过你。”
“古旗长也来过?”老汉拍拍额头,“我可一点也不知道,喝得多了点,一点都不知道你们来。”
“岂止多一点,多得太厉害。要不是古旗长领我们来看你,烧暖和了你这冰窟,谁知道你到这会儿会咋样了……”白尔泰笑说。
“那就冻挺了呗,嘎嘎嘎嘎,”老汉粗犷地笑了,“那倒痛快了,省得老受他孙子的窝囊气!”
“胡村长也够受的,差点被那只老银狐扯零碎了,没魂似的说胡话,现在送医院抢救去了。”
“活该!人他妈鬼事办多了,肯定叫‘鬼’给缠住喽。唉,可惜了我那老树。”老汉黯然神伤。
他肚子饿,白尔泰把温在火盆上的大■子粥和热汤给他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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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候人,你比我儿媳妇强。”老汉说。
“这是古旗长安排的。你要谢,就谢他吧。”
“他是个正经人,办正经事,办实际事。他也不会在乎我这个草民的感谢不感谢。”老汉看一眼窗外的黑沉沉的夜色,“现如今,当官儿的有那么几个办正经事办实事的,我们草民就受益匪浅了。”
“是啊,不过,这次古旗长可能挺在乎你的感谢。”
“哦?为啥?咱们可是啥也不是的白丁儿一个。”
“但你在他看来挺重要的,过两天,他会找你谈话的,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白尔泰考虑古旗长的工作,不过分多说
“谈啥呀?他们家老二跟‘骚胡’穿着一条裤子。”
“白天古旗长可把古顺狠狠撸了一通,恐怕他的民兵连长、副村长也很难保了,弄不好还吃官司呢。”白尔泰说。
“那小子是应该敲打敲打,太给他大哥丢面子了,浑球一个。”老汉不吱声了,“呼噜呼噜”喝起粥来。
吃完,他们二人并躺在热乎乎的炕上。
“你干吗留下来侍候我?”
“旗长的安排。”
“没有别的了?”
“有别的。老爷子当然心里有数。”
铁木洛老汉又不吱声了,似乎考虑着什么。
半晌,老汉说:“萨满‘孛’的事,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那是我的终生追求。”白尔泰说得恳切。
老汉侧过头,眼光锐利地看白尔泰一眼,嗓子眼里“哦”的一声,又沉吟片刻才缓缓说:“那你跟着我吧,过些日子,抽空我领你去一个地方。”
白尔泰心里一阵猛烈惊喜,心扑腾扑腾乱跳,试探着问一句:“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呢?”
“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别再多问。睡觉吧。”老汉翻过身去,很快进入梦乡,打起呼噜来。
白尔泰可一夜似睡非睡,昏头涨脑中做了一个梦:自己变成了一位会飞的“银狐·孛”。
第二天,铁木洛老汉的情绪好了许多。一大早起来后,张罗着干活儿。正这时,铁山回来了,垂头丧气,疲惫不堪。
“还知道回来呀?”老铁子没好气地问,“还是没有找到?”
“臭娘们儿,真可能死在哪儿了,要不叫野狼叼走了。”铁山也没好气,“我他妈再也不找了,爱死哪儿就死哪儿!一个疯娘们儿,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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