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兵打量了一下那个穿呢子风衣的,看上去并没有道上人物的那种飞扬跋扈,正相反的是,呢子风衣颇有点读书人的味道。
呢子风衣走在前面,目光如炬,扫了一遍茶庄内部,脸上那种书卷气瞬间消失,眼神中流露出肃杀的东西。
“我是张伟,哪位是庄晓兵?”
“我就是。”庄晓兵无端地感到了一种压力,他伸手握住了口袋里的自制手枪。
“哈哈,幸会幸会,我今天特地过来赔罪。”张伟微微一笑,嘴角歪歪的,几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庄晓兵的面前。仿佛这一屋子的人都不存在一样。
辫子还站在门口,手插在怀里,脸上冷漠,仿佛一切生杀大权在握一般。
“没啥好赔罪的,今天我过来,就是告诉你,这个事情没那么容易了结。”庄晓兵满脸的煞气,仿佛怒向胆边生。
“呵呵,晓兵,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事情已经出了,你杀了我又能怎么样?你弟弟能活回来?”张伟的声音不高,也很平静,但却很有分量。
“张伟,我知道你很牛比,最近混得很抖,这个事情想了结也行,你的人以后不能在北村这边干活,另外再给我一笔补偿。”
“没问题,我从来不偷,这你可以去问。补偿可以谈,你说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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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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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晓兵脑子里面盘算了起来,当时死个人,道上面一般也就补偿五六万,庄晓兵觉得可以适当要得高一点。
“八万。”庄晓兵心里盘算着,如果张伟不答应,就在这里火并,先把张伟扣住,然后让人把钱送过来。
张伟停了一下,眼神里面灰蒙蒙的,看不出在想什么。停了不到一分钟,张伟抬头眼神挑了一下,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冷光,但瞬间消失,脸上又恢复了常态,“没问题,这次绝对是误会,我也很过意不去,这样吧,我给你十万,那两万块就当是我交个朋友。”
庄晓兵没想到张伟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这下反而让他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对。他脑子里面在琢磨,如果张伟真的肯把钱拿出来,这件事情可以了结,他也不想得罪张伟。如果真的在茶庄里面开打,自己也不见得沾光,张伟这帮人个个好勇斗狠,没准儿今天就会发生枪战。庄晓兵的心理活动很快被张伟敏锐地捕捉到了,张伟淡淡地从托盘里面掀起一个盖碗,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然后慢慢地开始品了起来。
时间在分秒飞逝,场面上的主动权已然易手,张伟尽管只有两个人,但那种气定神闲的气势显然已经把握了主动。
最后庄晓兵脸色一变,换上了笑脸,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和钱过不去。“行吧,既然是误会,大家就这么算了。你什么时候把钱带给我。”
“哈哈,那好,咱们以后还是兄弟。钱我现在就带来了,怎么样,我有诚意吧?”张伟招招手,辫子把塑料袋放在桌子上,但手始终插在怀里,张伟的右手也没有离开口袋。
塑料袋打开一看,是崭新的绿色百元钞票,总共十个捆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有十万块。
一场两个团伙一触即发的大火并就这么被抹平了。
这件事情之后,道上有几种不同的看法。比较主流的看法是,道上面打来打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其他的说法也有,一部分混混觉得庄晓兵没出息,自己的弟弟死了也不报仇。而另外一部分人的看法则正相反,他们觉得庄晓兵没错,真要是打起来,他和张伟肯定是两败俱伤,没什么大意思。
但这件事情之后,张伟团伙却迷一般地消失了,仿佛一夜之间遁入地下,再也看不到踪影。一眨眼就到了元旦,这段时间也是偷盗猖獗的时期,紧挨着的两节,街面上人也多了。到了年底,谁家不得买点东西。庄晓兵团伙在年底前也大偷特偷,一时间北村大街上面恶性盗窃案件频频发生。
庄晓兵这段时间过得很滋润,他们这帮人有了钱就吃吃喝喝,没钱了再去偷。当时道上很多人都过着这样浑浑噩噩的生活。这天晚上庄晓兵和几个小贼从梦乡歌舞厅出来,这个舞厅最近新来了几个小姐,庄晓兵看上了一个叫小婷婷的女的,每天晚上都过去捧场。
在梦乡歌舞厅的对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夏利,里面坐着张伟和辫子。看到庄晓兵出来,辫子推了推张伟。
“几点了?”张伟揉揉眼睛问。
“两点半。”
“昨天是一点五十,前天是两点十五,看来他每次都是这段时间出来。”张伟想了想说。
“张哥,咱们今天干吗?”
张伟把衣服领子竖起来,继续睡觉,眼睛闭着说:“今天不动他,要等他一个人的时候,待会儿等他走远了,咱们回家睡觉去。”
第三天的半夜,庄晓兵终于把小婷婷搞到手了,他和小婷婷在歌舞厅包厢里面把事情办了。几个小贼知趣地先离开的,他们出歌舞厅的时候,远处的夏利车里两个人在注视着这边。
“张哥,他没出来。”
“嗯,估计还在里面,再等等。”
一直等到三点多,庄晓兵摇摇晃晃地出来了。小婷婷身材娇小,凸凹起伏,庄晓兵花样翻新地玩了一个多小时,小婷婷被弄得瘫在沙发上。现在庄晓兵的体力和注意力都下降到了极点。
他慢慢地往北村大街那边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三十多米的地方,一辆卸掉车牌的夏利车关闭了车灯正在缓缓启动。车速越来越快,等庄晓兵意识到身后的危险时,夏利车已经撞了上去,庄晓兵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起来,然后重重落在地上。夏利车停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前面那人穿着皮衣,走到了庄晓兵身边,打着了打火机照了照。在摇曳的打火机光线下面,庄晓兵正在往外吐血,身体一下下抽搐。
后面那人穿着呢子风衣,也俯身观察,然后声音平静地说:“刚才速度慢了,他还没死。”
呢子风衣转身回到夏利车上,然后把车开过来碾压躺在地上的庄晓兵,等轧过去之后,又停下来走过去看了看,庄晓兵整个腰部以下都压裂了,喉咙里面发出咯咯的声音,不住往外吐气。
看完之后,呢子风衣似乎有点垂头丧气,他回到车里,伸出头倒车,这次后轮轧上了庄晓兵的胸腔。只听到一声木头箱子爆裂的声音,庄晓兵整个身体被压塌了。呢子风衣下车看了看,满意地招呼另外一个人,“上车吧,他肯定死了。”
当天晚上,夏利车高速驶离B市,一直开到高速路边上。两个人下了高速路,把车停到一个僻静的林子里,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水箱,冲刷车身上的血。两个人都忙得满头大汗,最后车身上几乎看不到肇事的痕迹了,两个人才满意地停下来抽烟。
第二天白天,夏利车一直开到了南面的邻省才停下。他们在一个县级的小城市里面租了个小两居,在这里安静地住了下来。也就是在这天的清晨,北村这边的交警队接到报案,早上锻炼的老太太发现一个巷子里面有一具尸体。经过现场勘查,系交通肇事后逃逸。死者身份很快也查了出来,是一个逃犯,三年前服刑期间逃跑的,一直是活跃在北村一带的盗窃团伙的主犯。因为死的是一个坏人,交警队并没有太重视,此事慢慢地被淡忘了。
盘踞北村长达四年的庄晓兵团伙,就这么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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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北混的黑帮团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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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九四年初,北村往北的地质学院招待所外面不时有贼眉鼠眼的青年下车。他们不约而同地进了招待所二楼的会议室。等到了半上午,在会议室里面,就已经坐着二十几个面目邪恶的青年。
在长条会议桌的尽头,一个看上去慵懒的年轻人,正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在椅子背上,搭着一件黑呢子大衣。那个年轻人穿着高领黑毛衣,领口的拉链拉开了,领子被翻成对称的两个小三角。那个年轻人身材修长,手指却短粗,透着权力控制欲。他仿佛不经意地玩弄着会议桌上的白瓷茶杯,里面泡着上好的铁观音,杯盖子一打开,茶香扑面。
那个年轻人掂起茶杯,用盖子划了一下上面的茶叶,浅浅地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慢慢地放下。手指搭在桌子上,仿佛不经意地敲着散漫的节奏。
年轻人的身后,分别站着几个脸上写满了邪恶的青年。左边第一个人穿着皮风衣,里面也穿着高领毛衣,领子被翻了起来,挡住了下巴,两只眼睛冷漠而肃杀。边上的一个,个子不高而粗壮,脸型扁平,脑袋仿佛一个方盒子一般,穿着咔叽布棉风衣,三十多岁出头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右边两人,个高的那个身材修长,暴戾和精明混合地写在青茬络腮胡子脸上,眼睛细长条,法令纹很深,一身笔挺的西服,腰板笔直。另外一个年纪不大,精干的身材,嘴唇薄薄的,下巴有点尖,目光阴森,桀骜不驯。
这五个人就是在道上近几年逐渐崛起的张伟团伙,也是城北混的黑帮团伙中最为飞扬跋扈,也最为残暴的一个。
穿皮衣的那人朗声说道:“都他妈静一静,张哥讲话。”说完之后,穿皮衣的那人带头鼓掌,目光如炬,扫在每个人的脸上,慢慢地掌声开始密了起来。
椅子上的那个慵懒的年轻人慢腾腾地站起来,他摆摆手,掌声停止了。他握拳捂住嘴咳嗽了两下,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显示出内心的兴奋。咳嗽完了,他慢慢地抬起头,停了大概五六秒种,然后说道:“兄弟们,我就是张伟,我也是前天刚回来的,一回来就听说庄晓兵出了事。大家都知道,上次我的兄弟和大家有点误会,有一个兄弟被误伤了,因为没有来得及抢救,所以……”说到了这里,他的声音中仿佛透出了一丝忧伤,但这种忧伤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而是那种来自内心的感叹。
张伟接着说道:“现在兄弟们可能都是匆忙中得到通知的,庄晓兵既然死了,但大家还是要吃饭,我张伟说得出做得到,以后跟着我混的,保证都能吃得好,穿得好,混得好。愿意跟着我混的,明天就能领到三千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