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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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和平- 第2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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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尼索夫拨转马头,在可以远眺右前方的地方,停了下来。

“有个骑马的人。”他说。

哥萨克一等上尉朝杰尼索夫所指的方向望去。

“有两个骑马的人——一个军官,一个哥萨克。但是难以肯定是少校本人。”哥萨克一等上尉说,他总爱用哥萨克们听不懂的词句。

两个骑马者驶下山坡就看不见了,过几分钟又出现了。前面那个军官被大雨淋得像落汤鸡一样,他把裤腿卷到膝盖以上,不住地挥动马鞭,抽打已十分疲乏的坐骑,疾驶而来。在他身后是一个哥萨克,他站在马镫子上,一溜小跑。这是一个年轻的军官,小伙子有一张宽阔、红润的脸庞,有一双愉快、灵活的眼睛,他驰近杰尼索夫,递上一封湿淋淋的信。

“将军送来的,”那个军官说,“请原谅,不很干……”

杰尼索夫皱着眉头,他接过信,立即拆开。

在杰尼索夫看信的时候,军官对一等上尉说“都说危险,危险,”他指了指那个哥萨克接着道,“其实,我和科马罗夫,都有准备,每人都有两支手枪……,这是什么人?”他看见那个法国小鼓手时,问道,“是俘虏?你们已经打了一仗了?我可以和他谈一下吗?”

“罗斯托夫!彼佳!”杰尼索夫匆忙看过信,大声叫道“你怎么不早点说你是谁?”杰尼索夫含笑转向那个军官并把手伸了过去。

这个军官是彼佳·罗斯托夫。

彼佳一路上都在琢磨,在见到杰尼索夫时,怎样才能使自己像一个大人,像一个军官的样子,同时还要不露出过去曾经相识。但当杰尼索夫对他一笑,彼佳立刻欣喜得涨红了脸,精神焕发,把准备好的摆出一付军官的架子忘得一干二净,他开始讲述,他怎样从法国人旁边走过,他在接受任务时是如何高兴,他参加了那次维亚济马战斗,并且立了战功。

“好,我见到你很高兴。”杰尼索夫打断了他的话,脸上又显露出焦虑。

“米哈依尔·费奥克利特奇,”他对哥萨克一等上尉说,“这又是那个德国人送来的。他(指的是彼佳)是他的部下。”杰尼索夫向哥萨克一等上尉讲述了刚才收到的信的内容:那个德国将军再一次提出联合袭击运输队的要求。“如果我们明天不把它拿下来,他就会在我们的鼻子底下抢夺过去。”他肯定地说。

在杰尼索夫和哥萨克一等上尉说话的时候,彼佳由于杰尼索夫的冷漠腔调而感到难堪,他以为是因为他军容不整,他便悄悄地从大衣底下整理了一下卷上去的裤腿,竭力保持一个军人的姿式。

“阁下有什么指示?”他对杰尼索夫说,行了一个举手礼,又试图做出原先准备好的,要作出像一个副官见到将军的样子,“我是不是应当留在阁下这里?”

“指示?……”杰尼索夫若有所思地说,“你能留到明天吗?”

“是,听从吩咐……我可以留在您的部下喽?”彼佳大声说。

“可是将军究竟是怎样吩咐你的——立即返回吧?”杰尼索夫问道。彼佳脸红了。

“他什么也没吩咐。我想,是可以的吧?——”他带着询问的口气说。

“那好吧。”杰尼索夫说。接着他就作出如下部署:派一队到林中小屋歇营地;派那个骑吉尔吉斯马的军官(他履行副官职务,去寻找多洛霍夫,弄清楚他现在何处,能否在当晚赶到;杰尼索夫本人带领哥萨克一等上尉和彼佳到靠近沙姆舍沃村的森林的边缘,以便侦察清楚,明天怎样从那里去袭击法军驻地。

“喂,胡子。”他对那个农民向导说,“带我们去沙姆舍沃。”

杰尼索夫、彼佳和哥萨克一等上尉,还有几个跟随的哥萨克和一个押着俘虏的骠骑兵,一行人马向左拐过一道山沟,向森林边缘行进。

 5

雨停了,不过下起雾,树枝上还在滴着水珠。杰尼索夫、哥萨克一等上尉和彼佳,默默地跟着那个头戴尖顶帽的农民,他穿着树皮鞋,迈着八字步,踏着被雨水淋湿的树叶,悄声地带领他们往森林边走去。

他走上一道斜坡,停了一下,张望四周,然后朝一处树木稀疏的地方走过去,在一株叶子还没有掉落的大橡树下站住了,神秘地对他们招手。

杰尼索夫一行人走了过去。从农民向导站的地方可以看见法国人。一出森林,斜坡上是一块黑麦地。在右边。在一条陡峭的山谷对面,有一个小村子,村里有一所屋顶已坍塌的地主的住宅。在小村子里,在地主的住宅里,在整个山坡上,在花园里,在水井和池塘边,在从桥头到村庄二百米上坡的大道上,透过飘忽的大雾,可以看见成群结队的人。可以清楚地听见用非俄罗斯语言吆喝用力拉车上坡的马,可以听见他们互相呼应的声音。

“把俘虏带过来。”杰尼索夫低声命令,他的眼睛仍然紧盯着那些法国人。

那个哥萨克把孩子抱下马,把他带到杰尼索夫跟前。杰尼索夫指着那些法国军队,向他是什么兵种。那孩子把冻僵的双手插进衣袋,抬起眼睛惊恐地望着杰尼索夫,他显然极力想把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他想回答好杰尼索夫的问题,但这孩子总是答非所问。杰尼索夫皱起眉头,转身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哥萨克一等上尉。

彼佳迅速地转动着头,一忽儿看小鼓手,一忽儿看杰尼索夫,一忽儿看哥萨克一等上尉,一忽儿看村里和大路上的法国佬。生怕漏掉什么重要情况。

“不管多洛霍夫来不来,应当拿下来!……嗯?”杰尼索夫闪了一闪愉快的目光说。

“这个地方很好。”哥萨克一等上尉说。

“派步兵下到那片洼地,”杰尼索夫继续说道,“他们可以向那个花园爬过去;您带领哥萨克骑兵从那儿过去,”杰尼索夫指着村后的一片树林,“我带领骠骑兵从这儿走。枪一响就全面出击……”

“洼地过不去——有个泥潭,”哥萨克一等上尉说,“马会陷下去,要从左侧绕过去……”

正当他们在低声交谈时,在池塘旁边的洼地上啪的一声响了一枪,冒起一团白烟,接着又响了一枪,山坡上几百名法国人好像很快活地齐声呐喊。枪响时wωw奇書网,杰尼索夫和哥萨克一等上尉往后退了一点。因为他们离法国人那么近,他们还以为枪声和呐喊声都是由他们引起的。然而这都与他们无关。在下面,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迅速跑过洼地,显然法国人是向他射击和喊叫。“唉!这不是我们的吉洪吗?”哥萨克一等上尉说。

“是他!正是他!”

“嘿,这个调皮鬼。”杰尼索夫说。

“跑掉了!”哥萨克一等上尉挤挤眼说道。

他们叫他做吉洪的那个人跑到河边,扑通一声跳入河中,三下两下爬上岸,成了个泥人,浑身发黑,爬起来又跑。追赶他的法国人在河边停住了脚。

“呶,真麻利。”哥萨克一等上尉说。

“好一个狡猾家伙,”杰尼索夫仍然带气忿的神情说,“直到现在他都在干些什么?”

“他是什么人?”彼佳问。

“是我们的侦察员。我派他去捉一个‘舌头’。”

“噢,原来这样。”彼佳刚听到了头一句话就点着头说,好像他全懂了,其实他一点也不懂。

吉洪·谢尔巴特是一个全队最有用的人。他原本是格扎特附近波克罗夫斯科耶村的农民。杰尼索夫开始打游击时来到波克罗夫斯科耶村,照例把村长叫来,问一下法国人的情况,这个村长也像所有的村长一样,好像是为了保护自己,一概回答说,闻所未闻。杰尼索夫向他们说明他的目的就是要消灭法国人。当再问及法国人窜来过没有?村长说,洋人确实来过,不过我们村只有季什卡·谢尔巴特①一个人应付他们。杰尼索夫吩咐把吉洪找来,称赞了他的活动,当着村长,说了几句,所有祖国的儿子都应当效忠于沙皇和祖国,都应当仇视法国人的话。

①季什卡是吉洪的爱称。

“我们对法国人并没有做坏事。”吉洪说。看起来,似乎在他听了杰尼索夫那番话以后有点胆怯。“我们只不过同那些小伙子逗着玩。我们的确打死了二十来个洋人,可是我们没有干别的坏事……”第二天,杰尼索夫完全忘了这个农民,当他已经离开波克罗夫斯科耶村时,队员向杰尼索夫报告说,吉洪跟着队伍不肯离开,要求收留他。杰尼索夫吩咐把他留了下来。

吉洪起初只干些粗活,生火、担水、剥死马,等等,很快他对游击战表现出极大的爱好和才能。他常常在夜间去找战利品,经常能弄到法国人的服装和武器,派他去捉俘虏,他也能捉回来。杰尼索夫免去了他干杂活,外出侦察敌情时就把他带在身边,并把他编入哥萨克队伍。

吉洪不喜欢骑马,时常步行,但从来不会落在骑兵后面。他的武器是一支旧式大口径火枪,一根长茅和一把斧子;他带火枪主要是为了好玩,使唤斧子就像狼使唤牙一样,狼用牙很容易从皮毛里找到虱子,还可以啃大块的骨头。吉洪举起斧子劈木头,握着斧背削小撅子或挖刻小勺子,这些活干起来都得心应手,吉洪在杰尼索夫队伍里占有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地位。每当要做某种困难的和讨厌的活的时候,如用肩膀把陷进泥里的大车顶出来,拽着马尾巴把马从泥泽中拉出来,偷偷混入法国人中间去,一天要走上五十俄国(一俄里等于一、六七公里——译者注)等活儿,人们总是笑嘻嘻地指着吉洪。

“这个鬼东西,你拿他真的没办法,他健壮得像头牛。”人们都这样谈论他。

有一次吉洪要捉一个法国人,那人朝他打了一枪,子弹打在背上肉多的地方。吉洪只用伏特加酒内吸外擦,就把伤治好了,这件事成为全队打趣的笑话,而吉洪也乐意任大家来取笑。

“怎么样,老兄,不干啦?给打趴下了?”哥萨克们对他嘲笑道。这时吉洪故意弯下腰,做个鬼脸,假装生气的样子,用最好笑的话咒骂法国人。这件事对吉洪的唯一的影响是,他在受伤后很少去捉俘虏了。

吉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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