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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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推理-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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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老爷的病越来越重了,像是被掏空了,头发花白了大半,喉管里似乎永远堵着浓痰,上不来,下不去,憋得呼呼直喘。
  有天,我刚送走了一个催账的,老远人家还骂骂咧咧。忽然听见老爷如破砂锣的一声怒喝:“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佝偻着背,红着眼,手里扬着那个账本在中堂里发火:“这账不对,不对!府里大把好东西当出去,就换来这么点银子?一个定窑白瓷瓶,就值二十两银?其他钱去哪里了,说,你们是不是都有份?”
  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跪在前面,个个默不作声,头都不抬。
  老爷的气更大了,嚯地把披在身上袍子一摔:“你们都觉得我快完了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吃里扒外了!”
  老半天,三太太幽幽地说:“卖家什,可是二太太的主意。”
  二太太摆了一眼:“这么久了,府里颗粒不进,我们都觉得难熬了,下人们怎么过?那也是人命啊,不给点活命钱就赶走吗?”
  “谁知道钱多少是进了你的兜里,听说二少爷还病的七荤八素呢,你也不积点德!”三太太啘了一眼。
  二太太最受不了别人说二少爷,愤愤地扭过颈来:“三太太,这次炎盛没大碍,我本来已经不想追究了,你非得逼我把话都说穿吗?”
  三太太一脸无辜:“有什么可说的,不如说说呗,老爷在这,也主持个公道。
  二太太的眼睛仿佛深不可测的潭水:“年前,我院里的人集体中毒,就是你下的药!”
  此话一出,四周瞬间静悄悄的。半晌,三太太翘起薄唇:“你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
  二太太合起手里的佛珠:“证据?你院里原先帮厨的半夏妈子就是证据,那天老爷差人送过来的菜先拿去厨房热,你派她进去使坏。后来你找借口把她撵走了,就是怕漏嘴。不成想,我的远房亲戚和她同村,跟她说那药吃死了人,她一听说出人命了,吓的都说了,那药是三太太悄悄递给她的,你敢不敢跟她当场对质?”
  三太太堵在那好一会:“我给她的只是普通的泻药,最多让你泄个五六天,还不是因为管家说我生了个闺女,气头上想给你个教训。是你自己整天吃斋念经,把身体搞得蔫蔫怏怏,才一下子病没了边!”
  “要是我自个身体不行,那二院那么多人都险些丧了命怎么说,二少爷年轻力壮,怎么也病得那么重?你根本就是存心害人!”
  “二少爷可是家里的独子,要是以后再被人盯上,来这么一遭,邝家可怎么办啊。”四太太趁势呛了一句。
  “你、你……”老爷气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抬起手臂,“你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老爷,老爷,我真的没想着害人啊,你别赶我走啊!”三太太膝行上前抱住老爷的腿,“我肚里还有您的孩子呢,说不定还是个儿子呢,邝家的儿子啊!”
  “儿子?”二太太冷笑一句,“后院的妈子可说,看你这身形,十有八九还是个女的,你这心术,生得了儿子吗?”
  “滚!”老爷一把推开三太太,“我看见你就烦,滚得远远的,要是生了儿子,以后就再说。要是还是个女的,就一辈子待在娘家的窝棚里不用回来了!”

  21、

  凡事我都信个理,烛有燃尽的一天,草有枯黄的一日,人,也有熬到头的那一刻。
  这一个月,老爷都起不来身,二太太闭关念佛,谁都不见,四太太读书习字,文雅如常。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宅,寥落的就剩七八个下人稀稀拉拉。倒是刘管家,活泛地跑里跑外,精神劲一点不减。
  老爷时睡时醒,昏昏沉沉。一会哼哼唧唧说“我对不起邝家啊,邝家要在我手里败了”,一会嘟嘟囔囔地唱几句他喜欢的昆曲,一会又睁开眼说他饿了,我连跑着把粥端过来,他又叫不醒了。
  半夜,老爷支起半个身子来,脸颊红红的,眼里的光打着圈,他揪着笔颤颤巍巍地写了要交代的事,撑着最后一口气:“把这封信交给炎盛,家里的东西,都留给他。”
  那时候老爷还不知道,除了这处老宅和一些地,家里已经没啥东西了。刘管家赶忙伸手去接,老爷却出人意料地把手腕一转,像是盯着一个怪物一样死死地逼视着他。刘管家身前身后地跟了大半辈子,他究竟安得什么心?
  老爷唤了我一声:“哑锣,你过来。拿着,去送信!信一定要亲手送给二少爷,让他马上赶回来。”
  我握着信,马上弹出门去,黑漆漆的夜里,看不清前头的路。

  22、

  四天后,我独身先赶回府里,老爷已经在前一晚咽气了。我跟二太太他们比划,二少爷又复发了皮肤病,郎中说三天内千万不能见风,他好转后立即赶回来。
  气还没喘匀,就听见大门被哐哐咂响。钱铺的余掌柜带着一伙人堵在门口:“邝府的田宅现在是我的了!昨夜里刘掌柜已经全部抵成银票,我们是来收宅的!”
  冲进管家的房里一看,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贴身的物品全都不见,桌子上放着那个明晃晃的玉扳指,映着冰冷的光泽。
  二太太好说歹说,余掌柜同意宽限两天。二太太长叹一声:“这也是命数啊,当年邝刘两家本是联手经商,邝家趁刘家周转不灵,吞了他的那份,失了根本的刘家人只能投靠过来,而邝家的生意却越做越大。就这样,邝家代代做主子,刘家辈辈做下人,可最终,刘家还是夺了回去。”
  午后的院里静悄悄的,二太太拿出首饰分给最后的下人,苦岑婆子说:“太太,都给我们了,你咋办。”
  二太太淡淡一笑:“钱财本来就是身外物,没有了,反倒一身的爽利。我带上贴身丫鬟往老宅去,说不定会遇上迎面赶来的炎盛,我们母子俩以后在乡下过了,二亩薄田也能糊口,粗茶淡饭,平平安安就好。”
  经历了盛衰离合,人生也该看透了。
  “啊!”一声尖叫划破静谧的大院,连翘跌跌撞撞地奔来:“四太太,四太太她……”
  我们赶过去,中堂屋里,柜门敞着,铜匣子打开,四太太怀抱着黝木印直挺挺地躺在正中,脸色惨白,青筋绷起,嘴唇紫黑张得老大,圆圆地瞪着双眼,好像在质问苍天。

  23、

  我帮二太太套好车,她把府里的钥匙按在我手上:“哑锣,这府里的最后一程,就由你来送吧。我知道,你人哑心不哑,明里暗里没少帮衬人,上天能看见的。”
  我抽出袖管里捂了好久的那封老爷遗书,递给她,二太太惊讶地瞅着它,手哆嗦得厉害。老半晌,哽咽地说:“哑锣啊,你真是救了二少爷一命啊!”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了。
  “如果炎盛收到这封信,立刻赶回来,恐怕他还是逃不出四太太的毒手。”二太太深深地吸了口气,“刘管家图的,不过是邝家的钱,而她图的,则是邝家的命。我也派人打听过她的底细,查的更深,她本家落败正是因为与邝家斗狠,在最后一场押注,邝家使出了传家宝黝木印,东家们早就听说过这个稀世宝贝,纷纷倒向,她父亡姊散后流落了过来。本着复仇的心嫁进府里,为了重振家业,她一定会去夺那个宝印。一个能狠下心把自己当赌注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所有能跟她争印的人都会被除掉,可是啊,人在做,天在看,最后她还是没有福德去镇住宝物。”
  二太太略带愧疚地看着我,“其实,白果的死,也和这事有关。有一晚,我从西华寺回来,发现屋里有人影,灯笼一照,原来是四太太,正跪在香案前用手指扣红砂,旋即哭了起来。原来四太太早就知道三太太把她的药做了手脚,喝了会怀不上孩子,可是她还是愿意天天喝,为什么?因为她根本不愿生下邝家的种。但是后来她担心最得宠的三太太生下儿子后,老爷把印给她,所以也谎称自己怀孕了。你走后,她找人迷奸了白果,让她有了,打算过些时日把催产下的婴孩据为己有。三太太被算计跌下楼,早产是个女婴,四太太就等着坐收宝贝了。可怜的白果,一方面她痛恨肚里的孽种,一辈子的清白就毁了,另一方面肚里小生命又是她的骨血,听说香案上的红砂能打胎,她就想溜进来偷吃,可是又迟迟不忍心放进嘴里……”
  我心如刀绞,眼泪涌了出来。
  “我劝她先别走这一步,在邝家她生不生下这个孩子,命都难保,不如出去找你,还能有个活路。我给她盘缠,以为能逃过一劫。夜里四院莫名失火,我才知道四太太要杀人灭口了,为了不显眼,还搭上了其他几个丫鬟的命。觉得这事蹊跷的还有大太太,虽然一直卧病在床,但她从白果身上看出了端倪。真想不到,赶在老爷回来前,四太太把她也害了。我跪在佛前瑟瑟发抖,知道实情却不敢揭露,怕她发起狠来会伤到炎盛,佛祖有知,定会谴责我的漠然,我怎么敢让佛祖睁眼看到”。二太太懊悔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佛珠上。
  “老爷最看重儿子,如果没有新丁,按理应该会把黝木印传给大少爷。四太太跟刘管家串通好,引了老爷封了五太太。其实五太太早就跟大少爷相识,入府后不便经常公开碰面,有时会晚上一起研习书画,但绝没做苟且之事。四太太的一招隔窗虚影让老爷中了圈套,帐里人模模糊糊,指谁是谁。我查过了,铜人的锁口上做了手脚,从里面打不开了。她一石二鸟地除掉两个人,又借口身体虚弱,不多亲近老爷,其实是想不惹人注意,怕怀疑上她。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我知道,接下来就轮到二少爷了,所以我必须要先下手。”二太太眼神透出坚毅,“不错,是我下的毒,三太太确实只是掺了点泻药,我本想豁出这一条老命把四太太拉下水,后面的局我都布置好了。可是茴香那孩子啊,真傻,偷偷把我的碗给换了,她说她打小没了娘,我就是她的亲人……”
  由于主子们都没事,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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