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李保姆推门进了金枝房里,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她床前,坐下后故意问着:“金枝,你从乡下来这儿,感觉你姑母待你如何呀?”
金枝半躺在床上,认真地说:“姑母一心待俺,没两个心眼儿,真比亲爹亲娘待俺还好。”
“你姑母待你好,这我知道,那我待你咋样啊?”
“你待俺也好呀!”金枝望着她,十分坦诚地说。
李保姆笑笑,直截说道:“金枝,听李妈一句劝,还是去医院打胎吧!”
“不,俺姑母还有俺二哥都不同意俺去……”
“傻孩子,你年纪轻轻的,知道啥呀!”她禁不住伸出手摸过她那细皮嫩白的小手,“他们不让你去医院打胎,还不是在害你,毁你的名声。你姑母做事神一阵,鬼一阵的,老八板,你可不要听她的,要自个打定主意。”
“俺,俺也不想去那地方。”
“啾啾,金枝,看你又犯傻了不是。我是过来人,啥样的事没经过,人言可畏,唾沫腥子能淹死人……这事万一传到乡下你老家,你以后还咋有脸回去见乡亲们呀!”
金枝的心触动了一下,忍不住鼻子一酸泪水直往下流,半天才说:“俺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是不去医院打胎……”
这句话,令李保姆顿感失望,同时也感到事情很难办……她起身,不禁长吁短叹,又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编着瞎话,“金枝,你还不知道,我刚才上来时,你姑母就是想让我劝你去医院打胎……”
“姑母原本是不同意俺去医院打胎的,这会怎么……”她摇摇头,“俺不信。”
“你咋不信呀,你姑母还不是看你还是个大姑娘就抱出娃娃来,日后还咋活下去呀!”
“俺都想过了,俺不在乎这个……”
“你是不顾及这个,可你姑母一家人的脸面往哪搁呀!你姑母家是个正派、体面人家,你姑父又是大公司的头头,在这市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啥事可不能太任性了,要前思思后想想,做事可不能自个砸自个的脚后跟,千万不能给你姑母家丢脸,你姑母家也丢不起这个脸。”李保姆又一次摸过她的手,“别舍不过了,生下来是罪孽,就趁早打掉吧……”
李保姆的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如刀割一样难受,眼泪止不住“叭叭”往下落。
“金枝,你不听我的,还能不依你姑母的,要不孩子大了就难下手了……”
金枝那一向脆弱的心,经受了这场突变,却一反常态,性格变得坚毅倔犟起来。不管别人怎么劝说,她都坚持走自己的路。她这时听不进去李保姆的话了,起身将她往门外推,“俺谁也不听,俺就是死了也不会去打胎……”
李保姆被从椅子上拉起,还是不肯离开,“金枝,你就听我一句劝,不然你会后悔的……”
“俺绝不后悔,你走吧,走吧……”就这样,金枝硬把她推到门外,“叭”地一下从里锁上,而后跌跌撞撞地返回床边,身子趴倒在床上,难过得痛哭起来。
说真的,张侠为了保佑金枝肚里的胎儿不受迫害能顺利地生下来。她真是一天烧了好多次香,只要想起来,就连晚上也不会舍过。她这时丢下手中活儿,起身来到观音菩萨供桌前,取出香,点燃着,刚插进香炉里,恰巧贾三喜推门走进来,他低着头溜到楼梯处,但最终还是没有逃脱掉。
俩人坐下后,张侠尽量使自己的性格平抑下来,“这些天你在外过得舒坦了,可你知道金枝心里多难受,你也该为别人考虑一下嘛……”
他嗒然若丧地坐在那,一直保持缄默。
“三喜,妈还说什么好呢!这眼看金枝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你再说没怀孕也说不过去呀!”她望着他那颓丧的神情,心里一下子松懈下来,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冲他发火。
李保姆从厨房里走出,悄悄溜到楼上进了雪妮房间。雪妮躺倒在床上看到她走过来,起身叫着。李保姆顺势坐在床前椅子上,说:“雪妮,你这两天没在家不知道,你妈怕金枝肚里的胎儿出了差错,一天到晚烧了好几次香,求菩萨保佑金枝平平当当地将孩子生下来,金枝这两天吃饭还都不叫我管……”她见雪妮没吱声,又讨好地说,“晌午我找金枝可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一心想鼓动她去医院,可她死活不干。话太难说,一点儿也劝不她心里去……”
一直绷着脸的雪妮,终于发话了,“李妈,咱们再想想别的辙儿,这事可以变通着办,不要过于拘执,套死在那个框框里。”
张侠有点生气了,“三喜,你可不要死板固执,跟金枝成亲怎么不好啦,偏要去跟那个小妖精……”
“我心里爱的是南雁,不是金枝。”
张侠听他说这,心里的怒火一触即发,“可金枝怀了你的孩子,你到什么时候也赖不掉。”
“就是金枝真的怀孕了,那孩子也不是我的……”
“哟嗬,事到如今,你还真的想甩嘴呀!”张侠望着眼前这个不听话的孩子,气得浑身直哆嗦,“三喜,既然你把话撂出来了,你给我找出这孩子的亲生爸,要是头找出来了,我就放你这一马……”
李保姆一边剥着桔子皮一边说道:“雪妮,这胎儿实在打不下来就留着吧,也算这孩子命大。不过,我心里倒还有个主意,不知行通行不通……”
说到这,雪妮急着问:“李妈,你还有什么办法?”
她剥完桔子皮,掰掉一牙填在嘴里吃着,然后说:“我想给金枝在这找个婆家,趁早嫁出去得了……”
“这事急着办,一时也找不着合适的呀!就是金枝同意,人家也未必答应呀!”
“我心里还真有个主儿,这个媒保准一说就成。”
“哪家的?”
李保姆不停地吃着桔子,高兴地说:“就是那个胖妇女家的大儿子,那小伙子长得胖墩墩的,人高马大,强壮得很……”
雪妮又问:“哪个胖妇女?”
“卖肉的呀,我经常称她的猪肉,”李保姆边吃桔子边说着,“对啦,那个胖妇女还来过咱家求过你爸。她二儿子在你爸公司当工人,眼看着要下岗了,还是你爸将他留下的……”
是啊,金枝怀孕不会有假了,可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呢?绝不是自己的,三喜还是这样认为,但一时半会找不到真凭实据,是不能随便诬蔑人的,他不禁浩叹,竟无话可说了。
“怎么,这会哑巴啦,说呀,啥事别做得太过天了,光想着自个,不考虑别人死活,”她态度坚硬地说,“我还是那句老话,你就是拖到胡子白,也省不掉跟金枝结婚……”
“她赖给我了……”
他半天吐露一句,令她很气愤,“随你咋说,打这以后金枝就是你的人了……”
对她的无理要求,蒙昧无知,心里实感不公和凄恻。他不想再和她争执下去,干脆站起身,愤然离去。
“哎,三喜,你去哪儿,给我回来……”
李保姆走下着楼梯,抬头看见三喜已拉开客厅门走了出去,便问:“大妹子,三喜咋啦?”
“他是王瘸子扭着筋了,想一赖到底。”
“要真是这样,你一句话,金枝不也就去医院打胎了,还省得你今后再为这事费心了。”
“打胎,他巴不得呢!自己沾上边的,就甭想跑掉。”
“大妹子,凡事要是过于认真,河里水都会毒死人,何必跟他较这个劲呢!”李保姆来到客厅也没闲着,随手拿起抹布擦抹着沙发,“你放三喜这一马,他到啥时候还不念叨你好呀,他又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
“我放了他,他心里好过了,那金枝咋办。他做过的事不敢承认了,还想往别人身上载脏,亏他说得出来。”
“往别人身上载脏?”李保姆连忙解释道,“三喜他不会,他是有学问的人,这没根的话他是不会乱说的。”
“你知道啥呀,三喜他硬赖着不承认。你说,那孩子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李保姆听说这,一时间愣了起来,半天没有转变过来,孩子不是他的,那是谁的?三喜咋也学会赖帐了……不过,李保姆灵机一动,又顺着三喜的话意说下去,“大妹子,我琢磨着……”
“你成天没事,瞎琢磨啥呀?”
“我这老婆子不识字,土得掉渣,一辈子没大能耐。可心里咋想的嘴里就咋说,从不遮遮盖盖,也不添油加醋,只是有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头难受。”
“那你有话就说出来吧,不让你说呢又在背后瞎嘀咕,没影的事能让你翻腾大。”
真让她说,她又说不上来了。三喜刚才都没有说出口,自己又不比三喜多长个脑袋……她思来想去,要是胡乱说出,张侠自然会饶恕不了她,就此了结呢,看她又在咄咄逼问。退一步讲,三喜永远也逃不出张侠的手掌心,躲不掉这一关。她抹抹停停,在脑子里想了一大圈,才慢吞吞地说着:“大妹子,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呀!这些天我心里头一直都在翻腾着,琢磨着那孩子不是三喜的,是二龙的……”
“二龙的……”张侠气得一拍茶几,怒吼地问:“你是听别人说的,还是自己瞎猜的?”
她觉得捅了马蜂窝,赶忙丢下抹布,走上前谎言道:“我……我是听算命先生说的。”
“算命先生?”张侠火气正旺,起身攥住她的衣袖口往门外走,“走走,我带你找那位算命先生问去……”
“哎呀,大妹子,人家早走了,你还上哪去找呀!你快坐下吧,听我慢慢跟你说。”她将张侠拉回,并扶她坐下,编着瞎话,“那天我去菜市街买菜,在街头碰到一个算命的,我让他给金枝算一卦。可那算命先生指明说金枝肚里的孩子不是老三的,而是老二的,你说这事玄不玄,怪不怪……”
张侠再也听不下去了,气得将手中刚刚端起的杯子“叭”地朝地上猛摔。顿时,水花四溅,杯子烂得粉碎。“你在这瞎叨叨啥呀,二龙要是知道你在颠倒黑白,还不打烂你脸皮……”
就这样,张侠狠狠地冲李保姆大发了雷霆,感觉嗓子眼都有点发疼,才肯放李保姆走人……而性格直爽的李保姆一派胡言乱语,就像两军交战的兵,硬是往张侠枪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