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传出去,外界对金枝对咱这个家有啥看法,好说也不好听呀,我哪天见到你舅父舅母也没法向他们交代呀!人家来咱家时可是个大姑娘,这如今还没结婚把孩子抱出来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呀!还是你爸有眼力,办事果断,要不他俩结婚还不知拖到哪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蓝青对她说得不置可否,只是接过话说:“我觉着三喜心里也没什么,还挺懂情懂理的,我一两句就劝进他心里去了……”
“我心里明白,这家里头就数三喜和雪妮气我,”她正眼瞧了一下蓝青,说道,“这箭摆在弦上,不发也得发。随怎么折腾吧,到头来三喜也不能怪我,这是你爸私自决定的。”
“妈,雪妮呢,我从回来还没见到她呢?”
“她呀,心里气得满满的,一大早起来就出去了,”张侠又说,“她走也好,不然来了一屋子人就听她拍拍打打的,还得看她那白眼珠子。”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都是在匆忙喜庆中度过的。前来道喜的宾客在酒足饭饱后陆续走开了,然而张侠怀有一肚子喜气不但觉得乏困反倒显得精神十足起来。
贾二龙这时嘴里叼着烟慢慢走下着楼梯,问道:“妈,我爸呢?”
“你爸今儿一天可累坏了,在这坐一会就去楼上休息了,”张侠坐在沙发里,边看电视边说着,“你大哥在家忙了几天,今晚也和你大嫂回去了。”
“赫儿也走了?”他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一缕缕烟雾从他嘴中嘘出来,慢腾腾,轻柔柔地飘散了。
“他这孩子今儿高兴,倒不愿意走了,在跟他三叔玩着哩!”她抬头发现李保姆端着碗筷从楼上走下来,满面春风地问,“三喜他吃饭啦?”
“嗯,三喜今晚吃了不少。”李保姆走过来,高兴地说道。
“你把碗先搁在这,去楼上叫金枝搬到三喜房里睡,”张侠对她说,“这新婚之夜,小夫妻要团聚,可不兴守着空房。”
李保姆显出十分为难地样子,“大妹子,我说得能管用,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吧!”
“我不去了,你说是我说的就行了。”
贾二龙望着李保姆转身走上楼,才吸了一口烟,并用手指头弹弹烟灰头,然后说:“妈,你说这还真邪了门了,三弟躺在床上都几天没吃饭了,大嫂三言两语就把三弟劝通了,咱实在弄不懂这里面艰深的道理,难怪人都说擤鼻涕与打嚏喷是不一样劲……”
张侠一听这,心里有点不悦,“你瞎说什么呀,你大嫂本是好意,叫你这一估摸,人家好心都变成驴肝肺了。她要是知道你在背后嘀咕她,除了气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反正就这汤这味了,改不了了。我知道大嫂气我,她觉得也沾不上我什么光,所以啥好事都向着三弟。这一回要不是你悬崖勒马,抢先一步,那大嫂这条红鲤鱼就吃定了。她心里要是气可连你都气着,因为是你拆散了三弟和南雁……”
随他怎么说,张侠再也没有接他的话,故意将话题绕开,“刚才你爸在这我也这样说,这都是冲喜消的灾,驱除了三喜身上的那块心病。”
“冲——喜?”贾二龙听到这,如同坠入雾里,更加迷惑不解,“谁给谁冲喜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们年轻人是不懂,上了年纪的都知道。就是趁三喜大病时,给他迎娶金枝,这样一来就能使三喜百病全消,转危为安。”她那绘声绘色地无稽之谈,竟逗得二龙憋不住“咯咯”笑起来。
照理说,今天是贾三喜的大喜之日,本应好好庆贺一番,然而他的心情更加沉重,集孤独、痛苦、寂寞于一身……他困在屋子里又打不上电话,使他觉得这天地空荡荡的,空气稀薄的令人窒息,是不是彻底地垮台了,他想,甚至还想到了轻生。对上午蓝青的不期到来,寥寥几句使他意气风发,深受鼓舞,绝不能因这事而悲观丧气,心灰意冷。要振作起来,放下包袱,轻装前进。
此时的他伫立在窗前,仰望天空,注视着满天星斗,天河里有牛郎星和织女星遥遥相望……他不禁叹一口气,天上有憾事,人间也有憾事,感觉这一切来得太离奇,使人难以接受,但又已切切实实地发生过了。痛苦、惆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形的网,使他插翅难飞,觉得自己就如一只蜘蛛在这网里无力地挣扎着……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南雁身边和她团聚,永不分开,却让他感到力所不能及。
而南雁踱到窗户边,显得精神颓丧,黯然神伤。虽然和三喜近在咫尺,但很难相见,深感有一种惘然若失的远离感。她万般无奈而又无可奈何,颇有不忿之意。怨谁呢,总之她心里也说不清楚了,难过得真想痛哭一场。她想就此了结,但神经活动机能最终还是控制了大脑,又使她获得了重生的希望。
这时,贾三喜房门的喇叭锁“喀嚓”旋转了半圈,门裂开了。只见赫儿背着手走进来,高兴地喊道:“三叔,我把你手机给偷来了。”
贾三喜转过身来,心里突发的兴奋和激动不由对他产生一种感激之情,脸上也露出了这些天从未有过愉悦的神情,“真的?”
赫儿便毫不吝啬地伸手还给他。
他接过一看,正是自己的手机,“赫儿,你在哪找到的?”
“我找遍了爷爷的整个房间,最后还是在爷爷的枕头下面找到的。”
贾三喜蹲下身来,双手扶握住他那瘦小的身子,满脸喜色地说:“赫儿,你真能,三叔谢谢你。记住,今晚这事谁也不许说。”
赫儿不住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不跟别人说。”说罢,转身跑出了房。
贾三喜站起身,不停按动着对方电话号码。
“铃铃……”
写字台上放置的电话突然鸣响起来。南雁依然伫立在窗前,不由地扭头望了一眼,没有动身。
“铃铃……铃铃……”
然而电话铃声迭响不断,永不停息。噢,可能有急事?不然打电话的人,会知难而退的。南雁踱到写字台前,刚抓起话筒还未来得及张口,就听到对方三喜的声音,“是南雁吗……”
她猛一惊,全身像通了电,麻醉一般。也许是心情不佳,在这个时候她不愿看到他,更不愿听到他的声音,又使她立即挂了电话,转身欲要走。
“铃铃……铃铃……”电话又接着响起来,持续不断。她又折过身子,抓起话筒,并搁在机座一旁,对方继续传来,“南雁,你别放下电话,你听我解释。南雁,你在听我说话吗……”
她再也没有接,只是一步一晃地返回床边,身子一倾斜倒在了床上,怀着满肚子伤痛抱头大哭起来……
贾三喜一直是她最心爱又最信赖的,真想不到突然间抛弃了自己。难道花前月下,江河湖畔上他对自己发过的誓言全是虚伪的。他真是那种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江湖骗子?事实摆在面前,这还有啥可解释的。她恨,她恼,为何非要骗一个一直对他钟爱的恋人,还骗得那么可怜,她似乎已承受不起这种打击和伤害了。沙哑的哭声,娓窃的心语,南雁瞪着被痛苦扭曲变了形的眼睛,她眼前一片空寂,虚无飘渺……
“喂——喂——”贾三喜握着手机,急躁得额角上都冒出豆大般的汗珠儿来……他心里如压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样沉重,顿感失望,痛楚万分。
贾二龙边吸烟边说道:“谁能跟三弟比呀,结婚没用花自己一分钱,家里还要倒贴给他钱。”
张侠说:“等你结婚,妈比往三喜身上花得钱还多呢!”
“唉,我烦听这一套,反正是偏啦,也无法扭转的了。”
“妈咋偏啦,又偏向谁啦,哪一个不疼就不能成人……”
他强词夺理地说:“‘东西路南北拐,世人都有偏心眼’,我知道,这偏心眼任何人都是有的,五个手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长呢!”
张侠心里不太高兴了,“你就会抬邪杠,讲歪脖子理,看你长到啥时候才能懂事。”
这时,只听到从楼梯处传来李保姆的声音,“大妹子,我把金枝送到三喜房里了。”
“真的,”张侠惊喜地问,“三喜没撵吧?”
“没有,我在门外站了好大会,也没见金枝出来,”李保姆走过来,高兴地说,“大妹子,我办事,你放心。你交给我的事儿,咋着也要给你办得是样儿。”
“喂——喂——”然而就在贾三喜的一再坚持之下,还是没有听到对方的回音。他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是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着,伤心、痛苦,失望……全积压在心头。他只好挂了手机,迈着沉重的步履来到床边,衣服和鞋袜都懒得脱,就仰面躺在了床上。
金枝背靠着门,两条腿不停地发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慢腾腾地走近床前,蹲下身子,慢慢地脱着他脚上的鞋……
贾三喜突然从迷惑中惊醒过来,猛地坐起,睁开眼一看是她,扯破嗓门冲她大声嚷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走,快给我出去,出去……”
不加防备的金枝被他那突如其来的粗鲁行为所恐吓,身子不由往后一挺,愣坐在地上半天才慢慢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到门旁,伸手拉开门出去了。
因贾三喜不放心,又起身走上前从里将门反锁死,返回来脱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偶尔在睡梦中常出现南雁窈窕多姿,婀娜妩媚的身影在冲他发笑……
从某种意义上说,爱情是自私的。但爱情的力量是最伟大,最神圣,超越极限的,容不得半点虚情假意。一旦男女之间产生了亲密感情,以至爱恋之情难舍难分,但这种爱万不能平分给“第三者”的。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爱情是不能随随便便施加给任何一个人的。否则,爱情本身就失去了它应有的价值和意义。唉,遭受了爱情打击简直比割肉还疼,他甚至宁愿割肉,来弥补这个爱情缺憾!
第十四章
第二天上午,张侠抬头看见金枝挺着略微鼓起的肚子从楼上慢慢走下着,面带微笑地说:“金枝,快过来坐下……”
金枝走过来,坐在了她对面的一只沙发上。
张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