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打岔呀,三弟究竟去干啥,你等着往下听呀!”贾二龙边吸烟边摇唇鼓舌地说,想再次掀起轩然大波,“昨晚上是那个小记者主动邀三弟去她那吃饭的,这吃饭本是好事,可俩人吃着吃着……妈,这让你想都想不到,那个小记者气得一下子将桌子掀翻在地。这些都不算,精彩片头还在后头……”
张侠耐不住性子问:“那后来又怎样?”
“后来呀……嘿嘿,那个小记者竟伸手打了三弟好几耳刮……”
“啊——”张侠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不由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愤然作色,“这个小妖精真是胆大妄为,也不看看自己手指头长齐了没,还想打人,吓死她老祖爷……”
“哎呀,妈,你别激动呀,快坐下。”
“她打了三喜这一回,哪天还想打三喜那一回哩!”
“打三弟也不亏,是他亲自送上门的,不打留着他呀!”
“不行,我这就到楼上找三喜说去,平白无故地挨了那个小妖精几巴掌,绝不能就这样算啦,是粪坑还有口气呢!”
…………
日月往来,星移斗转,转瞬已是半年。
这天下午,金枝肚子里的胎儿降生了。料想不到的是金枝却生了个怪胎,胎儿一落地就夭折了。这令全家人感到很吃惊,尤其对张侠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伤痕累累。
李保姆端着一大碗荷包蛋从厨房里走出,抬腿欲要上楼。
只见半躺在沙发里的张侠身子动了动,显得黯然神伤,忍不住发问:“你那鸡蛋里放点胡椒粉吗?”
李保姆回过头来,说道:“大妹子,这我没忘,女人坐月子每顿饭都离不了胡椒粉。”然后“噔噔”上了楼,推门走进三喜房里。她来到床前,看见金枝头上裹着毛巾,背着身子躺在床上,轻声叫着,“金枝,快起来吃点东西吧……”
金枝半天没动窝,也没言吭。
“金枝,你身子虚,吃点东西补补身子吧!你越不吃,你姑母心里越难受。”
金枝这才朝外翻转过来,那惨白无血的脸上尽是愁云,凄苦之情……她迷离恍惚地发现李保姆站在那儿不肯离开,颇感动情地说:“李妈,真是麻烦你了。俺现在不想吃,你先放那儿吧!”
“唉,我先放你床前,一会可别忘吃了,呵!”李保姆一弓身将那只碗放在床头柜上,叮嘱着,“金枝,别等凉了再吃,过一会我来拿碗。”她转身走出房,拐进雪妮房间,看到她半倚在床背上翻阅着书稿,走上前搭话,“雪妮,你还没睡在看书呀!”
贾雪妮正看到节骨眼上,头也没抬地接道:“在看三哥写的书。”
“哎呀,你三哥脑袋瓜是够用的,都能写书了。”
“三哥是大智若愚,其实肚子里可有水啦,满腹经伦,是能成大事的人。”雪妮问着,“哎,李妈,我妈这会在客厅?”
“你妈跟金枝半晚上从医院回来,就一直在客厅里傻坐着,晚饭都没有吃,还想着叫我给金枝煮一碗荷包蛋呢!”
“你端给金枝了?”
李保姆点头应着,便一屁股坐在床上,望着她说,“可金枝躺在床上不想吃……”
“她不想吃,是她不饿。”
李保姆笑吟吟地说着:“雪妮呀,我早猜到,金枝生下来的孩子准是怪物,这回我的话没落空吧!”
贾雪妮接道:“近亲结婚,生下来的孩子不是畸形儿就是痴呆儿。我妈偏不信这个,硬将金枝跟三哥撮合在一起,结果生了个怪胎,吓死人喽……”
“雪妮,这事不光金枝心里难过,我看你妈心里也不好受,一晚上愁眉锁眼的……”
“怨谁呀,出了这不光彩的事我看都归罪于我妈,是她大包大揽的……”
“你妈做事太死板,别人也做不了主,真不该乱点鸳鸯谱把三喜这块好钢化在金枝这口破锅上……”李保姆说着不断用手摇摆着,“雪妮,咱不说这,传到你妈耳朵眼里又该不好了。”
张侠也没心思看电视,若有所失地坐在那,偶尔抬头看到李保姆从楼上走下来,问道:“金枝吃饭了?”
李保姆走下台阶,绕过沙发来到她面前,“唉,金枝她哪能会吃呀,老睡着不起来。”
“你也没劝劝她……”
“我咋能不劝她呀,她这个时候心里难过,谁也劝不她心里去呀!”
张侠脸上布满愁云,叹口气说:“我万万没有想到,金枝会生了个怪物,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呀!”
“大妹子,我听二龙说,三喜把金枝送到医院,一看生下来的是怪物二话没说扭头走了……”
提到他,张侠不免发出一阵怨言:“三喜这个没良心的,这会也不知死哪儿去了。可不管咋说,这孩子好歹也是他的呀!金枝为生这个孩子,还差点儿把命搭上。他倒好,不管金枝死活扔下她溜走了……”
“大妹子,我看三喜这孩子会写书,又一肚子墨水,啾啾,咋就光做傻事。”
“他一点儿也不呆傻,心里比谁都明白,就是不做人事,我看金枝生下来的这个怪物都是他平日里积作的……”她发泄积郁在心里的不满。
“咿咿,大妹子,你咋能这样说,”李保姆说着,“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啦,一天讲一个都讲不完。谁也没有前后眼,也不知能过哪一天……”
“不是我当妈的好咒他,像他这个不讲良心的,写书写到胡子白也写不成。”
第十五章
第二天上午,李保姆按张侠吩咐的上楼给金枝送饭去了。由于金枝在这方面受到极大的伤害,心境郁悒。而李保姆煞费苦心对她劝说了一番,也都无济于事。李保姆很扫兴地从楼上拐下来,不畅地说:“大妹子,这金枝脑瓜子真实,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劝她心里去……”
“金枝还不肯吃饭?”张侠抬头问着。
“要是肯吃饭,我心里就不发愁了,”李保姆来到客厅,接着说,“我坐在她床前,尽捡那排场话说,可她连动都不动。我下手捞,累得‘呼呼’直喘,也没把她捞起来。”
“这女人坐月子,身子虚,老不吃饭怎么能受得了呀!”张侠从沙发上站起,要去楼上看看。
就在这时,贾二龙推门走进来,直截地问:“妈,你要干吗?”
张侠转过身子,没先回答他的话,反诘道:“二龙,你昨晚去哪儿了?一夜都没见你回来……”
贾二龙吸口烟,讪讪地走过来,“嘿嘿,妈,我这不是回来了。”
“你不上班,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贾二龙一跤跌坐在沙发里,疾首蹙额地说:“上班上班,我都上厌烦了。整天呆在办公室里,一个月才拿那一点薪水,还把我困得死死的,没一点自由……”
“咿咿,瞧这话是怎么说的。”张侠疑惑不解地问,“跟领导闹别扭了?”
“没有。”
“要么是跟同事打架了?”
“哎呀,妈你别问了,都没有。”
“人家下岗的找不到职业干,在家都愁死了。你倒好,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还觉得不舒坦,那你想干啥……”张侠瞟了他一眼,接着说,“想当市长,咱家老坟里也没长那根草。我看当市长的过得也不多有滋味,主持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成天还不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政绩干出来了,奖励市长;一旦干垮了,挨批评受处分的还是市长。你说这干啥容易,做熟饭就吃,吃快还咬腮帮子哩……”
“反正我不想上班,一心想做买卖。”
张侠抬腿走了两步远,听到这话,又折回身子望着他出奇,“你这孩子今儿犯啥病呀,在外猫了一夜,又听信谁的话了,”她心里自然不悦,“你以为做买卖容易呀,那钱也不是好赚的。烧香买,磕头卖,弄不好连本都给赔进去……”
李保姆去厨房忙了一会,心里急了,慌忙跑出来催促着:“哎呀,大妹子,你快去楼上呀!你娘俩有啥话等回来再说,还是去劝金枝要紧……”
贾二龙听到这,猛地坐直身子问:“金枝她怎么啦?”
李保姆站在那儿,接着刚才的往下说:“金枝她老睡着不起来吃饭,我跟你妈都愁死了……”
贾二龙坐不住了,用手捏灭了剩余烟头,起身跑上前,“妈,不麻烦你了,还是我去楼上看金枝。”张侠都走到楼梯处了,又被贾二龙截留了回来。于是贾二龙疾步跑上楼,“叭”地一下推开三喜房间门。
金枝倚靠在床背上,看到他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内心顿时复燃起仇恨和埋怨,并向他投去一个白眼珠子,随后撩起毛毯躺下了。
贾二龙如同吃了闭门羹,心里有一种忧惧不安的情绪,觉得有点不自在,不舒畅……热切的心情便一下子凉了。他脚步徐缓地走到床前,呆若木鸡似地站在那,半天才吐出两个字:“金——枝!”
李保姆走过来,发现她神情忧伤地坐在那,忍不住搭碴儿,“大妹子,这事都过去了,你还有啥想不开的……”
“这事一出来,我心里总是搁不下,”张侠惆怅的心绪萦绕满怀,十分伤痛地说,“别说金枝心里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呀!”
“那是呀,谁都有个磨盘子压手的时候,这事搁在谁身上不都一样。别人劝是白搭,要自个劝自个,气坏了身子还得拿钱买罪受。”
“你说这些倒霉事怎么老出在俺家里,这三喜单位里人知道又该笑话了……”
没等说完,李保姆抢先说道:“‘笑话人前落人后’,那些好在背后笑话人的,等日后说不定还不如人家哩……”
“这两天我都在想,我这半辈子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伤天害理的事,这怎么能会……”张侠伤心地落下了泪,忙用手绢擦拭着,“我整天盼着能再来个宝贝孙子,谁知道……我的命咋该恁苦呀!”
“这啥事要能都依自个想的,那世上也就没有烦心事了。”
贾二龙坐在床边,油嘴滑舌地说:“金枝,你根本不理解二哥的心情,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呀!其实我比你还难过,整天是饭不吃,茶不饮,夜不眠……”
金枝背着身子躺在床上嘤嘤啜泣着,听他这一说,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于是翻过身子,坐起,愤愤地说:“你这两天都去哪儿了,要知道咋着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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