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我简单地回答。
“哥,我真的要疯了,那个古怪的梦依然固执地缠绕着我,让我无法安心,最近连画画的心思都没有。哥,我的生活从此笼罩了阴影,失去了澄明和辽远。我现在每天只想躺在床上闭起眼,什么也不想。可是我又怕真睡着了,那匹奇怪的狼还有碎月湖又会在我的脑子里跳跃,纠缠不息,直到我头痛欲裂,醒来后大喊几声才好。”若现一连串地说着,没有留出一点让我插嘴的余地。
我想到了上次心理咨询师所说的话,想起了沈落薇。若现这种反应已经成为病态了,我明知道这病的起因是因为那个受过伤害的女孩子,可是我如何告诉他真相?
“妈呢?”我试图转移话题,于是这样问着。
“妈出去了……哥,你救救我,真的,救救我!”若现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说着。
“若现,那是一匹狼,你知道的,狼是凶残的动物。可是你又说,你梦里的那匹狼是哀怨的,没有凶气的,但……但那只是表面,你不能看到它的心,也许它正在预谋什么呢!”我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这个荒唐的解释而感到莫名的可笑。我能做的只能这些了。
“也许是的……”
“要不,睡觉之前,你想过去的快乐时光,想今天老师讲的美术知识,想未来的美好发展……你试试看,也许能帮你摆脱那个梦……”
“哥,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感到有了救,像一个在大海中处于沉浮状态之中的人抓住了浮板,突然有了希望……”
“愿你摆脱那个梦,事物随着流水漂,无论怎样阻拦,最终都要远去的。所以,一切努力的挽留都是徒劳的。该忘的就得忘,该不想的就不能想,该放弃的就要放弃。”我靠在电话亭的内壁上,像一个哲学大师般泛泛地发表着自己的言论。
“哥,我现在又好多了,你真是一个会魔法的人,吸走了我的烦恼和忧愁,现在我又可以笑了,可以坦然了。”
我放心地挂断电话后,走出电话亭,拉紧外套的拉链,走在大雪纷飞的世界里,脚步在雪地上留下痕迹……诉衷情
依依执手两茫茫,
一半是彷徨。
几番咫尺天涯,
只换作,
满心慌。
花易落,
也成伤,
诉苍凉。
话里行间,
假意真情,
怎对芬芳?
雪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才停止,这个白色的世界不再像大雪飘落的第一天那样美丽,那样诱惑了。相反的,白得让人眼睛生疼,甚至想整天闭起眼,摆脱白色的纠缠。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铺天盖地的白也确实给我带来了好处。因为白,使我心留空白,暂时将烦恼和忧愁隔离在心灵的底层。我仿佛从一个狭窄潮湿的隧洞里爬出来,见到了万仞阳光,脑子里陡升了灵感,我又继续了长篇小说的写作。
今天是周日,大家都窝在寝室里,懒得出去。这几天,我们连吃饭都不上食堂,冲碗方便面将就着吃,因为天实在太冷了。洪水占着电话机和他女朋友说着无聊的话,时不时无缘无故地发出嘻嘻哈哈的笑。游鹏这几天忽然对吉他有了兴趣,缠着黎天然要求教他。此时他正愚笨地拨动着吉他,发出单调、断断续续的音。
“若隐,我总觉得你最近有点不对劲。”黎天然说。
“是吗?我怎么没有发现?”我不以为然地否认着,“我很好啊。”
“……你在恋爱了,是吗?”他认真地问。
“唔。”我应了一声,似答非答。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听他的问话。
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问点什么,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继续问,将话活吞吞地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我第二次到那座豪华的别墅,是在昨天。我在秃老头的书房里和他展开了长达三个小时的谈话,气氛严肃得像一场决定生死的军事谈判,但最终以我的失败而告终。我终于失去了信心和希望,沉淀在心底的烦恼再次被一根无形的搅棒翻腾而起,心情糟糕极了。我知道,他是不可能放了姐的,除非姐对他而言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我气愤得甚至想抓起他书桌上的烟缸砸过去,但我最终没这样做,也许是我没有勇气和魄力,也许是我太气愤了!
残酷无理的现实横亘在眼前,将人远远地抛弃在理想的生活之外。
失望,像一抹乌云般霸道地笼罩在头顶,让人看不到任何光亮;幻灭,像一道黑影般蛮横地洒满地面。
秃老头一脸冷漠地看着我气急而狼狈地出去。当门在我背后阖拢的时候,我听见了他那放肆、恐怖的大笑,笑声里带了蔑视的意味。我飞也似地逃离出来。
此时,我的脑子里浮现着秃老头恶心龌龊的形象,我把牙齿再一次咬得“格格”作响。安史乱像一阵风一样卷进到我们寝室,气喘吁吁地将手托在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说:“若隐,你不去医院吗?李朦还昏迷着呢!”
没等我开口,他就不容分说地将我从椅子上攥起,拖住我往外奔去。我被他拖着踉踉跄跄,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过满地的积雪。他在校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当犯人般鲁莽且不由分说地将我塞进了车子里。我知道事情不妙了,如果李朦情况还好的话,安史乱不会那么疯狂的。
站在医院住院楼前,我的心跳得厉害,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十二层的住院楼让我感到眩晕。安史乱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我上楼去。我懈怠地迈开步子,朝李朦的病房走去。
李朦没有表情地躺着,脸色白得可怜,像外面的积雪,嘴唇上没有血色。我简直要将她想象成一个刷了白漆的雕像了。她的爸妈守侯在旁边,还有那个老太太正木讷地坐在一旁。
“她正睡着呢,睡得那么香,大家千万轻点声,别把她吵醒了……”老太太目光呆滞地自言自语着,声音轻得像在唱睡眠曲。
我同情地看着老太太,听她嗡嗡说话,心里无比沉重。
“后来她就没醒来过吗?”是安史乱在发问。
“不,她并没有完全昏迷,她在半睡半醒,虽然她闭着眼,也没有力气支配她做出点轻微的动作,更不用说是张口说话了,但是,她能听到我们说话。真的,现在她正安静地、专心地在听我们讲呢。”她妈心疼地望着李朦,含泪地说。安史乱捣了一下我的后背,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继续我的戏,让我说点动情的话给李朦听。我迟疑地点点头,半跪在李朦的床前。
李朦的爸妈鼓励地对着我颔了颔首。我猛吸了一口气,捧起李朦的手。当我的手掌接触到她细长的手指的时候,我的心里某根细微的神经颤动了一下,而心里那么微不足道的一颤却带动了我整个身子做出了反应——我猛地战栗了几下。她的手是冰冷的,消瘦的。
我将她的手放到我的脸颊上,用腮帮上下摩擦着,试图使她的手温暖起来。我落泪了。有一抹对李朦的爱意瞬间袭上心头,我不知道是真的喜欢上了她,还是仅仅因为可怜她,这只是一种同情?我无法分辨得出。
“李朦,你知道吗?我也已经喜欢上安妮宝贝了,自从那天给你念她的文章之后。你说过的,你和我一样深深地喜爱着文学,闲来之时也是喜欢动笔写写东西的。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和我好好交流一下,我现在是多么渴望和你说话,谈谈文学,说说未来,聊聊理想。我知道的,你在听呢,是不?爱好文学的人是热爱生活和生命的人,这种人最不容易被痛苦所左右的,一切的烦恼和苦楚都会在一笑之间灰飞烟灭的。”
“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不叫李朦,而有个美丽和神圣的名字叫天使?你是快乐的,美丽的。我前几天答应过你的,你应该没忘吧,我要带你去我们那里的碎月湖呢!我敢说,你会喜欢的,肯定!你现在是否在幻想那里的景象呢?那是一个充满诱惑的地方,这个寒假,哦,不,如果你恢复健康了,元旦也可以,我就带你去,怎么样?”
“李朦,我真该死,我居然也是口是心非的!当你那天说出你爱我的时候,你要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高兴,高兴得简直要发疯。我一夜没睡好呢!可是我居然不肯承认我爱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思想!而且你每次主动和我说话,我都是冷冷地对你,好像并不愿意搭理你。但我上次说了,我……我是……爱你的!你听见了吗?让我再说一遍给你听,好吗?我——爱——你。”
我俯下头去,将嘴巴附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滚落,跌碎在她的脸庞上,与此同时,她的眼角也渗出一排泪来。我用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泪痕,却无法阻止自己流泪。是爱,还是怜惜?我皱了皱眉头,心里一片茫然。
病房静得出奇,只有我说话的声音,旁边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我瞥见李朦的妈在抹着眼泪,她是否知道我在编织一个谎言,关于爱情的谎言?或者她已经把我当作是李朦的男朋友了。想到这的时候,我的脸直发烫。
“但愿你能原谅我,不要因为我这声迟来的爱字生气好吗?李朦,你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善解人意,你不忍心责备我的,是不是?你还记得吗,你也曾经骂过我不配做男人的。是的,你说对了,我不配,我居然口是心非,明明爱着一个女孩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哦,若隐……”李朦模糊地轻唤了一声,嘴唇并没有动,这声音仿佛响在她的喉咙底下,像一个悠远而低沉的梦。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住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李朦。
“李朦,是你在说话吗?是我,我在呢!就在你身边,你能感觉到的,是不是?我正握着你的手呢,我在说爱你呢,我在请求你的原谅呢!”我深情地说,眼睛里又一次充溢了泪水。
李朦猛烈地咳嗽起来,眼睛依然闭着,从她的嘴里吐出一口酸水来,洇湿了白色的棉被。安史乱惊慌地跑去叫了医生,她妈扶住她用手帕擦了擦她的嘴。医生来了,我松了手,赶忙让出地来。
听了心跳,量了体温,医生摘下听诊器,对着我们说:“她有些激动。我想大家还是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后医生向我们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