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当回神位也。吾昨日命土地迎汝至此,以期冥会。”
不一时,三四女童排列酒肴,果然是琼浆玉液、仙果佳珍,非人间所有。着虚道:“卑人今造圣境,三生有幸,不知卑人亦得为神否?”娘娘道:“贤人栽培心地,圣人涵养性天。天机不可泄漏,亦不容长秘,汝慎勿言可也。人言:人有三魂七魄,女子十四魄,皆虚语也。人之生,只有三神。”着虚问曰:“何为三神?”娘娘道:“三神者,元神,识神,尸神。天命之性,灵而不昧,静而不躁,好善恶恶者,谓之元神。其神属阳,居于心之上,肺之下。父精母血感而成孕,十月胎完,气足降生,渐而开知发识,思虑运动,佐元神理事者,谓之识神。其神属阴,居于心之下,脾之上,是为命根。人言命属阳,性属阴,是不知先天后天之道,人心、道心之别也。”若虚道:“敢问何为尸神?”娘娘道:“怀胎之后,贤父贤母心神顺适,六欲不生,胎气安和,则浊秽气轻,故生聪明男女;愚夫愚妇虽然怀胎,仍然纵欲,喜怒不常,饮食不节,纷华不戒,行坐不端,则浊秽气重,故生蠢男蠢女。混沌初开,天地正气,日月星辰,河海山岳,胎气化为十万八千魔君。儒释道三教皆正神用事,修其道者,先学修心,故无近功;旁门邪术,皆魔神用事,修其道者,先学符咒,故有速效。人生之后,浊秽之气化为尸神,厌旧喜新,嗜酒娱色,善怒喜斗,悦美丽纷华,皆尸神用事。居于心下肝肾之间,引诱识神。以蔽元神。百年之后,元神绝灭,即识神亦听命于尸神,故谓之鬼。所以改头换面,夺舍投胎。上帝慈悲,命三教圣人说法度世,崇正道,辟异端。汝元神未能为主,尸神未能绝灭,焉能解脱人世也?吾在世时,未能潜修至道,元神、识神不能合一,算不得性命双修,难还清阳真境。虽为正神,未离鬼趣,徒司人间祸福,治百姓灾祥而已。”
若虚问道:“如何为性命双修?”娘娘道:“曾子三省,颜子四勿,皆是尽心。尽心即是修性,到了人欲净尽,尸神灭矣。天理流行,识神听命于无神也。静则一念不起,动则万善相随。斯时也,心如明月,念着止水,非明心见性而何?由此推求至道,抱一含真,凝神金窟,丹落黄庭,温养灌溉,四象八卦倒转道生。其道至简,其理不繁,用工愈久,妙绪无穷。久则阳神冲翥,周游六合。乾坤以上,另有乾坤;八极之表,别有风气。永入清阳真境,才算得出劫神仙,性命双修。大道如斯毕矣!”若虚又问道:“弟子今承娘娘指示三教,我当从何教?性命双修,我当从何处下手?”娘娘道:“心原属火,火空则明,人心空亦明,此自然之理。圣人曰:‘心无欲念则空,心有主宰则诚。’释近于道,其法不二;道近于儒,其式抱一。儒者执中,其象太极。太极之道,左阳而右阴;圣人之道,左仁而右义。吾于深明儒术,自有模范遵循,何须下问?”若虚又问道:“诚如子言,则三魂七魄无有是物也。”娘娘道:“三数生,七数杀,人魂强则生,魄盛则死。人身岂真有三个魂,七个魄哉!”若虚曰:“内经云:‘肝藏魂,肺藏魄。’娘娘说元神居心上,尸神居心下,内经之言,不亦诬乎?”娘娘道:“《黄帝内经》是就常人言之。常人阴气盛,阳气弱,故魄居上,而魂居下。若夫至人,则阳旺阴衰,魂居上而魄居下,故曰魂升魄降,道气长存也。”
朱若虚听了这一片言语,跪下道:“卑下不愿进京,就在此处修道若何?”娘娘道:“汝英气太锐,此回进京,雄心壮志自然消尽,宜早回家潜养心性,此地不宜久居。”若虚道:“娘娘这般清凉圣境,如何不可久居?”娘娘只是长叹不言。又嘱道:“官人回家,切不可从此地经过。”若虚再欲问时,忽听鸡鸣数声。娘娘道:“咫尺阴阳,如隔万里,请官人回寓。”左右女童引路,娘娘降阶相送。进了客房,南柯一梦,酒气仍然在口,清气依然在袖,梦中言语,切切在心。
霎时天明,尼僧鸣鼓烧香。若虚连忙起来,望神圣再拜,就在庵中用了点心,取出五两银子,送与尼僧道:“卑人在此吵扰一夜,这点微资,以作神前香烛之用。”尼僧双手接着,笑容可掬,合掌谢道:“本不该受此厚赠。前日小尼静坐,观心入定之时,见本庙娘娘催我往别处安身。小尼因半文无办,不敢远行。今日得此厚赠,小尼愿再生报答而已。”若虚道:“汝将觅何处安身?”尼僧道:“出家人行踪难定,晓得缘法在于何处?”若虚道:“就往西陵安身若何?”尼僧猛然省悟道:“三年前李靖相我之面,说我四十五年命犯迁移;又代余卜《易》,留着四句批辞,有西陵二字。”遂寻出来,送与若虚看:
地火明夷第几爻
批云:
挥金逢义士,举趾入齐安。
西陵可驻足,添油续命丹。
若虚看毕道:“李靖深明《易》理,精通数学,真是诸葛一流人物。不知他何故至此?”尼憎道:“他先进南阳,见了伍云召总兵大老爷,劝伍大老爷弃官云游,可免此地生灵涂炭。起初伍大老爷还客礼相待,后来听了幕宾言语,道他妖言惑众,他就连夜逃至此地,微服进京去了。”若虚道:“既如此,你可作速收拾往西陵会罢。先问双龙镇,寻朱天锡、天禄,出吾手书,必然收留。”迳取文房四宝,问了尼僧法号,就书道:
吾路过南阳,遇此尼僧。法名慧参,颇通禅趣,通晓藏典。今僧有事故来此,尔可缓缓代觅安身之所,不可怠慢,负予之意。是嘱!
慧参将书收好,若虚主仆望西而行。尼僧也收拾行李,又央人代他照理香火,拜别神圣,向东而去。欲知后事,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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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回 入龙宫凡夫行雨 酬茶恩义士封尸
却说李靖生于隋文帝之时,京兆乡中李家村人氏。字青莲。又名药师,道号三元道人。幼喜读书,父亲早逝,母亲刘氏勤于纺绩。李靖勤于采薪,贫苦自守,分毫不敢妄为。一日,奉着母亲刘氏之命,往洛阳探亲。时洛阳大旱,李靖行得又饥又渴,及至柳家店,见一座茶店,牌上书“修来茶社”四字。李靖入座,急呼拿茶来。一老妪不慌不忙捧着一壶茶、一个杯,放在桌上,说道:“客人用茶。”李靖渴得口内生烟,执着就饮。却嫌这茶是一壶滚水,如何吞得下去?只得连连细细而饮。老妪见了这样光景,又添一壶不热不凉的茶来。李靖接着,囫囫囵囵,一吸而尽,伏在桌上,呼呼而睡。过了一个时候,方才醒来。双手将眼揉了几揉,又取茶饮,老妪止住道:“客人伤了暑气,这有绿豆粥汤,可用些。”李靖接着,又喜又爱,连吃了四大碗,方开口道:“多谢妈妈!就请问这到洛阳,还有多少路?”老妈道:“还有四十余里。”李靖道:“茶钱、饭钱共该多少?”老妈道:“贫婆姓庞,中年失偶,膝下无嗣,在此施茶以修来世。漫说客人只饮茶一次,就千次万次,是不敢受你钱的。”李靖向上作了一个揖道:“既然如此,晚生以一礼为谢!”就辞了庞母,背着包袱,望大道而行。
行了二十余里,见一座杨林,干得枝枯叶落。李靖却就阴凉之处,打坐纳凉。坐了半个时辰,拿起行李,又望东而行。行不上十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不觉心慌。又行五里,但见星斗横天,不辨南北。心中想道:倘有虎狼当道,怎生是了?即不然或遇着强人劫抢行李,亦只好听其自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见一点灯光,似在半山之际,远远一里之谱,遂望见灯光。行不上一里,果然一座小土山,松柏交荫,灯光又不见了。遂摸着山势,寻上山来,并不见人家。此时李靖心下又无主,叉手(足局)足,矉目侧耳,凝神伺听,隐隐闻妇人相语之声。靖大呼道:“何人在此说话?祈指吾径路。”连响数声,无人答应。李靖无法可施,大声喝道:“有迷路人在此!”只这一声喝去,山谷齐鸣。忽然山阿之下,灯光四射,二女娘问道:“何处狂夫,夤夜在此大惊小怪?”声音滴滴,犹如阁上箫声,花间燕语。李靖答道:“我是远路探亲,迷失路径,不敢投宿,愿求指引。”女娘道:“此处二十余里,前后并无人家。既是远路客人,待我二人禀过主母,或者许客借宿,亦未可知。”未及半刻,二女娘挑灯叫曰:“主母有命,请客至草堂上坐。”李靖约行百步,见朱门丹户,云靠玉宇,光华耀目,随着女娘依栏杆而行,举目四下观看,两廊开阔,中有水晶牌坊,金书“丹霖灵府”四字。李靖心下想道:原来是俗家借居僧寺。进了大厅,又不见神像,只见珠灯夺目而已。一长联云:
步虚空云飞万里,奋精神浪贯百川。
走进客房,二女娘道:“客人请坐,主母即刻出来相见。”李靖告坐。见珊瑚为几,白玉为桌,玛瑙砌阶,玻璃作窗,上书短联云:
唾津资造化,呼气塞虚空。
此时李靖疑在梦中。二女娘向内呼道:“客人在此,奉茶来。”闻室中唧唧哑哑,有三四人答应。瞬息间,锦衣女童对对而出,一个捧水,一个捧茶,一个捧果,一个捧香,排布桌上,分列两旁,与二女娘俱侧身而立,向着李靖,十分恭敬。李靖却不慌不忙,净手饮茶食果。
二女娘谓李靖曰:“主母至矣。”李靖急抬头看时,见一老妈鹤发童颜,黄衣短襟,策杖而来。李靖连忙起身施礼。老妈曰:“年老之人,不能答礼,先生休怪!”李靖又谦逊了一回,方才敢坐。老妈曰:“贱躯性僻,不喜与俗人居,却喜与善人清谈。故不惜残朽,与先生少坐。”李靖曰:“晚生性情疏慢,不学无术,恐见辱于长者。”老妈曰:“观君品节详明,德性坚定,莫非佳士乎?”少顷,女童罗列酒肴,果然山珍海味,玉液琼浆。李靖吃了几杯,不敢多饮,固辞乃已。因问曰:“太夫人尊姓,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