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踹了杜桥一脚,吼道:“我们是什么人到时候再告诉你,少他妈多嘴多舌!”说完,汉子走了出去,使劲关上了铁门。
杜桥呆呆地站在地上,哭丧着脸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我真倒霉啊……”
那个汉子走到关押杜桥房间的隔壁,坐在床头吃起熟食来。门一开,另外一个汉子领着黄白菊走了进来。
后进来的汉子对吃熟食的汉子说:“我从街上找来了一个干杂工的女人,这些日子她就专门给咱们和那个姓杜的送饭,省得咱们哥儿跑腿了。”
黄白菊给吃熟食的汉子鞠了个躬,说:“我是外地人,来永平市打工挣钱,你们多多关照我,我谢谢你们了!”
吃熟食的汉子打量了几眼黄白菊,挥挥手,说:“算了,别多说话了,只要你听我们的话,每天按时送饭,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黄白菊脸上绽放出了笑容,说:“哎,我一定好好干,按时送饭,保证不出差错。”
蓝天。白云。苏江礼面海而坐。
苏江礼的心情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复杂过,只有面对大海,他才能让心绪稍稍平稳一些。他想和自己好好说说话,以作为对自己的人生总结。他在心里说:“我的性格是不喜欢看大海的,在永平市这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一个人来看过海,也不理解别人为什么喜欢看海。可是今天,我必须来到大海身边,因为我发现除了这个地方,任何一个角落都不适合我的心境,也只到今天我才仿佛突然发现自己非常孤单,像一只损伤了翅膀的雄性秃鹰,尽管内心里想和同伴们在一起飞翔,却不得不离开它们,连哀鸣一声都没有气力了。我不是秃鹰,我是一个人,一个被女人伤害过又即将伤害女人的男人。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我曾经踏上过婚姻这艘船,但它的航程非常短暂。那时,我是市属旅行社一个普通而没有什么经济基础的小职员,所有对未来的浪漫和激情被婚后的生活激得粉碎。旅行社里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都通过各种关系出国了,而且混得还不错,这使得许多人尤其是女人们非常眼热,我妻子就是其中的一个。在对出国者的极度羡慕和国外生活的诱惑下,她发疯似的也想出国,并且有了偏执型人格障碍,发誓不达到目的不罢休,她知道凭我的能量是不可能帮助她实现梦想的,于是就拼命巴结有能力让她出国的人,终于用女人特殊的手段换取了一本去日本的护照,接受她奉献身子的男人居然是我的顶头上司,最可悲的是,她把这件事的每一个细节都讲给了我。震惊、痛苦使我狠狠揍了她一顿,尽管这样,她带着满足的微笑和满身的伤痕去了日本,我在国内独饮苦酒。就是从那时起,我不再把自己当成是有妻室的人,也不把她当作自己的妻子,我厌恶她到了连听见她的名字都恶心的地步。她在日本发展得很好,结识了一些商界名流,开始做起了生意,逐渐有了钱。她回国的时候很是风光,没有回家,也没有见我的意思,更不为自己付出的一切感到羞愧。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内心里都鄙视对方。我也发疯似的立下了誓言,一定要挣到钱,让她在金钱上重视我。我辞了职,自己办起了旅行社,用许多不光彩的手段挣了一些钱,包括贿赂、雇佣漂亮女人拉客,本来我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没想到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人在国外,却派人在永平市专门打探我的一举一动,我用什么手段当上了永平市旅行社行业的老大、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玩儿什么样的女人她都一清二楚,然后以此为乐事。我气愤,但又无可奈何。我们都知道双方不可能走到一起了,但谁也不肯先提出离婚,都在用一种发狠的近乎变态的沉默想把对方拖垮,我们甚至心照不宣地约定,谁先提出离婚谁就是这场对抗战中的失败者。我们是中国这个古老国度里一对奇怪的夫妻,像敌人,却不能把对方杀死;像亲人,却没有半点可以沟通的地方,十几年的时光就这样没有任何价值地过去了。没想到,今天我在陷入困境的时候,为我解围的竟然是她,尽管我内心里不愿接受她的帮助,但冷酷的现实和巨大的诱惑使我最终难以拒绝她,好在她帮助我也是具有私欲的。我必须摆脱她,不能让她高高在上地对我颐指气使,我要挣钱,这是我惟一的选择,不是为了人格,也不是仅仅为了生计,究竟为什么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但我的决心不能改变,我要在那条可怕的、充满着毒刺的路上走下去,它是不是罪恶对我来讲已经不重要了!这个世界上现实就是诱惑,诱惑就是现实,没有现实的诱惑是不存在的,没有诱惑的现实是空泛的,我没有能力逃出诱惑这张天罗地网!我承认,我的选择是非理性的,是对另外一个女人的伤害,我是痛苦的,也是残忍的,我就是恶之源、孽之根,我是一个人,但我的灵魂正在逐渐离我而去,就像那些往事一样……”
齐凤瑶的身影映入了苏江礼的眼帘。
苏江礼头也不回地轻声问:“你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齐凤瑶走到他身边,也轻声说:“凭感觉。感觉告诉我你在这里和大海对话。”
苏江礼扬起头,望着齐凤瑶那张俊美的脸,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齐凤瑶没有回答苏江礼的话,而是反问道:“你心底的秘密很多吗?”
苏江礼冲齐凤瑶张开了双臂,说:“凤瑶,来,和我一起坐坐吧。”
齐凤瑶在苏江礼身边坐下,把身子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凤瑶,你的身子在颤抖。”
“是吗,我没有感觉到,但我知道自己的心在颤抖。”
“凤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江礼,你现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尽管我相信你像自己说得那样不至于被压趴下,但我还是有些为你担心。我说过,我愿意和你共度风雨、同挑重担,我要实现自己的诺言。这张信用卡你收下吧,密码我写在标签上面了,里面有四万元钱,是我旅行社的流动资金和我从姐姐厂里借来的。钱确实不多,哪怕能够为你帮一点点忙我也高兴。收下吧,就像当初你借给我钱让我办旅行社一样。”
“凤瑶,你的举动在我意料之中,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
“我也知道你会这样说的。不要说感谢我的话,除了你的心,我什么都不需要。”
苏江礼捏着齐凤瑶递给他的那张信用卡,说:“好,我收下。以前我帮助你,今天你帮助了我,除了感慨,我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齐凤瑶淡淡笑了笑,说:“生活中有些事情是可以重复的。”
苏江礼抚摸着齐凤瑶的头发,说:“是的,该重复的重复,该结束的结束,该开始的开始,生活和地球一样,也是椭圆形的。”
齐凤瑶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说:“生活是椭圆形的?真有意思!”
这个周末,丹明再次来到了贾红的墓碑前。他轻轻地说:“贾红,今天是周末,我如约来看望你了,你在那个陌生的世界里还好吗?你不要感到孤独,我每天都在为你祝福,为我们之间真挚的友情祝福,如果有来世,我相信你还是一位美丽的天使!”
离贾红的墓碑不远处是马三儿的墓碑,黄白菊把一瓶酒倒在墓前,流着泪喃喃地说:“马三儿啊,我看你来了,你本不应该留在这里的,可我又知道你不愿意回咱们老家,就在这里为你买了一个地方。你放心,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这钱是干净的,是我自己挣的和卖血的钱……说到底,你是为了我才走到这一步的,你在九泉之下再不用东躲西藏了,公安局的人说,不论多大罪过的人死了就不再追究了。我……我会在心里记你一辈子的,只要你肯要我,下辈子咱们做名副其实的夫妻……”
丹明走过来,对黄白菊说:“大嫂,您太激动了,当心身子。他不是您爱人吗?”
黄白菊一双泪眼望了望丹明,说:“说是也……不是,他是个自杀了的杀人犯……”
丹明吃了一惊,说:“什么?杀人犯?”
黄白菊点点头,说:“他是个杀人犯,可他是被坏人逼的,是为了我才杀人的,他其实不是个坏人哪!”
丹明慨叹地说:“爱能让天使变魔鬼,也能让魔鬼变天使啊。大嫂,您是外地来永平市的吧?”
黄白菊说:“是的,我是外地人,最早做家政工,干活儿时摔伤了腰,到现在也干不了重活儿,就给人家做送饭的杂工。大兄弟,你来这里也是悼念亲人吗?”
丹明眼里涌起了泪水,嗓音哽咽地说:“我来看一个小妹妹,她长得非常漂亮,也非常纯洁。”
黄白菊痛惜地说:“真可惜,老天爷怎就不留住她呀?”
丹明望着黄白菊,真诚地说:“大嫂,看得出来,您和他可能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一个男人能得到一个女人的真爱也应该满足了。”
黄白菊问丹明:“看年龄你应该也谈恋爱了吧?你爱过一个姑娘吗?”
虽然和黄白菊还很陌生,但丹明还是真诚地说:“不仅爱过,而且我现在还爱着她,但是她……”丹明说不下去了。
黄白菊问:“她不爱你?”
丹明点点头,说:“大嫂,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以强求,惟独爱不能强求,她的选择是有道理的。”
黄白菊赞同地说:“你这是说的明白话,你们两个没有缘分,你就是望穿了眼睛也没有用。有一点你可要记住,就算是她不爱你,你也不要恨她,因为爱不成就生恨最没有气度了。知道吗?”
丹明仔细回味着黄白菊直白但富有哲理的话,说:“大嫂,我知道了,也记住您的话了,不能因爱生恨。”
黄白菊看了看表,对丹明说:“小伙子,我还要去给人家干活儿,再见吧。”说着,她望了一眼马三儿的墓碑,转身离开了墓地。
暑期的永平市火车站永远人满为患,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碧海旅行社导游员白琳在接站。她身材不高,圆脸蛋,披肩发,长得小巧玲珑。
“山东来的游客请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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