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出去五六步远!
人影站定,这人一身灰布大褂的长随打扮。神色恭谨,眉峰常锁。正是章渝。
徐一凡在心里嘘了一口气,开玩笑,身来汉城险地。除了禁卫军的长枪短铳保护着,身边还要有章渝这么一个大高手跟着才保险不是?现在他就觉着背后汗津津地,还没等他发话儿,溥仰他们早就涌了过去,几个戈什哈服侍荣禄,一下扣着他地胳膊。溥仰还回头瞧着章渝。他是在章渝手底下吃过亏地,低声还念叨着:“好家伙,都打出形意拳的神变了!这得多少年功夫?”
荣禄也不挣扎,只是看着徐一凡,神色也镇定了下来。淡淡道:“既然如此,荣某人也认了。徐大人,现在话都是由你说,还望留点余地,咱们日后还好相见……”
徐一凡接过章渝递过来地六轮手枪。摆弄了一下,笑道:“这个自然。荣大人,咱们将来国内再见啦,兄弟替你辛苦平朝鲜,大人该请吃宵夜才对……”说罢就朝楚万里招招手,带着他走到院外。
院子里面荣禄的亲兵都被禁卫军按住,一个个面无人色。那个一鸟相公还抽抽噎噎的哭了出来。徐一凡瞧也不瞧他们。转头向景福宫方向看去,皱着眉头听那边枪身响动,头也不回的道:“不知道旭州那里如何了……”
楚万里摊摊手:“我兵都撒出去了,这事儿是旭州的首尾,咱们也只能坐等消息了。”
徐一凡想了想,耸耸肩膀,大声的朝屋子里面招呼:“溥仰!选二十个人去景福宫。将那里情况随时回报!” 溥仰大声应是,徐一凡又回头低声道:“就算有点麻烦,我还能再调兵来打,了不起把景福宫和日本公使馆打一个玉石俱焚。只要还能找到一个姓李地,还怕扶不起一个朝鲜王室出来?”
楚万里低笑:“大人说得是……”他看看徐一凡,徐一凡浑身都是泥水,两条腿站在地上都微微发抖,叉开着。可知道这一路赶来如何辛苦。虽然他带着戈什哈是轻装骑马赶来。但是这出发的时间比他们远程奔袭晚不了多少,而且这辛苦也是同样。
“大人,您怎么来了?平壤那边乱子平了?”
徐一凡笑笑,这时才显出一点疲倦出来。这些日子,连日殚精竭虑,又在恶劣天气当中由南而北,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别说汉城现在局势还是混沌未明呢!
“……云纵是霹雳手段。早早就将渠魁扫平。他妈的一水儿的都是日本浪人!汉城这边。到底是谁在拨弄还不明白么?这样的局势。我怎么能不赶来坐镇?正巧,还碰上荣禄这家伙……万里。要是我不来,你会怎么办?”
楚万里一笑,用手在自己脖子上面一比划,却没吭声。徐一凡皱皱眉头:“还有这么多随员……”
楚万里还是笑,打死也不多说话了。徐一凡看看他,这小子,别看笑面狐狸模样,和李云纵是表现方式不同的心狠手辣啊……
他拍拍楚万里肩膀,大步就走到了那些随员面前,叉着腰站在他们面前,目光一扫,打量了他们一圈。汉城现在还是枪声大作,大清国将来在整个朝鲜吃粥还是吃饭,都指着这位手握重兵地徐大人了。更别说他刚才还拿下了自己顶头上司,他们这些身娇肉贵的天潢贵冑,这小命也攥在他手里呢!跟这二百五搁气儿,划不来。
徐一凡哼了一声,开腔说话:“汉城变乱,你们这些随员擅离职守,自己该知道是什么罪过,要知道,奉恩署钦差行辕,现在已经是一片白地!你们巴结这个差使也不容易,这条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咱们也不说什么虚的,马上我就要给朝廷北洋续发电文,陈说这儿的情形,还要全力平乱!想保住性命,保住差使,就麻烦各位跟着署名……”
他还没说出威胁的话,旗员爷们儿就一迭声儿的答应:“徐大人,这没说的!您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徐一凡满意地笑笑,转头就朝电报房内走,才走到门口,腿却突然一软,身后戈什哈一把扶住了。他却推开他们,朝景福宫看去。那里已经是烟火冲天。
“旭州啊旭州,后面的事情,我都能替你们料理好。前面,可就是看你们的了!多给老子留点种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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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雨铺天盖地的摧垮了日军在景福宫的主力。
两架马克沁机关枪火舌喷吐得如两条怒龙。日军一片血肉横飞。再顽强地轻步兵,在密集的自动火力之下,只有被屠杀,被粉碎的命运!
再严格地训练也无法在这种火力下支持下来,景福宫内,又铺上了一层尸体。这两天来来去去,这座朝鲜王宫,也不知道渗满了多少朝鲜人,中国人和日本人的血!
日军崩溃,残兵败将拼命的朝内殿逃去。张旭州一瘸一拐的跟着越涌越多的禁卫军新锐增援兵力朝里面冲去。马克沁机关枪抬起枪口,弹雨划了个弧线,越过他们头顶延伸射击。
弹雨之下,满地的尸体之上,依然刺刀如林!
日军仓皇鼠窜,才冲进内殿地三桥苑迎面就撞上了川上操六。他脸色铁青。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局势一下又翻转了过来,大声下令这些士兵就地抵抗,带着卫士转头又奔回了交泰殿。这个时候,李王和闵妃不能给清国人留下来!
川上再聪明,思维也还是带着日本民族性地习惯性直线思考。他可没有想到就算李王闵妃被杀,徐一凡还能再扶植出一个王室出来。或者他也根本顾不上深思了。局势翻翻覆覆,一下从高处落下,杀死李王和闵妃,似乎就成了一种最后地发泄!
他一头冲进了交泰殿,马靴在木头地板上敲击出重重地回音。交泰殿内,李王闵妃还坐在他们的位置上面。周围除了七八个日本卫兵,就是朴泳孝和他地十几名心腹。杉村坐在李王旁边,似乎刚才还在劝说他们来着,听到外面动静,抬起头一片惊惶的神色,看着川上正想开口说话。川上就一下扬起手:“杉村君。我们必须马上回到公使馆内!”
杉村呆呆地站起,川上却站在了李王和闵妃面前。这对朝鲜王室夫妇,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川上这时还并拢双脚,不失风度的朝他们鞠了一躬:“两位殿下,看来新政府才成立,就将会很遗憾的结束了……两位殿下,将会为了抵抗清国人的暴虐而奋勇献身……殿下。鄙人感到非常的遗憾……”
他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微微示意。七八个日本卫兵顿时举枪。李王一下握住了闵妃地手。闭上眼睛并不说话。闵妃却神色不动,只是看向了朴泳孝。
朴泳孝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突然忽哨了一声儿。他身边那些心腹也都掏出了手枪,一下指着川上杉村和那些日本士兵!
两边顿时枪械哗啦哗啦的响动,一下又是互相对指。双方都在大呼小叫,交泰殿内,和外面正在进行的残酷厮杀一样,气氛一下就绷得紧紧的!
川上死死的看着朴泳孝:“混蛋!这是什么意思!”
朴泳孝满脸大汗:“川上阁下,您要是杀了两位殿下,清国又控制了汉城。毫无疑问,我将会被作为替罪羊交出来!所有罪责,日本都会推到我的头上,阁下,请原谅我不得不自保的苦衷!”
川上冷冷的道:“难道你救了两位殿下,他们就能放过你?清国人就能放过你?你可是杀了大院君,参与了焚烧清国使馆地政变!”
朴泳孝居然越来越镇定,微微鞠躬解释:“阁下,作为小国,我们有我们的生存法则……日本占据汉城优势的时候,我们必须配合您的行动。现在清国重新占据优势,我们也不得不向清国人低头。我不像……金玉均君那么理想主义。殿下他们也能理解这一点,至于清国,他们也不会排斥一个全力配合他们的新政府的……至于鄙人命运,这就是小国的内部事务了,但是请原谅鄙人绝不会当日本诸君地替罪羊了……抱歉。”
交泰殿内一片安静,外面地枪声,喊杀声不断地传了进来。双方枪口顶着枪口,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音。
闵妃轻轻开口:“朴府君,新的政府,就拜托阁下了。希望能和清国好好配合,完成善后。川上先生,您认为,我们有必要在这里鱼死网破么?”
川上突然哈哈大笑:“希望明年这个时候,在下还能来拜会两位殿下!”他猛一招手,转身大步走出去。七八名日本卫兵,端着步枪背朝门口,步步后退。杉村如行尸走肉一般站起,晃晃悠悠的跟在川上身 后。
这一场拨弄了整个朝鲜,数十万人陷入血海,那么多英雄小人,三个国家牵扯其中的风云,就这样结束了?
这个朝鲜,已经不是杉村公使所能理解的朝鲜了。
朴泳孝站在殿内,静静下令:“打出白旗!”
第三卷 在朝鲜 第三十二章 … 徐一凡的汉城
公元一八九三年夏七月二十七日,汉城。
景福宫内外,已经被草草的收拾过了,原来在宫墙外的密集尸首,已经被尽可能的挪走。宫墙之内的尸体,能收集起来的都收集起来,盖上了白布,洒上了石灰。只是被打得和蜂巢一样的宫墙,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却是一时无法掩盖得住的了。
禁卫军官兵们摇摇晃晃的奔行穿梭在景福宫内外,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也是兴奋到了极点。一国之都,在他们五天五夜的奇迹般的奔袭之后,居然给他们平定下来了!中间的曲折反复,惊心动魄之处,现在想起来,都像一场太过激烈的梦境一般。
飞兵汉城这一役,禁卫军两营人马,伤亡三百余人,特别是第一标第一营,更是近半。不过他们也消灭击溃日军公使馆卫队的四五百人。其余的日军,一路撤回了公使馆内,闭门而守。伤亡稍小的第一标第二营附四架机关枪,在日本公使馆外包围监视。
其余的人马,基本都集中在景福宫内外了。
雨后初晴,景福宫周围的烟火也大致扑灭。就在穿着黄色军服的禁卫军士兵们来来去去的时候儿,朴泳孝和他开化党的仅存心腹,都低眉顺眼的举着白旗静候在宫门口处。张旭州浑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