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已经纷乱得象一个蜂巢。
日本帝国议会紧急召集开会,前些日子,他们才主持了对伊藤内阁的弹劾案,攻击他对国内经济事务的无能,而伊藤博文也悍然以解散议会相威胁。双方正对峙争斗,现在消息一传来,满天云雾烟消云散,不仅不对伊藤内阁进行弹劾了,而是提出了紧急追加公债三千万日元的议案!
日本国内蓄积的压力,似乎在这一时间就找到了倾泻爆发的地方!
东京虽然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但是这次东亚局势变动的中心,却不是在那里。就连伊藤博文,也并不在东京。而在广岛。
大本营的设立,对于日本国内都是极其秘密的消息。
日本帝国银行广岛分店地建筑,已经被征用为大本营所在地。从这座建筑地南向窗户向外望去。就是濑户内海粼粼波光。被成为内海风光第一的革丙之浦港口,聚满了点点白帆,海鸥起起落落,鸣声悠远。
水蓝沙白,天高云淡,阳光干净得仿佛可以用来洗澡。
可是在帝国银行广岛分店的西洋式会议室内,却没有一个人有丝毫欣赏窗外景色的心情。
每个人脸上。除了激动紧张,还是激动紧张。每一个眼神,一个轻微的动作。仿佛都充满了硝烟的味道!
陆军大臣陆军大将伯爵大山岩。
海军大臣海军大将伯爵西乡从道。
陆军参谋兼兵站部总监川上操六中将。
预订日清战争野战第一军长官。曾经担任过首相和历任陆军所有重要长官位置的山县有朋陆军大将。
海军参谋及中将子爵中牟田仓之助。
运输通信部长官陆军步兵大佐寺内正毅。
野战监督长官部长官陆军监督长野田豁通。
野战卫生长官部长官陆军军医总监石黑忠贞。
天皇侍从武官陆军少将岗沢精、中村觉、斋藤实……
除了在联合舰队进行准备,一心准备喋血海上的海军军令部长官桦山资纪伯爵大将,联合舰队伊东佑亨中将之外。日本帝国名臣重将。明治开化时候的功臣,二十年陆海军西式编练以来所作育的精华,全部集中于此!
看这些人地架势,已经在这里等候颇有一段时间了。所有人都是正襟危坐,默默等待着什么。
脚步声突然响起。侍从武官陆军少将岗沢精笔直起立大声唱名:“天皇陛下幕僚长织仁宫亲王殿下,天皇陛下大本营总钦命官伊藤博文首相大人到!”
所有人刷地起立。僵硬的四十五度鞠躬,资历深如大山岩、西乡从道、山县有朋诸人也不例外。这位亲王就等于是作为天皇的代表摆在这里,伊藤博文更是这次日清战争地总策划师!明治天皇已经对他俾以全权,无论多大的事情,由伊藤博文一言而决!
织仁宫亲王和伊藤博文都是一身礼服鱼贯而入,伊藤目光闪动,满是精悍的神色。他身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智力仿佛都全部提了起来,就等着应付面前这场决定东亚未来百年大势地战争!
织仁宫亲王笑着双手虚按请大家坐下,自己也不言声儿的坐在上首一张椅子。他也不说话,他地使命就是作为一个木偶似的人物在这里压阵,要是他压不住阵脚,明治天皇说不定还要亲自过来。但是这儿真正话事的人物,还是五十三岁的伊藤博文!
伊藤博文也不客气,这个时候,他是绝对的当仁不让,他也并不坐下,双手握成拳头撑在桌子上面,目光炯炯的四下一扫:“各位,通报大家一个好消息,就在昨夜,在伦敦,我们与英国已经签署了《日英通商航海条约》的全部修约议案,在我们做出巨大让步之后,一切都已经敲定,英国人态度已经表明,只要我们在朝鲜的扩张,是有利于代替虚弱的清国,防止俄国南下,那么就不会干涉我们在朝鲜的举动……作为支持,昨天在伦敦市场发行的数百万日元公债,已经被英国银行团吃进……诸君,朝鲜的大门,东亚舞台中心的位置,已经为大日本帝国敝开!”
这个消息将所有人都是一震,谁都知道这次日英通商航海条约是在1858年签订,可想而知,当时是多么不平等的条约。在日本国力蒸蒸日上之后,从1872年就开始了修约谈判,持续长达二十年之久。为了拉拢英国站在日本船上,到了最后,伊藤博文不顾国内抗议卖国的呼声,悍然做出全面让步,将修约签署!1895年之后,俄国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就要通车,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卷进来之后,朝鲜就再不是清日两家的事儿了。
在这个时候,只要取得英国支持,俄国就算火中想取栗,也基本是无能为力。
在昨夜,伊藤博文丝毫不关心陆军情报系统进行的公使馆火烧事件的密谋,一直在紧紧地盯着从水电报线传回来地消息。到刚才为止,终于得到了修约签署的消息!
屋子里面沉默少倾。川上操六激动的站了起来:“大日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和他一起的。还有寺内等年轻一些的军官,个个脸色涨得通红的挥舞着拳头,恨不得跳到桌子上面去!
一切障碍都已经扫平,其他的,就等着在战场上面看了!
伊藤博文短暂地激动之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转头看向山县有朋:“野津支队准备完毕没有?”
山县啪的一声起立:“野津中将以广岛师团第九旅团为骨干的支队主力。已经在宇品港待命,一声令下,既可以登船出发!”
伊藤博文满意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以迅雷不及掩耳地态势。野津支队必须在三日内登陆釜山完毕……为了保护侨民和公使馆地安全!外交折冲,陆军不用管,只要求你们进军!”
山县点头:“陆军动员令是不是要随之发出?”
伊藤笑着摇头。现在一切局势都在他胸中全盘掌握。这种感觉,就如东亚大地海洋,全在他指掌中一般。
感觉真好。
“……别太快的吓着清国人,就是只先派这六千人的支队足矣。让他们以为,他们那两万多淮军还能保住朝鲜。李鸿章太自信他的交涉能力——东方俾斯麦嘛!让他慢慢去交涉好了。为了加强朝鲜驻军力量,作为交涉谈判的依靠。北洋水师必然大举出动。昼夜不停的往返中韩之间,运输物资军火……海上决胜之后,再麻烦陆军大举出动,一举摧垮李鸿章所有有战斗力的军队,那时候,清国……,不,支那的大门就全部为我们敞开了!”
“关键中的关键,就是未来的海上决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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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军门,中堂急电!”
水师中军总兵刘步蟾急急地敲了敲定远舰提督官舱的房门,一听没有动静,又急切的再敲了两下。
官舱之内,传来了丁汝昌疲倦的声音:“子香,进来吧。”
从昨夜丁汝昌被惊起,到现在为止,一天快过去了,丁汝昌一点都没有消息。
汉城事件,如惊雷击头,打在了北洋文武上下头上。谁都知道这场事变的后果!
陆师诸将不用说,一堆堆的电报发给北洋中枢,请示办法。听说老中堂在睡梦中被惊醒,吓得呆了小半个小时。紧接着就是一堆电报又砸给现在暂时在仁川的北洋水师高层。
要求收集水手军官上船,加煤加水,随时准备生火起锚。丁汝昌也从陆上官衙搬到了镇远号上面。水师的判断一致,如果要准备作战,水师兵船军舰,绝不足用。
将近一年时间耗用下来,军舰状态极差,弹药缺乏,人员不整。如果要进行海上战斗,必须回母港修整补充整理。水师一去,陆师就失去保障,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水陆配合,将主力撤回国内,先固根本!丁汝昌当即和陆师诸镇往来电报商量。除了叶志超和马玉昆、卫汝贵不表态,聂士成和左宝贵都赞同他的意见,顿时就发了一个联衔电报过去。要求立即整备主力,回国!在朝鲜这里,既有徐一凡的兵,再留三四千陆师足矣。只要主力能保存,万一打起仗来就有办法!
现在刘步蟾手中拿着的,就是李鸿章的回电。
当刘步蟾走进丁汝昌的官舱,就闻到全是叶子烟的味道。丁汝昌不大抽烟,这一天下来,却不知道抽了多少!就瞧见他眼窝也青了,眉毛都耷拉了下来,坐在那里慢慢的喝着浓茶,还在撑着。
官舱之内,到处都是海图,笔砚墨水,放得到处都是。
刘步蟾皱皱眉头,将电报纸递给了丁汝昌,自己过去打开官舱的舷窗。海风吹进来,让脑子已经成了一锅粥的丁汝昌精神就是一振,忙不迭的打开了电报纸细看。才看了几行,就猛的一拍桌子,笔墨纸砚全部跳了起来,墨水溅得海图上都是。
“中堂老了!难道还嗅不出这里味道?”
“大人,回电是什么意思?”
丁汝昌抖着手将电报纸递给刘步蟾。低声道:“你自己看。自己看……中堂要我们稳住朝鲜局势,不得稍有退让。陆海水师主力集于此,日人应不敢轻动……中堂说日本国内正是萧条之际,伊藤内阁两遭弹劾,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此次朝鲜虽然衅起,但一年前汉城宫变如此大乱,中堂仍以一人之力交涉平息之。此次俄国公使喀西尼已经向中堂表态……‘俄韩近邻。亦断不容日本,忘形干预’……糊涂,糊涂啊。咱们主力于此。态势已经恶劣得无以复加。国内又空虚如此,实力没了,拿什么来交涉?”
刘步蟾是个细致的人。不言声儿的仔细看完了电报,低声道:“中堂也有他的顾虑,电报里面也点出来了……太后万寿在即,撤军朝鲜,是大伤朝廷和老佛爷体面地事情。这一层中堂虑到了……还有一条,就是咱们北洋这次声势复振。中堂已经是小车不倒只能往前推了,上次朝鲜事情,没把徐一凡收拾下来,这次如果又是先撤主力,只怕朝堂清流攻击也受不了,北洋这次如果不强撑着,一旦垮下来,只怕再求往日地位也不可得!”
一说到北洋团体自己的利益,丁汝昌就再没有话说了。默然半晌,轻轻道:“那苦心养育二十年的水师,就这么断送了不成?”
刘步蟾也是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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