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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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 第4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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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马车是上好的口外健马拉车,洋式钢丝轱辘。再加上章渝将四匹健马驱驰得如臂使指,跑得飞快。当庄子里头的人得到口哨传递过来的讯息,才迎出来的时候,马车也到了庄子门口!

这小庄子在这几天里已经加了一道木头围墙,四处还有角楼。靠近了看,还能看到洋枪枪管偶尔一反光。迎出来的人也全是健壮汉子,都穿着黑布面的棉祅,扎束得干净利落。虽然腰间也系着代表香教身份的八卦图案红腰带。可是那静肃整齐干练的举止里没有半点现下各处香坛的散漫气息!要是徐一凡在这儿,估计得笑出来。这些人都是在他手底下练过的大盛魁子弟,离开禁卫军这么些时日了,还是没丢了军人本色!

章渝手劲到处,四匹健马差点高高人立起来。吃他向侧后用力扯缰绳的劲,跳也跳不起来,后蹄用力刨土站住。每匹健马都是通身大汗,毛片湿漉漉的亮,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飞也似的才赶过来的。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也受得了这种颠簸的辛苦!

几个人涌到车口搭脚台,就要进去扶老爷子下来。结果车门先从里面打开了,老爷子脸色铁青的从车子里头钻出来。借着晨光,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往常的疲惫老态,眸子里头当真是精光四射。长衫下摆也撩起来扎到了腰带里头,不要人扶就自己跳下车,扫视周围一眼:“阎书勤阎尊呢?”

一个手下恭谨应道:“阎尊才赶回来。这次去延庆,再陪着延庆标入营,路上辛苦了十来天。据说应酬又重,觉头都没睡多少。奉阿爷之召匆匆赶来,进了庄子脱衣服就上炕了,现在只怕还睡着呢……”

韩中平冷冷地扫视了手下一眼:“召他回来。岂能没有要事,他还能脱衣服上炕睡!”接着就一摆手:“带我过去找他!”

看韩中平极力遏制住焦躁情绪的那个神态,手底下想劝他老人家先歇歇喘口气的话都不敢多说,默不作声的就搀扶着他朝阎书勤宿下的一处小院子走过去。

村子里头,也多是穿着黑布棉祅的大盛魁子弟。空场的地方拴着几十匹三河快马。场院里头,到处都是油布毡着的货物堆栈。瞧油布底下的形状,长的方的,怕不就是洋枪和新式洋子弹的箱子!庄中子弟,有的油布毡子露出一角,里头的木箱子上面的俄文都露出来了。不用说,这是大盛魁利用他们得天独厚的直通外蒙还有俄国的商路,搞来的俄国武器!

韩老爷子几人一会儿就到了庄子南头的小院,推门而入,直奔东面厢房。推开房门,阎书勤正脱得精赤条条的缩在炕上呼呼大睡。炕脚堆着这位尊者的衣服,腰带搭在衣服堆,上面不是香教的八卦图案红腰带了,却是一条梅红的绸腰带,带角还可以当汗巾使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婊子那儿摸错的。

韩老爷子眼神当中怒气一闪即逝,站在门口重重咳嗽一声:“阎尊,我老头子来了!为何还高卧不起?”

老爷子这个时候嗓门儿好大,阎书勤被惊动,哼哼着睁开眼睛定定神,这才翻身坐起:“老爷子,您来啦!什么辰光了?延庆跑这一趟,真累的不浅!”

这个时候韩老爷子脸上却堆起了笑容,指着那条梅红腰带笑道:“不急,不急……看来这次延庆之行,阎尊也不是毫无所得,也多了个红粉知己?”

阎书勤看了一眼,大咧咧地道:“啥知己?高碑店一婊子的,长得不咋的,但是倒是一身好白肉,能折腾……说起来刘大侉子他们招待得倒是不错,延庆县城接风,一路上陪着他们这个标入营,穿县过镇,到晚上就是吃喝,咱们去的人,不管老还是丑,总能摊上一个局陪着……风里雨里传香二十年,也就是这些日子过得舒坦一点儿!”

韩中平脸上神色不动:“延庆标可用?”

阎书勤笑道:“老爷子,你们里香堂不是也有人跟着?转得那叫勤快!恨不得连人家茅房都去瞅一眼……您还不早就得到消息了?这个标还真是得用,一千五百壮棒小伙子。一个叫葛起泰的是刘大侉子副手,嚯,好个活张飞!什么样的大阵,这样的汉子也能冲个七进八出!刘大侉子和这葛起泰都拍胸脯了,说管他妈的二皇上是圆是扁,他们靠着谁才起来这心里都有数,只要我姓阎的一句话,水里火里,皱皱眉头是小妈养的!”

韩中平静静的听着,突然插言道:“……不是还有一个姓项的副手么?”

阎书勤摇摇头:“没见着,说这家伙觉得在延庆标是外人,说不上话,没味道,干脆回河南老家传香去了……老爷子,您抬步退退,我这就起来……”他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呻吟一声:“睡得真他妈舒坦!”

韩中平笑着和一直没吭声站在他背后的章渝退出门外,章渝这才低声道:“姓项的有问题。底下的人报上来的东西我看了,说延庆标不少制度,还有操练的样子,都有禁卫军的影子……”

韩中平扬手止住了他说话,低声冷淡的道:“这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徐一凡亲临,他也再没有阻挡我们行事的道理!他正在等着我们把北京城闹乱呢……他后续有什么手段,哪怕要用我韩中平脑袋以安天下之心,只要夙愿得偿,我又有什么在意的?我不和他争天下!”

他看着章渝,淡淡一笑:“想做香教的开国功臣?”

章渝缓缓头:“……老爷子,我的心思和你是一般的……”

两人正说话间,那里头阎书勤已经穿好了衣服,打开门走出来笑道:“老爷子,这么急急的将我召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韩中平转身看着他,摇摇头:“京城里头那帮书生,筹划的时候头头是道,行事的时候就百无一用,本来说好,我等香教子弟成军练上一阵,可用以后。他们在内作,我等在外作,一举掀谭嗣同下马。大家平分这直隶几省……现在他们沉不住气儿,先动手啦!”

阎书勤瞪大眼睛,一拍大腿:“我就说他们靠不住!里香堂联络这个,联络那个,大几百万的银子捧出去给别人使,现在落下个什么来?自家几十万的香教子弟不指望,指望那帮大帽子鸡巴个毛!那怎么办?”

韩中平冷冷道:“不能让谭嗣同现在专心去对付北京城里那帮人,虽然这些大帽子无用,可现在还少不了他们在其中添乱……阎尊,各地香坛,可以动动了罢!咱们也忍得太久了……现在是不是杀点二毛子,烧点教堂,让谭嗣同内外一起烧起来,不能专心应对一处……我们正好可以趁乱起事!”

阎书勤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脸上神情淡淡的韩中平。

转眼间,阎书勤呼吸就变得粗重了:“……皇天算等到你老爷子这么一句话!我阎书勤是您老捧出来的,这恩德没话儿说。您说什么,我就干什么……可几十万香教子弟,盼着的不就是这么一天!挑新军挑了个七零八落,大家怨气都快按捺不住了!我这就四下传令,通直隶,齐烧一炉香,这就他妈的干起来!”

章渝只是恭谨地站在韩中平身后,听到这番对话,眼角也忍不住微微一动。

韩中平和阎书勤这几句对话,直隶大地将会掀起怎样一场狂暴的腥风血雨!

毁灭就毁灭吧……让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和韩老爷子的仇人,都在这场惊雷闪电当中,一起……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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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在北京城文廷式的翰林第里头,文廷式早就起来了。王爷八旗参领们昨天就串联起来,准备今天一起去颐和园叩阙闹事消息也是天还没亮就送到了他这里。当即他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了。

论心说,这风头虽然是他挑起来的,从盛宣怀那里得了不少银子,这些日子洒了一大半出去。可他真没打算这么早就让这些王爷们闹起事头来。

和韩老掌柜商定的,也是等那头能掌握的新军稍稍得用,然后再一步步进行他对光绪陈奏的倒谭,倒慈禧的步骤。

可是满清这些王爷,哪个是省油的灯!这些宗室都是不拿权久矣,可是偏偏还自视甚高。有愿意安分在家吃钱粮的,可不安分的更多。

说起来可笑,这些王爷们想出头的是经济上原因更多一些个。百十年传承下来,宗室的架子是越来越大,用度也是越来越紧。还要不倒架子,不多想些门路生钱,还有什么法子?可是自从恭亲王之后,慈禧防宗室王爷也跟防贼似的。内务府,还有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甚而三海工程,才能有几个缺份?原来慈禧至少对北京城的朝局是控制得死死的,大家要当差使,按资历轮班儿来吧。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个也变,那个也变,还有谭嗣同这样一步登天的。

谁瞧着这个样子不是心思活动?再说了,这局面,论不定哪天就得卷着家当去天津租界当寓公。家底干干净净子,到时候也带不走,这个时候不想办法谋个生发大点儿的位置,捞点将来过日子的钱,将来大家姓爱新觉罗的大眼瞪着小眼一块儿喝风?

谭嗣同爬上来,现在是大权独揽,原来的俸倒是不缺大家伙儿的。可是重要的位置,这家伙把得死死的,有点钱就去弄他那个什么新军。再这样下去,大家伙儿都得饿死在他二皇上手里头!奶奶个熊的,你谭嗣同能当二皇上,给自己大把大把搂位置搂钱,咱们姓爱新觉罗的,大清走下坡路了,咱们就该倒霉?

是可忍孰不可忍,跟二皇上干了!

慈禧骂走几个,反而激起了这些王爷还有八旗参领,倒霉丢了权位的大臣们的斗志。大家前几天互相拜客,就差歃血为盟了。大家伙儿一起,到颐和园哭门儿去!看老佛爷和皇上是要那个谭嗣同,还是要咱们!

王爷们身份高贵,动静也大,自然也不大重视保密这种小节,反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为大清朝存亡断续卖力似的。这消息不仅传到了谭嗣同的心腹那里,也自然早早的就传到了文廷式这里。

文廷式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从床上爬下来之后,反而又心平气和了一些。

反正这事情早也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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