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陈情抗议,东爪哇省总督居然不加受理!
华人社团秘密会商。各个华校都自发地组起了护校队伍。土著居民也在殖民地当局的变相纵容下逐渐串联集合。眼下虽然平静,也不过是暴风雨前地宁静……
看着曹天恩一脸苦相。恨不得变只鸵鸟一般不想搭理这些烦心的事儿。徐一凡的火儿就不打一处的往外冒。到了最后终于平了平气儿,冷冷道:“曹大人。难道您就不办办交涉?帮自己同胞一把?”
曹天恩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自己听到的是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交涉?为这个事情?卑府的前数任不是没有去电总理衙门,希望授权交涉。可是朝廷的意思,这是人家地内务啊!这些华人早就不是天朝子民,我们凭什么管,拿什么管?谁让他们放洋,丢了祖宗庐墓到这里吃苦来着……”
徐一凡的眼神越来越冷,看起来火似乎都要窜脑门了。曹天恩咽了一口吐沫。不安地收住了声音。
徐一凡最后也只是无奈的笑笑,如果这些官吏能指望得上。自己这么处心积虑的又为了什么?反正在这里受着朝不保夕威胁的,一个旗人也没有!
他压住了火儿,勉强笑了一下,又问:“这李大雄,又是什么人物?”
曹天恩耸耸肩膀,看来久跟洋鬼子打交道,也学会了他们一点儿习惯:“不是什么人物。”
“什么?”徐一凡讶然,那李大雄的气度不凡,还挎着一个洋老婆,居然在这个官油子领事口中,不是什么人物?
说起八卦,曹天恩就来了精神,比手画脚的道:“谁不知道泗水乃至爪哇。李黄郑沉陈四家儿?其中尤其又是以李家为首,分支无数。每次李家‘有木堂’族会,真是满满当当几千人。这些南洋佬,有钱得邪门儿!风潮再大,也刮不到李家头上,他们几方面都联络着呢!华人社团,他们捐款捐地,开学校,设祠堂,给护校的那些拳会的爷们儿送钱。土著居民那儿,每年拿出多少白花花的银洋钱给他们散食物,散衣服。洋人面前,他们是总商会会长,泗水的大绅董,顾问局有席位儿……这李大雄,不过是李家现任族长老爷子的二儿子。娶了个洋媳妇儿——听说还是破鞋!您说说,娶了洋破鞋,这还是什么要紧人物?不过是李家老爷子用来应付洋人的联络人罢了。按照规矩,他们这一枝儿都不能上本宗族谱,不能进老祖坟的,还能是什么了不起的了?
别看在总督席上他有个站脚的地方儿,不过是个洋人和李家之间往来传话儿的人。他说商会包给大人筹三十万的饷,那就是李家当家的意思,大人对这样的人,别太在意了……不过说起来,洋婆和咱们中华男子生下来的丫头,倒是漂亮得出奇。长得不好形容儿,虽然看着总觉得别扭,可那皮肤白得……”
徐一凡赶紧咳嗽一声儿,曹天恩这才反应过来住口。尴尬的笑笑。乖乖的闭口不说话。这水,比自己想得要深许多啊……这些华人世家,是将来筹饷的主力。可是都已经根深蒂固。方方面面都在联络,以为稳如泰山。怎么样都不会倒下。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地位越高,财富越多,背后是个孱弱保守的国家,那么他们就是一直居于火山口之上!一夫倡乱,千夫应之。殷鉴不远,就在夏后之世!
他恨恨的一拍车辕,吓了曹天恩一跳。车窗席帘一掀。却是李云纵警惕的在低头探问:“大人,什么事情?”
徐一凡闭着眼睛想想,断然道:“云纵,给我备贴,当晚送到这里世家李家去。说我明日拜访,妈妈的,老子非要探探这些八风吹不动的家伙是怎么想的不可!”
李云纵低声应是,放下车窗席帘。同车曹天恩早就和菩萨一样闭眼合目,不闻不问。他算彻底想开了,这事儿他管不了。拿这二百五更没办法,只能希望到时候少惹出一点乱子,那就是阿弥佗佛……
车中才安静一瞬间,车队前面突然又骚动起来。还传来护卫队伍外围洋兵警察地呼喝声音。曹天恩吓得身子一抖:“土人闹事了?在洋人面前?”
徐一凡没理他。推开洋式马车车厢的侧门就朝前看。就看见两个华人青年突然拼命的挤到了道中,操着很不标准的官话开口嚷嚷:“钦差大人,我们要陈情!”
洋兵警察拼命的用枪托把他们朝外推,周围土著警察也用警棍兜头盖脸的打。打得他们只是抱头。还在拼命的喊:“钦差大人,我们要陈情!”
徐一凡还没来得及使颜色,李云纵已经跳下马赶了过去,后面跟着七八个学兵。用力的将打得最凶地土著警察推开。当地人的小身板儿,几乎被李云纵扔了出去!洋兵们七十汹汹的又用枪托将他们挡住。学兵们也不是吃素的。跟着徐一凡走上风惯了。满脑子都是徐一凡灌输的军官的荣誉精神。顿时就对上,有的人就要扯武装带。李云纵冲在最前面,一把就扶住了两个青年。他动作突然一顿,扬起手来,几个学兵顿时停住。随着他的手势缓缓后退。嘴里可都是低声的国骂。
骚动的学兵队伍随着李云纵的动作也安静了下来,都看着他们这个最冷漠寡言。内心其实也最飞扬激烈的戈什哈队长。这也是徐一凡的规矩,下级必须要对上级有服从精神。李云纵不让他们动,他们也只有忍着!
洋兵们站了上风,得意洋洋的将那两个打得鼻青脸肿的华人青年推了回去。土著警察戴着藤壳帽子狐假虎威的站在他们身边起哄。李云纵板着一张脸退了回来。徐一凡靠着车门瞥了一眼自己这个手下,低声轻松地问:“什么变故?”
李云纵默不作声的替他关上车门,瞧瞧地就将一个纸卷递到徐一凡手心当中。
哼,要不是刚才这点突变,李云纵非和洋兵打起来不可。当军人要是没有这点血性,那就不要在他手下混了。
徐一凡满意的看了他手下一眼,坐了回去。手里地纸卷湿湿的。也不知道是那两个华人青年的血还是汗。
他们冒死送上这么一份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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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冒死泣血。吁求天朝大人援手!洋人土著,于爪哇之地。视我华人为可欺之辈。凌辱之。摧侮之,殴打之,屠杀之,焚烧之。爪哇华人华工血汗,不可胜数。即便作育后代念念不忘天朝故国之华校,亦有暴徒摧折之!我华民何辜,我华童何辜?我华人青年,结合一处。决然抗暴保家。然僻处异地,手无寸铁。纵满腔热血,其奈得洋人支撑之土著暴徒何?
大人携两大铁甲兵船而来,随员整饬,部伍森然。又有钦差交涉宣抚之名义。小民等愿筹款项,购大人兵船所载之军械。胸中一口气在,当于此等暴徒,居心叵测之洋人周旋到底。万望大人施恩体察!
今夜十时,仆等将于领事馆侧,引大人前往拜见。一众流离赤子,满腔血诚。当奉于大人面前。万望大人念及我等天朝飘零孤雏。施恩拯之水火!”
一张纸条儿,摊在徐一凡下榻的泗水领事馆寓内桌上。纸条儿上的字迹密密麻麻,也颇为潦草。看来也是草草书就。仓皇沉郁悲愤之气,尽在这短短语句当中。
徐一凡笑笑,看着在室内坐着面面相觑的几人:“你们怎么看?别人可向咱们求援来了。咱们两条兵船赖在泗水不走,进城又是如此做派,别人可是指望上咱们了。这晚上要求一会,咱们去是不去?”
说是众人,不过就是李云纵和楚万里。章渝徐一凡对他有点儿警惕,这种场合,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超过管家本分的话儿。干脆就打发他在外面守着这场密议。小丫头杜鹃不懂这些儿,还是在一侧忙忙碌碌的帮着徐一凡整理行李。泗水这么热地天儿,让小丫头一下穿得单薄起来,到了地方又不用装男人了。换上女装,解了那些缠胸的带子。忙得满脸都是细细地汗珠,稍一动作,发育得过分良好的少女胸膛颤巍巍的。似乎就是在尽情的报复过去那些日子胸口受到的委屈。
可惜这点香艳情思,徐一凡现在半点心情也是欠奉。看了当作没看,满心都是泗水当前局势在脑海当中转来转去的。
李云纵目不斜视,只是看着徐一凡。
楚万里东瞧西瞧,目光甚至在杜鹃那儿溜了一下。吹了一声儿长长的口哨,做了一个揉成一团扔掉的手势。
徐一凡微笑:“怎么?不想理这个?”
楚万里笑道:“就看大人怎么想了。筹饷筹饷,还不是指望那些世家大族。咱们要是顺着他们的毛来,这些日子在泗水,帮着他们将底下这风潮暂时平息住。再借着兵船拿着洋人点儿。两头显摆威风,估计三十万还有多的。百万之数,也未必不能落到手中。一百万也够干一点儿事情了,现在这个,咱们管不了,也管不来……要是大人看得更远一些,我听大人的。”
李云纵也缓缓摇头:“我听大人的,不过这晚上密会。有点儿戏,太危险……可是,如果是我,我要帮他们。”
杜鹃听着他们议论,只是瞪大了眼睛默默做事。
这个楚万里,是个中国的马基雅维利主义者,讲究绝对的利益,才不计较毁誉手段。真正的心思,藏得可深着呢。这狐狸……
徐一凡瞧瞧他又瞧瞧李云纵。够忠心!他在心里又赞许了一句。而且还够热血!外表得冷漠,不过是他用来应对他不喜欢地这个社会罢了。
他敲着纸条儿,似笑非笑:“第一,做什么决定,都要搜集足够的资料,才能应对。这儿不去看看,那儿不去听听,怎么搜集足够的资料来判断?世家咱们要去。洋人要打交道,这些热血的华人游子,咱们也要听听他们的心思。才会有一个全局的判断,这样决定事情,庶几可以少点儿错误……其次呢,咱们将来是要成军的。你们想想,这军队,必然要为某种信念而战。这也是这支军队的原则和底线,要不然,还是练一支淮军般地新军出来。打仗没饷钱不动,冲锋要悬红挂赏,败了就一涌而溃……你说说,咱们练了新军,要为什么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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