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都各自办理丧事。才亮天,又听他大叫:〃刚才到张清象家,他最近盖了三间草屋,前边的一间就足够了,不必去麻烦别人,再寻找别处下葬。〃那天晚上,张清好象在梦中。忽然看见齐休来说:〃我昨天已死,先让你给买三亩莹地,可以赶快去安排布置。〃一样一样的都非常清楚。张清都按他的吩咐办了。等齐休回到家,又自己选择了发丧日期,招呼吩咐作什么事,像平时一样。奴仆有什么隐情,没有不被他发现又指出来,然后根据情况给以处治的。等到了京城,便下葬到莹地,张清安排处理完毕。又过了十多天,快到三更时候,忽然听到齐休在下面大声招呼他的下人说:〃快起来,告诉前堂的人,萧三郎来看我!可根据情况准备饭食。象从前一样款待,以防他着急。〃两个人说话,听得清清楚楚。萧三郎,就是职方郎中萧彻。这一天死在兴化里,当天晚上就来了,一会听到萧三郎叹息说:〃死生的理数,我不敢抱怨,只是使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几天以前,到少陵别墅去,偶尔写了一首诗,现在想起来,竟是活人写鬼诗。〃于是吟诵道:〃新拘茅斋野涧东,松楸交影足悲风。人间岁月如流水,何事频行此路中。〃齐休也悲叹惊诧地说:〃先生的诗,是预知后事的先兆啊。我生前小有科第和名气,死后没过几天,就有一个无名小鬼赠我一篇诗,我的和诗虽然非常拙劣然而是仔细想来,也是落入他荒蒙芜境之中。〃于是吟道:〃涧水溅溅流不绝,芳草绵绵野花发。自去自来人不知,黄昏惟有青山月。〃萧三郎赞叹而羡慕地说道:〃韦四公死已多时,还不放松吟诗作赋这类事。我是刚刚来的,马上成为泰山的游魂,怎能忍受得了。〃接着听到二人相别而去。又过了几天,正午时候,又听到齐休喊:〃裴二十一郎来看我,可准备酒饭,我亲自去迎他。〃那一天,裴氏兄弟果然来了,到了启夏门外,突然悲伤恐惧,加之平素又听说有关齐休的事。于是不敢来悼念中途而回。裴就是长安县令,名叫观,是齐休妻子的哥哥。他的府衙里的子弟,动辄受到责罚,受不了他的淫威,到现在也还没有终止。不知裴公现在怎么样。
卷第三百四十九 鬼三十四
房陟 王超 段何 韦鲍生妓 梁璟 崔御史 曹唐
房陟
房陟任清河县尉,妻荥阳郑氏,有容色。时村中有一老妪,将诣谒禅师,未至,而中路荒野间。见一白衣妇人,于榛棘中行,哭极哀。绕一丘阜,数十步间,若见经营之状者。妪怪而往问,及渐逼,妇人即远,妪适回,而妇人复故处。如是数四。妪度非人,天昏黑,遂舍之。及至禅师处,说所见,兼述妇人形状、衣服。禅师异之,因书记屋壁。后月余日,房陟妻暴亡,果葬于前所哭绕丘阜间,而容貌衣服,一如老妪前见者。(出《通幽录》)
【译文】
房陟任清河县尉。妻子是荥阳人,姓郑,很有姿色。当时,有个村子中一个老妇人,要去拜见一个禅师。还没到,中途路过一片荒野,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妇人,在荆棘、草丛间行走,哭得非常悲哀,又见她围绕着一个小土丘,在距离自己几十步远的地方,好象在干什么。老妇人感到很奇怪,走过去想问她。等稍稍靠近了她,那妇人就远离了她;老妇人走回来,那妇人就又在原来的地方。象这样有很多次。老妇人估计她不是人间人。天黑下来,就丢开她自去赶路了。等到了禅师那里,叙述路上所见,又说了那妇人的样子及装束,禅师认为很奇怪,于是就把这事写在墙壁上。以后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房陟妻突然死了,果然埋葬在那妇人哭和徘徊的小土丘一带,而容貌,衣服,全象老妇人先前见到的一样。
王超
太和五年,复州医人王超,善用针,病无不差。死经宿而苏,言如梦:至一处,城壁台阁,如王者居。见一人卧,召前脉视,右膊有肿,大如杯,令超治之。即为针出浓升余。顾黄衣吏曰:〃可领视毕也。〃超随入一门,门署曰毕院。庭中有人眼数千,聚成山,视内迭瞬明灭。黄衣曰:〃此即毕也。〃俄有二人,形甚奇伟,分处左右。鼓巨箑,吹激聚眼,扇而起,或飞,或走为人者,顷刻而尽。超访其故,黄衣曰:〃有生之类,先死为毕。〃言次忽活。(出《酉阳杂俎》)
【译文】
太和五年时,复州有个医生叫王超,很善于用针给人治病。经过他医治的病人,没有治不好的。王超曾经死了,经过一夜又苏醒过来。醒后说象作了一场梦一样。梦中他到了一个地方,高墙楼阁,象王侯居住的地方。看见一个人躺在那里,那人招呼王超上前给他诊脉,病人的左臂长了一个肿瘤,象酒杯一样大,王超用针给他排出一升多浓水。那个病人回头对身穿黄衣的小吏说:〃可以带他去看看毕院。〃王超跟随黄衣人走进一个门,门上标有〃毕院〃二字,庭中有数千只眼睛,眼睛聚在一起,象山一样,瞬间明灭、闪亮。黄衣人说:〃这就是'毕'呀。〃不一会儿,有二人,身材高大,分别站在两边,搧动着巨大的扇子,吹动着那些聚在一起的眼睛。扇子一动,那些眼睛就有的飞,有的跑,就象人一样,顷刻间那些眼睛就消失了。王超问是什么缘故,黄衣人说:〃有生命的东西,先死叫'毕'。〃黄衣人说完王超就复活了。
段何
进士段何赁居客户里。太和八年夏,卧疾逾月,小愈。昼日因力栉沐,凭几而坐。忽有一丈夫,自所居壁缝中出,裳而不衣,啸傲立于何前,熟顾何曰:〃疾病若此,何不娶一妻,俾侍疾。忽尔病卒,则如之何?〃何知其鬼物矣。曰:〃某举子贫寒,无意婚娶。〃其人曰:〃请与君作媒氏。今有人家女子,容德可观,中外清显,姻属甚广。自有资从,不烦君财聘。〃何曰:〃未成名,终无此意。〃其人又曰:〃不以礼,亦可矣。今便与君迎来。〃其人遂出门,须臾复来,曰:〃至矣。〃俄有四人,负金璧舆。从二青衣,一云髻,一半髻,皆绝色。二苍头,持装奁衣箧,直置舆于阶前。媒者又引入阁中,垂帏掩户,复至何前曰:〃迎她良家子来,都不为礼,无乃不可乎?〃何恶之,兼以困惫,就枕不顾。媒又曰:〃纵无意收采,第试一观。〃如是说谕再三,何终不应。食顷,媒者复引出门,舆中者乃以红笺题诗一篇,置何案上而去。其诗云:〃乐广清赢经几年,姹娘相托不论钱。轻盈妙质归何处,惆怅碧楼红玉田。〃其书迹柔媚,亦无姓名,纸末唯书一〃我〃字。何自此疾病日退。(出《河东记》)
【译文】
进士段何租房子住在客户里。太和八年夏天,得了一场病,病了一个多月,稍稍有好转。天亮后用力梳洗后,靠几案坐着休息。忽然有一个男子,从所住地方的墙壁中的夹缝中走出来,只穿下衣,光着上身,大声地呼喝着站在段何面前,仔细地看着段何说:〃你病成这样,为什么不娶一妻,让她伺候你的病?如果你突然死了,那可怎么办?〃段何知道他是鬼,就说,〃我是个举子,家境贫寒,没有心思娶妻。〃那人说:〃让我给你作个媒人。现在有个人家的女儿,容貌、品德都值得一看,无论内心、外表都很纯洁、高贵、亲朋故友也很多,自有资财来源,又不麻烦你花费财礼。〃段何说:〃没成名,始终不会有这个意思。〃那人说:〃不举行成婚的仪式也行啊!现在我马上为你迎来。〃说完,那人就出了门,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说:〃到了。〃一会儿,就见四个人抬着用金玉装饰的轿子,后面跟着两个婢女,一个梳着高高的发髻,另一个发鬟低垂,都是绝色美女。两个男仆拿了妆奁、衣箱。径直把轿子抬到阶前才放下。媒人又把轿中的女子引入闺房中,放下帘子,关上门。然后又到段何面前说:〃迎取她这样良家女子,连礼仪都不举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段何听后非常厌恶,加上困乏疲惫,就躺下不理他。媒人又说:〃即使你无意娶她,但是也可以试着看一看。〃类似的话,那人反复说了许多遍。段何始终不答应。一顿饭的工夫,那自称媒人的人又带这一行人出了门。轿中那女人用红色信笺写了一首诗,放在段何面前的几案上走了。诗中写道:〃乐广清赢经几年,姹娘相托不论钱。轻盈妙质归何处,惆怅碧楼红玉田。〃那字迹轻柔漂亮,也没写姓名。唯独在纸末写了个〃我〃字。从此以后,段何的病也一天天好转了。
韦鲍生妓
酒徒鲍生,家富畜妓。开成初,行历阳道中,止定山寺,遇外弟韦生下第东归,同憩水阁。鲍置酒,酒酣,韦谓鲍曰:〃乐妓数辈焉在?得不有携者乎?〃鲍生曰:〃幸各无恙,然(原本〃然〃上有〃挈〃字,据明钞本删。)滞维阳日,连毙数驷,后乘既缺,不果悉从。唯与梦兰、小倩俱,今亦可以佐欢矣。〃顷之,二双鬟抱胡琴方响而至,遂坐韦生、鲍生之右,摐丝击金,响亮溪谷。酒阑,鲍谓韦曰:〃出城得良马乎?〃对曰:〃予春初塞游,自鄜坊历乌延,抵平夏。止灵武而回。部落驵骏获数疋,龙形凤颈,鹿颈凫膺,眼大足轻,脊平肋密者,皆有之。〃鲍抚掌大悦,乃停杯命烛,阅马于轻槛前数匹,与向来夸诞,十未尽其八九。韦戏鲍曰:〃能以人换,任选殊尤。〃鲍欲马之意颇切,密遣四弦,更衣盛妆,顷之乃至。命棒酒劝韦生,歌一曲以送之云:〃白露湿庭砌,皓月临前轩。此时颇留恨,含思独无言。〃又歌《送鲍生酒》云:〃风飐荷珠难暂圆,多生信有短姻缘。西楼今夜三更月,还照离人泣断弦。〃韦乃召御者,牵紫叱拨以酬之。鲍意未满,往复之说,紊然无章。有紫衣冠者二人,导从甚众,自水阁之西,升阶而来。鲍韦以寺当星使交驰之路,疑大寮夜至,乃恐悚入室,阖门以窥之。而杯盘狼籍,不假收拾。时紫衣即席,相顾笑曰:〃此即向来闻妾换马之筵。〃因命酒对饮,一人须髯甚长,质貌甚伟,持杯望月,沉吟久之,曰:〃足下《盛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