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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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有张床-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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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希米亚,这名字挺很对我的胃口。饭后,胡蒙在签单,服务员小心翼翼说前几次的还没结呢。胡蒙大大咧咧:“不是说好了月结吗,我们就在这楼上。叫经理过来。”

那个女孩回来道歉。胡蒙原谅了她的无知,潇洒地披上黑色风衣,还开服务员玩笑:“你看看我这一身行头还不放心啊?要骗也去骗政府,一个餐馆值几个钱。”

无辜女孩强作笑颜,送客。说说笑笑乘电梯到三十一楼,一进屋,暖洋洋的,视野豁然开朗。三室两厅一厨两卫套间,新装修,木地板,大吊灯。雪白墙壁上挂着一幅镜框,框内不是照片,是那家大报对胡蒙的大版专访。两小间是胡蒙和于江湖的办公室,有简单而时尚的胶木板和铝合金玻璃办公设备。大客厅里几张新办公桌,每桌一台电话分机和几个文件夹。大桌子除了电话和传真,有公司惟一一部电脑,老得就像一块熏腊肉,和周围极不协调,拨号上网。胡蒙坐在电脑前一边拨号一边说:“我就是在这里看你的大作的,忙过这一段就添置电脑,一人一台。”

许佳怯生生地:“胡总,公司能配一部笔记本吗?出门方便。”

“那当然了,要配就得人手一部。”胡蒙说,“咱们还得买车,可惜我和于总都还没驾照。”

我搭话了:“我有,拿三年啦,您就不用另请司机啦。”

“太好啦。”胡蒙说。

“那我还去学车吗?”吴丽丽嘟哝着嘴。

“你学你的啊。戈老师给公司开车,谁给我开啊?”胡蒙说得吴丽丽眼睛都笑没了。

我被分配在临窗桌子,和两位女子共事。胡蒙又吩咐许佳把我名片处理一下。本想和胡蒙谈谈劳动合同的事情,不好开口,他毕竟是近期文化界炙手可热的大尾巴狼,毕竟咱是“干大事”的,要是给他留下一小农印象就得不偿失了;再说,我还指望他把我的书弄出来大赚一笔呢。

名片和手机卡很快就被送来,名片上那几个印刷体美术字很诱人。当晚,于江湖和我留宿办公室。他解释说,公司租了一套房,但胡蒙母亲和女友——即吴丽丽同时来了。这间房十多平米,除了钢丝床,还有折叠沙发床。我在这个高档公寓的大浴缸里舒舒服服出了个恭,泡了个澡。于江湖小我一岁,看上去颇有城府,对我的话头闪烁其词。我想谈谈我的工作,他说明天再说吧,倒头就睡。

次日等半天也不见给安排工作。胡蒙没来,于江湖见我客气笑笑:“等我把这个稿子写完,你润色一下。”

无所事事的我拨号上网,书稿已经连载完毕,读者评论堆积如山,电子邮件上千封。其中一个在纽约的上海女子还要认我做哥,还有一帮书商要我和他们联系。阅读并选择性地回复一些,赏心悦目。于江湖给我稿子时说:“胡总最近很火,我们就火上给他加一把油。”

我自作聪明:“我懂,这叫软文,顾左右而言其他,冷不防扒了顾客的钱包。不付广告费,却比广告管用。我干过这脏活儿。”

于江湖一怔,难得大笑起来:“要不找你来呢!”

“行,你只说说,把胡总写成百年一遇、还是五百年一遇的人才?我心里有个底。”

“得啦!比尔·盖茨、巴菲特也不过百年一遇的人才,五百年一遇的也就牛顿、爱因斯坦了。牛逼吹破了,谁去缝啊?十年一遇就不得了啦。”于江湖又补充道,“我写了一个粗线条,千把字,你呀,就来个合理虚构,七八千字吧。”

稿子以一个对胡蒙知根知底烂兄烂弟的口气写成,写胡蒙如何由放荡不羁的波希米亚人升华成既怀抱理想、又脚踏实地的儒商。调侃中明贬暗褒。我的工作就是将动辄显露出来的、过于主观的意图隐藏起来,绕着,兜着,掖着,偶尔露峥嵘,一露就狰狞。

交稿后于江湖和胡蒙看得呵呵大笑。吴丽丽崇拜地望着胡蒙,就像非洲饥民望着热气腾腾的烤白薯。

2

一家省级驻京办会议室座无虚席。乔装打扮、衣冠楚楚的胡蒙和于江湖端坐主席台中央,我和许佳也陪坐一旁。横幅:“北京波希米亚文化有限公司、美国阿波罗公司联合新闻发布会”。许佳主持会议,介绍了几个人。关于我,她只是一句带过,说我是新加盟的战略性人物。

首先发问的是一文化报记者:“请胡先生谈谈这部书稿的产生过程、主要内容,以及和美方的洽谈经过。”

胡蒙微微一笑,将麦克风往面前一拉,噗噗两声,说:“媒体上说的很详细了,我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吧。总之,这是一部类似于最伟大的未来学家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的作品,前沿性的,未来学范畴,它将深刻改变人们的生活。”

第二个科技记者:“类似《第三次浪潮》的巨著全部诞生于西方,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几乎没啥前沿科技或理论,有可能诞生这样一部伟大著作吗?”

胡蒙略一思考,开玩笑似的说:“看来这位记者朋友对祖国还是不太自信啊。中国整体上的确是发展中,但我们也有前沿性的东西,我们的卫星一样可以上天嘛。我们的中医、武术、食文化、儒家思想——”

于江湖插嘴:“还有风水和房中术。”

观众大笑中胡蒙得意地说:“对啊——这些不都独占鳌头吗?内容现在不便透露,肯定引领国际潮流。”

齐芸和吴丽丽开始鼓掌,于江湖示意我和许佳,我们也假模假式地摩擦手掌,在大厅里异常寥落。又一记者问:“请问胡先生,横幅上写的是中美两家公司的联合新闻发布会,这次版权转让数额又创了记录,怎么没美方代表?”

胡蒙很从容地说:“请我公司副总于江湖先生回答这个问题。”

于江湖轻轻咳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今天之所以美方没来人是因为完全没必要,因为胡先生既是作品策划人,还是中方作者代理人,同时,胡总还是美方的中文版权代理人。作者作为科研工作者,又涉及到很大一笔版权费,坚决保持低调,我们没理由不尊重他们。”

台下一片骚动。一老编辑站起来:“我今天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请问胡先生,您同时是中方和美方代理人,也就是自己和自己谈,我做了几十年出版,这样的模式好像我还没见过。”

胡蒙嘿嘿一笑,简明扼要:“新事物嘛。”

这位编辑接着问:“胡蒙先生,你能说说怎么个新法,我也学习学习。”

胡蒙摸摸领带,清了清喉咙,说:“这事也有戏剧性,我本来是想把版权卖到国外,结果他们把国内这个市场让给我。也就是说,合同一签,国外的市场就跟我没关系啦,我只作为他们的代理和国内出版社谈。”

众人就像在浆糊里洗了个澡,晕菜了。片刻,一记者问:“这一百二十万美元包含作者的版税吗?”

胡蒙:“不包括。他们拿他们的稿费,也就是版税,我拿我的代理费。”

更大的煽动,夹杂着嘘声。两位少帅交头接耳,许佳保持着蒙娜丽莎一样的亲和力,我则挤出笑比哭好状。一大报记者发难:“胡先生,可否介绍一下美国阿波罗公司的情况?阿波罗总是让人联想到美国的航天业。我网上查了一下,好像没出版业务。”

胡蒙照例嘿嘿一笑:“这个公司不是出版公司,是一家投资公司。啥叫投资公司,就是啥来钱投啥,而且敢于大手笔。现在不是流行烧钱吗?好多风投,一烧钱就几千万上亿。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看上了这本书的市场潜力吧。”

一财经记者要求出示和美方签的合同。胡蒙煞有介事地从精美皮包里拿出装订好的几张影印版英文薄纸,向全场晃了几晃,人们一拥而上,还没看个究竟,胡蒙就收了回去。有记者要求拍照,胡蒙嘿嘿一笑,反问:“这是商业秘密,你还要求看看支票吗?”

记者腆着脸,锲而不舍:“让我们开开眼,也挺好。”

胡蒙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们给我钱,我是要开发票的,——发票是随便给人看的吗?”

我急中生智见缝插针:“女不问年龄男不问收入,地球上都这规矩。”

于江湖赞许地对我点了个头,补充说:“我们理解媒体的心情,但媒体也不能跑到别人的钱包里去曝光啊。要是你们有税务局的卧底咋办啊?”

一片哄笑,许佳强作笑颜,我如坐针毡。又一个出版人挑刺儿:“据我多年经验,中国社科类图书版权卖出去的极少买回来的多。即使买回来,一部二十万字的书也就一两千美元。《第三次浪潮》和后来的《数字化生存》(注:著名未来学著作,作者尼葛洛庞帝(Negroponte; 1943~),美国著名未来学家,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及媒体实验室创办人。)都赫赫有名,引进时也不过几百万人民币,已经是天价了。每年新闻出版署带团出席德国法兰克福国际书展,整个版权成交额不过二三十万美元。单本中文版权转让费高达一百二十万美元,相当于几个书展!在我记忆中还没有,您对这本书的信心在哪里?”

全场鸦雀无声。胡蒙有些脸红,强作镇定:“这本书的确是个另类,我都觉得一场游戏一场梦。”

台下哄笑,交头接耳。胡蒙站起来,振振有词:“请各位别忘了,这部书是全球发行。当初美方的报价只有区区十万美金,因为我们只提供了梗概,当提供了更多内容后,他们改变主意了,因为他们被内容征服了,让我们报个价格,我哪里知道啊,我就说十万美元只相当于中国市场。就算定价二十五块钱,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发行三十万册就回来了,这都是保守估计。所以我把球踢回去,结果他们出了个整数,我们加了二十万上去。如果从全球市场角度来看,一本书投入一百多万美元不算啥。”

于江湖插漏补缺:“通用电器总裁韦尔奇的回忆录仅在北美的版权就卖了七百多万美元。希拉里回忆录,一个字还没写,就预付了八百万美元。”

一个记者不屈不挠:“现在一本带有科普性质的读物发行三十万册,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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